以燕赵的才智,自然也完全领会得到徐行这番话的深意,知道他处心积虑,不过是想让自己活下来,并且活得没那么多负担罢了。这份不含丝毫杂质的纯粹关怀,叫燕赵如何能不感动。
无论是燕赵的师父张一蛮,还是其他那三位同门,都从未如此对待过他。
燕赵也心知肚明,师父向来是将他们四人视为与诸葛正我争锋的工具,以及武学上的试验品。
所谓的师徒之情,根本就是个笑话。
只不过,以燕赵的性子,哪怕明知真相,也会为了这份恩情而赴汤蹈火。
时至今日,他至少已为张一蛮出生入死、赴汤蹈火了数十次,自问也足够还情。
徐行见燕赵这般举动,也是微微一笑。
无论是当日在无量山中,还是今日,燕赵的表现都颇为可圈可点,当得起有情有义的评价。
徐行认为,这样的人,有资格昂首挺胸,光明正大的活下去,所以,他才要保上一保。
他再次浮动袖袍,勾动天地灵力,聚成十来条水蓝灵光,注入在场众人体内。
“一场大战,都辛苦了,还是先休息下吧。”
说完,他又将巫行云的身子扔到地上,看向鸠摩智,以及梁癫、蔡狂,诚恳问道:
“三位上师,我素来听闻,密宗有灌顶之法,不知可否教我?
等我学会,咱们再一起度化这女人,将之引入正道,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里,无论是乔峰、铁手、段誉这种和徐行相识已久的故交,还是认识他不久的大笑姑婆、萧剑僧等人,亦或是刚知道他是谁的丐帮等人,都面色大变。
不同之处在于,乔峰等人知道他的性格,只是略微一惊便平复下来。
萧剑僧等人则是既惊且疑,目光不断在巫行云和徐行之间来回逡巡。
他们跟了徐行一段日子,对这位掌门只有“练武成痴”一个印象,有些不愿相信如他这种纯粹武人,竟然也会趁人之危。
但是看了看巫行云的面容,众人又感觉似乎、可能、好像情有可原……
大笑姑婆则是张了张嘴,想要劝一劝徐行,以他的相貌和手段,大可徐徐图之,何必行此等下流之事……?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开口,只觉得这位徐掌门或许并非此意。
如果说他们是既惊且疑,那丐帮中人就是完全的不可接受了。
梁癫和蔡狂眉头本能地一皱,当即便想开口怒骂,却又想起这位乃是自家帮主的故交兼大恩人,才用几次深呼吸,将怒气忍下来。
梁癫扶了扶僧帽,用颇为克制的语气,冷静道:
“徐掌门,我们虽是密宗出身,可这种勾当,实在是做不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向来和梁癫不对付的蔡狂,这次也罕见地和这位宿敌站在同一阵线,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战僧和苏梦枕更是猛地抬起头,逼视徐行,他们是有意中人的好汉,自然难以忍受这种行径。
就连鸠摩智都凑上来,一脸犹疑地道:
“掌门……自我一统密宗后,便废除了这类修法,呃……我总不好食言自肥吧。”
鸠摩智这话还真不是推脱,自从他统一密宗五支,扫除积病后,便大力推广实修,并且禁止色身法器,以及这种以女子精元练功的天女明妃修法。
徐行一听他这话,又环视一圈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古怪道:
“你们,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此人乃是缥缈峰灵鹫宫宫主巫行云,也是我逍遥派的长辈。
她这一生酷爱以邪法奴役旁人,我正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请三位出手,将她度化成一尊护法。
如此一来,既可拱卫我逍遥派山门,又可施以惩戒,一举两得。”
哦,原来是护法金刚,不是天女明妃……
三位密宗高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尴尬,萧剑僧等人亦是面面相觑。
整个树林里沉默了一会儿后,众人都极其默契地交谈起来,三五成群,仿佛刚才那件事就不曾发生过。
不过其他人找得到伴,鸠摩智这个被众人视为徐行心腹的番僧可就惨了。
看着自家掌门那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大和尚吞了口唾沫,连忙低下头,看向巫行云,头也不敢回地道:
“咳咳,以小僧看来,这位女施主精神坚韧,想要度化,只怕并非那么简单,还请掌门给小僧一点时间,好生钻研一番。”
这个关头,鸠摩智也不敢摆什么密宗共主的谱,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开始实地分析起来。
看这平素里宝相庄严、不苟言笑的大和尚,露出这般模样,徐行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说他,转过头,朝苏梦枕招了招手:
“苏楼主,还请过来一叙。”
苏梦枕刚刚对徐行动了敌意,此时被如此传唤,立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更不敢推辞,单手按刀,快步走来。
不过,面对徐行,苏梦枕仍是有些心思复杂。
因为方才死在徐行手里的六分半堂二堂主雷媚,本是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乃他专门为雷损准备的杀手锏。
只是没想到,这杀手锏还未发挥作用,就死在徐行手里,所以苏梦枕便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好在,苏梦枕也察觉到当自己决定挺身而出,维护丐帮三人之时,雷媚对他只有杀意,毫无同志之情,故此,他也并未太过伤怀。
徐行察觉到苏梦枕的异常,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开口道:
“雷媚此人,不仅是你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还是方应看的情人。”
苏梦枕先是一惊。
他没想到,徐行竟然如此熟悉他们金风细雨楼的秘密。
紧接着,便是悚然。
苏梦枕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听徐行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意识到其中的凶险。
——方应看!
念着这个名字,苏梦枕目光如刀锋,面色无比肃穆,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过来,朝徐行拱手抱拳,深深一躬:
“多谢徐掌门提醒,我代金风细雨楼上下,谢过掌门。”
苏梦枕没有怀疑徐行的消息。
因为自从徐行第一次出现在京师,打死雷恨开始,他便一直在着手收集这位神秘人物的情报。
到头来,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如果此人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就只代表一件事:
他背后,定然有金风细雨楼难以企及的势力。
再结合此人日后的行径,自在门便成了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更何况,六扇门本就执掌天下情报流转,以诸葛正我的能力,想要将一个人的存在彻底抹去,令金风细雨楼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是轻而易举。
其实,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自在门最终兵器论”,一开始便是出自苏梦枕和幕僚杨无邪之手。
而金风细雨楼又一向与神侯府亲善,苏梦枕自然不会觉得徐行有骗自己的必要,也没有怀疑他的情报渠道,只是感慨于神侯府的可怖。
毕竟郭东神之事,已是隐秘中的隐秘,神侯府连这件事都能查到,那探听到方应看的底细,也很正常。
徐行右手袖袍一抬,气流卷动,将苏梦枕的身子抬起,自从练了“天羽奇功”,他对空气的操纵已然臻至化境,能够轻易做到近似内力的效果。
苏梦枕被扶起来后,眉宇间掠过一缕惊色,不过却仍是沉默不语。
看着苏梦枕的枯瘦身子,徐行叹了口气,也不去提他的伤心事,只是直戳了当地问道:
“雷损死后,你对六分半堂有什么想法?我是说,你跟雷纯姑娘的婚事。”
苏梦枕今日乃是抱了必死之心前来,故此才孤身上路,丝毫没有顾忌身后事,刚刚一场激战后,心中又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更是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
是以,如今被徐行一说,苏梦枕才想起来,还有这般死结。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金风细雨楼并未发迹之前,苏梦枕之父苏遮幕就因苏轼后人的身份,在朝堂上颇有名望,因而引来了雷损的关注。
雷损为了与其结交,便让自己的女儿雷纯与苏遮幕之子苏梦枕订下娃娃亲。
他本以为苏遮幕乃是文人,苏梦枕又自幼体弱多病,哪怕再如何发展,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才有这一步,想将金风细雨楼兵不血刃地纳入六分半堂掌控。
可雷损没想到,苏梦枕这个痨病鬼在成年后,竟然在与病魔的斗争中,磨炼出了无比坚韧的斗志,并展现出雄才大略,将金风细雨楼发展壮大。
迷天盟崩溃后,金风细雨楼便成为了京师当之无愧的第二大帮派,甚至隐隐有跟六分半堂分庭抗礼之势。
因此,当初那看似神来一笔的婚约,如今观之,已成了一笔糊涂账。
更何况,苏梦枕还深爱雷纯。
——当一个人的苦衷是爱的时候,很多话都不必再说,很多事也不会再讲道理。
徐行见他这副模样,又道:
“你的金风细雨楼,神侯府上下都很关心。此次雷损等人战死,六分半堂毁了,对你们来说是好事,但也要妥善处理。
你和雷纯的事,不只是关乎你们两人的命运,还有六分半数万子弟的命运,希望你能谨慎。”
苏梦枕想到自己的意中人,缓缓地吐出口气,沉重点头,仿佛已下定某种决心。
徐行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道:
“鸠摩智的密宗大法颇为精深,梁帮主、蔡帮主亦是金刚上师,要不要我喊他们也帮帮你?”
苏梦枕本就心情郁郁,听到徐行这番话后,顿时面色黑如锅底。
他一抬起头,就看到徐行的狭促眼神,才知道这位逍遥派掌门根本就是在说笑,忍不住摇头道:
“不曾想,徐掌门竟也是善谑之人。”
徐行只当他在夸赞自己,不以为意道:
“人生在世,有的是难关要过,何必那么严肃呢,轻松一些、风趣一些,总能少点负担。”
他看了看愣愣的苏梦枕,摇头失笑道:
“好了,既然理由是爱,我自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还有个消息,或许能助你度过难关。”
见苏梦枕一下子精神过来,徐行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当初温小白负气加入六分半堂时,已然怀有身孕,雷纯根本就不是雷损的女儿,她是迷天盟关七圣的亲生女儿。”
看了眼苏梦枕的惊喜神色,徐行叹了口气,还是给他泼上一盆冷水:
“不过,雷损对雷纯终究有养育之恩,也是真的将这女儿视如己出,你想成功,只怕还有得忙呢。”
苏梦枕自己倒是斗志昂扬,笑道:
“比最坏的消息,终究是要好上一些,徐掌门,这一次,我还要谢你。”
现在的苏梦枕,不像是那个冷傲、深沉,手握重权的年轻领袖,他脸上的神色,和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没有什么两样。
徐行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又想到了陆竹和细雨,目光怀念,神情温和,颇为理解地点头。
徐行虽然还未曾经历过爱情,但他很能理解苏梦枕等人的感受。
人只要还懂得恋爱,就是一种幸福。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乔峰也带着追命、燕赵走了过来,他看向苏梦枕,面容极为感激,抱拳道:
“苏公子今日援手之恩,乔峰铭记于心,此后金风细雨楼若有需要,我乔某人绝不会推辞。”
苏梦枕摇摇头,轻描淡写道:
“苏梦枕一生,从不辜负兄弟。”
乔峰听到这两个字,身躯一震,面露惭愧神色,叹息道:
“可我不过是……”
他刚想自承身份,苏梦枕已用那森然冷冽,宛如两点幽幽鬼火的目光望过来。
哪怕是面对乔峰这种领袖绝伦、统率群雄的人物,苏梦枕也不显丝毫气弱,直戳了当地道:
“苏家遭劫之事,我苏梦枕自会寻契丹人讨回,可那跟你乔峰有何关系。
我又岂是那等牵连无辜之人?!”
说完,苏梦枕一甩长袖,再次上前一步,对乔峰张开怀抱,沉声道:
“还是说,乔帮主不再当我苏梦枕是兄弟?!”
众人也此时才知道,这位一向深沉到近乎阴沉的苏公子、苏楼主,竟然是一个如此感性的人。
听苏梦枕这么说,乔峰身子又是一震,最终还是跟苏梦枕相拥,用一种强自压抑的嗓音,颤抖道:
“兄弟!”
两人相拥之后便分开。
多余的话,自也不必多说。
徐行又看向燕赵,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屏风四扇门大法”,以及从李秋水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气息,问道:
“燕兄,你们‘四大凶徒’,究竟是如何与凌落石搭上的线,又是怎样跟蔡京合作?”
燕赵即答:
“我们每次行动,都是由师父遣使者,携信物来传递消息,在事前,我们跟凌落石、蔡京都无交集,但他们似乎都跟师父颇有默契。
这次行动,也是一样。”
说完,燕赵也意识到,徐行究竟想要问什么,有些惊讶地道:
“徐掌门,莫非你已经……”
徐行微微一笑:
“我心中的确已有人选,‘是非成败天下一’,这种称号,你不觉得,颇有王者之风吗?”
燕赵一怔:
“你是说,左武王?!?”
左武王三字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虽然他们都知道,对这位神秘莫测的王爷武功极高,却没想到,此人竟然有可能是“四大凶徒”之师!
徐行又是一笑:
“虽然还未有定论,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验证。”
徐行刚刚从李秋水身上,就已察觉到些端倪。
那精纯且正宗的少林功夫,绝非是李秋水自己修成,必然是来自于跟他双修的左武王。
并且,他阅读过左武王亲自批注的“屏风四扇门大法”秘籍,也察觉到此人虽是学贯百家之辈,肆意品评天下武学,可对少林武功,却总要嘴下留情一些。
虽然真的就只有“一些”,但对他这种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人物来说,已是极为难得。
更何况,乔峰身世之秘,若是按原著,应当也就只有那寥寥几人知晓。
少林方丈玄慈,正是其中之一。
种种因素加起来,目标似乎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念着那两个字,徐行脸上再次流露出怀念神色。
没想到,哪怕换了世界,还是要闯一闯少林寺啊,只不过,一个是南少林,一个是北少林。
乔峰皱着眉头问道:
“徐掌门,你打算如何验证?”
徐行却是答非所问:
“乔帮主一身伤势颇为沉重,咱们不若上少林山门,求取一番伤药?”
乔峰很快便反应过来:
“你怀疑少林?”
徐行笑得无比和蔼,人畜无害。
“未必,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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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