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姨听完后静默许久,目光落在掉漆的地板,光影落在其上的斑驳,那碎光拼成的图案,光怪陆离。
“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默默签了一份器官捐献书。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整个人平静的不像话。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未来没有定论,但是他必须有准备。不管哪种选择,都是他来承担结果。所以,他落下名字时,没有其他杂念。”
郑温峤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手指用力扣住墙面,心里拧成一团乱麻。
原来在本该是最自由活跃,年少灿烂的年纪,还有人为任何人都惧怕的结果做好了准备。
死亡是人类必须经历的过程,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劫,而他,早就免疫了这种无声的恐吓。
只因为,罹患于他而言,更像是能轻松揭过的篇章。
郑温峤闭上眼睛,微微仰头,有光落在眼皮上,使眼前不再黑暗。
这束光能不能再照得透一点,填满我心底所有暗处滋生的悲伤。
这天更像是两个人终于达成了以前的一个约定一样,能与落满秋千的蓝花楹进行一场盛大的约会。
或许多少年后,回忆这般光景,仍是与你相处的这个瞬间,身边景物因你而明艳,是我们曾经见过,感受过的须臾时刻。
陈谨燃重新住进医院进行治疗,可惜即便每个人都很努力,路景岐和郑温峤时时刻刻关注着配型的进程,但始终没找到能和陈谨燃配型的人。
癌细胞每天以惊人的速度增殖,就算是用药也阻止不了它的转移和扩散。
从最开始的嗜睡,到小伤口的凝血障碍,后来最严重的情况是内脏、颅内的出血。
并发症就像原本已经出现裂痕的地面,再以极其可怕的速度崩塌。
有一次郑温峤正在给陈谨燃削苹果,陈谨燃怕她割到手没让,自己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还没吃两口,鼻子里突然涌出血来,瞬间滴落到床单上。
陈谨燃抬手一抹,手背沾着温热的血。
郑温峤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下一秒便惊慌失措地要往病房门外跑找医生。
陈谨燃朝她虚弱地笑笑:“别跑,别摔着,慢点。”
他在这个时候还让她别跑。
郑温峤跌跌撞撞地往路景岐办公室跑,遇见路过的护士指了指陈谨燃所处的病房,拜托她帮忙。
陈谨燃看见郑温峤跑出门外,没忍住喉咙里的疼低低咳嗽了几声。
鼻血蹭到床单上,他从床头抽了几张纸擦了擦鼻子。
一会回来别吓着他的姑娘。
感觉腹腔里的疼痛愈演愈烈,那种曾经一个人化疗的感觉好像再次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