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掉多余的甲垢,将马蹄修成合适的形状,再将马蹄铁装上去,铁匠又拿了几颗长钉子钉进去,将马蹄铁固定好。
四只马蹄也只用了十几分钟,等钉好之后,陈凡才摸摸马头,“感觉怎么样?”
小母马原地转圈试着走了几步,刚开始还有点别扭,几步后便越走越顺畅,脖子也高高昂起,“咦,不疼了,还很舒服。”
陈凡笑了笑,转头看向铁匠,“师傅,多少钱?”
铁匠师傅哈哈一笑,“便宜,两块八毛钱。”
陈凡也不讨价还价,直接掏钱。
铁匠师傅收好钱,开了一张收据给陈凡,同时说道,“在南湖这个地方,钉马掌也挣不了多少钱,虽然南湖骡马多,但基本上都是土路,比较好走,一般不废马蹄。
如果是在开采矿石的山区,或者是经常拉货的码头、货站,到处都是硬路,在那种地方,别的什么都不干,就一个钉马掌,都能发大财。”
陈凡见他开始讲古,便暂且打消走人的心思,掏出烟给他和铜匠一人一支。
铁匠师傅抽着烟,吐出一口烟雾,似乎对陈凡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说道,“我有个师兄,早先在一个矿区镇上专门做钉马掌的生意,因为他只做钉马掌,手脚比我还麻利,钉一套马掌只要半个小时,一套马蹄铁,成本大概是1块钱,再加上煤炭、房租这些,最多也就1块3,一套马掌他能赚一块五。
那个地方钉马掌的牲口多,骡子、马、驴不钉掌,基本上走不动路,而且就算钉了掌,也只能管3个多月,所以生意好得不得了。
有一次他一天就做了70多块钱的生意,赚了30多块钱。
他本身不是那个镇上的人,也是农村生产队的,在外面谋副业,要向生产队上缴‘副业款’,……”
听到这句话,陈凡心里咯噔一下,副业款?那是什么东西?
自己烧陶器卖,是不是也要交副业款?
铁匠还在继续说着话,“最开始的时候,生产队让他一年交200块,后来看他赚钱多,整个生产队那么多做副业的人,偏偏只提他一个人的副业款,先是涨到300,然后突然涨到500块。”
陈凡不禁有些咋舌,“那他还能赚钱?”
铁匠打了个哈哈,笑道,“赚啊,怎么不赚。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服气,赌气关了铁匠铺子,回农村去种田,结果他从来没干过重农活,种了一年就受不了,还是服软交了钱,重新回镇上开铺子。”
说到这里,铁匠师傅抽了口烟,看着陈凡笑道,“你知道他当年赚了多少钱么?”
陈凡眼珠微转,轻轻摇头,“不知道。”
这让他怎么猜?不过他也清楚,铁匠这么问,就是想要个捧哏而已。
铁匠打了个手势,脸上尽是自豪的表情,“那年他赚了7000多,就算交了副业款,还是净赚6000多。”
陈凡顿时瞪大眼睛,这不是比我还赚钱?
对了,我刚才是不是激活了锻造技能来着?
山区在哪里?矿区在哪里?
这时旁边的铜匠师傅突然嘿嘿笑道,“赚再多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往上交。”
铁匠看也不看他,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是啊,一个人赚这么多钱,人家在生产队种田的,一年到头最多也就能赚一两百块,别人看了怎么会不眼红?
所以生产队就将他的副业款,从500一下子提到2000,第二年又提到3000,这还不算,他们还硬塞了两个人过去‘帮’他烧火,说白了就是监视他的人,73年年底,他一个人就往生产队实缴了2800块。当年他们生产队一个工分也就是两毛钱,他交的钱,能抵14000多个工分,相当于4个壮劳力拼死拼活干一整年。”
听到这话,陈凡愈加心塞,生产队会收我多少副业款呢?
铁匠又抽了一口烟屁股,将剩下一点烟头丢到火炉里,随后掏出自己的烟杆,撇着嘴说道,“你以为这就完了?”
陈凡眨眨眼,“啊?”
“哼哼。”
铁匠冷笑两声,说道,“到了74年,又不许搞副业,所有农村人全部被召回生产队,别说交3000的副业款,就算他肯交5000,生产队也不敢收。”
他说着突然仰头看天,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我那个师兄啊,以前赚的钱都拿出来盖了几间砖瓦房,还买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副业一停,收入就断了,也没剩下几个钱,为了养家糊口,只能白天上工,晚上抓泥鳅鳝鱼,结果他又没这个本事,搞了一两年,两条腿都烂了,现在算是个半残废。”
说完之后,便摇着头进了修理铺,往椅子上一躺,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陈凡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要继续留着。
旁边的铜匠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对着陈凡笑道,“这些事他以前都不敢说,今年倒是跟好多人说过,凡是聊得来的,都要跟人讲一次,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就当听个趣。”
陈凡挑挑眉头,抿嘴笑了笑,“师傅您忙,我先走了啊。”
铜匠挥挥手,“慢走啊。”
陈凡回头再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铁匠,翻身上马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