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统筹后续兵马之事可谓千头万绪,最大难点却在两处:一是隐秘有序地输送蓝田大营全部的大型攻坚器械,二是不断将各郡县输送来的初训新兵员编排成军,且要再度严酷训练三月,而后随时听命开进河内。
全军大将,舍蒙骜无人担得此等繁琐重任第五路,国尉司马梗坐镇函谷关督运粮草辎重。这个司马梗,便是秦惠王时名将司马错的长子,稳健清醒有如乃父,疆场征战之胆识却是稍逊了一筹。
三年前司马梗奉乃父遗命入秦,秦昭王征询武安君白起考语之后,便命司马梗做了国尉,处置军政而不职司战场。
武安君白起对司马梗的军令是:“一年之内,车不绝道,河不断舟,国中仓廪之军粮悉数输送野王”司马梗大是惊讶:“孙子云: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秸杆一石,当吾二十石。武安君纵不能全然食敌,亦当视战场情势而囤粮也。举**粮巨额无计,如山堆于险地,若战事早完,岂非暴殄天物?”
武安君白起罕见地哈哈大笑起来:“两百余年过去,孙子此话尚被你这名将之后奉为圭臬,诚可笑也春秋小邦林立,百里之内必有仓廪,破军杀将而夺敌军粮,自可快如飓风。今日天下七大战国,河内唯有一座魏国敖仓,毁敌粮仓可也,断敌粮道可也,你却如何夺敌之粮?纵能夺得些许,数十万大军如何足食?”
武安君武安君白起骤然敛去笑容“秦赵大战,乃是举国大决。战场一旦拉开,必将是旷古未见之惨烈,不做举国死战之备,安有胜道?现存举**粮犹恐不足,谈何暴殄天物也”司马梗悚然警悟,一个长躬道:“武安君之势气吞山河谨受教也。”诸路大军启动,武安君白起立即返回咸阳,向秦昭王与应侯范雎备细禀报了诸般调遣与总体谋划。
秦昭王闻言大是振作,拍案笑道:“应侯伐交,似可成行了。”
应侯应侯范雎笑道:“武安君之谋划,臣已尽窥壮心。山东伐交,臣自当与武安君之雄阔战场匹配也”君臣三人一时大笑,初时之沉重竟是一扫而去。次日,应侯范雎带着精心遴选的一班吏员并两个铁骑百人队,高车快马直出函谷关奔赴河东郡治所安邑。其所以将伐交大本营扎在安邑,应侯范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上党一旦形成大军对峙阵势,天下便会立即骚动起来,未入三晋之盟的齐楚燕三国必然要重新谋取向中原进展的机会,三晋之间也会随之出现种种微妙局面。
所有这些都需要临机处置,直接与战场相关的事态更是要当机立断先制人,若坐镇咸阳,一切部署的推行便都要慢得十多天。对于如此一场有可能旷日持久的大决战,事事慢得旬日,便可能导致无法想象的结局。
应侯范雎驻扎安邑,便在实际上与武安君白起形成了一个可随时决断一切的大战统帅部,更可连带督察兵员粮草之输送,舟车牛马劳役之征,称得上事半功倍。武安君白起部署大军之时,应侯范雎也在遴选自己的伐交班底。应侯范雎的第一道书令,便是从蓝田大营调来了郑安平。
应侯范雎思谋:郑安平虽然做了高爵司马,但看武安君白起之意,无实际军功便显然不可能做领军大将,而不做大将又如何建功,长期让郑安平如同颟顸无能的贵胄子弟一般高爵低职,何报两次救命之恩?
应侯范雎毕竟了解郑安平,知道此人之才在市井巷闾之间堪称俊杰,只要使用得当,未必不能建功。
反复思虑,应侯范雎便与郑安平做了一番长夜密谈,给郑安平专门设置了一个名号——山东斥候总领,将原本隶属丞相府行人署的国事斥候全数划拨郑安平执掌。同时划给郑安平的,还有一支秘密力量,这便是原本由泾阳君执掌的黑冰台。
泾阳君被贬黜出关后,黑冰台一直由行人署兼领,实际上便是听命于丞相应侯范雎。对于这支令人生畏的力量的使用,应侯范雎是极为谨慎的,王宫也是极为关注的。
然则用于邦交大战,却是一等一的名正言顺,所以应侯范雎便没有丝毫的顾忌。除了这两拨精悍人马,应侯范雎还从王室府库一次调出三万金给郑安平。当郑安平在黑冰台秘密金库看到成百箱耀眼生光的金币时,眼睛都瞪直了
“安平兄弟,钱可生人,亦可死人。”应侯范雎冰冷的目光锐利地在郑安平脸上扫过“若只想做个富家翁,应侯范雎立请秦王赐你万金,你便安享富贵如何?”
“不不不”郑安平连连摇手,红着脸笑道“小弟老穷根了,何曾见过如此金山?大哥见笑了。”
“那便好。”应侯范雎依然板着脸“你要切记两点:其一,办国事当挥金如土,然若有寸金入得私囊,便是邦交大忌其二,黑冰台武士与行人署斥候,尽皆老秦子弟,你乃魏人,但有荒疏浮滑而错失误事,秦王便会立即知晓你若得惕厉奋重筑根基,这次便是建功立业之良机也。否则,虽上天不能救你”
“安平明白,自当节制**,勤劳王事,断不使大哥失望”那郑安平回答得斩钉截铁。
(凌晨了,码字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