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了,慌忙退出交泰殿。
既已饱览春夏秋色,不妨再赏赏冬。因为清醒,我勇敢闯进冬之柴扉。这里有戏看,《唐伯虎点秋香》,风流才子也难敌岁月刀斧,此唐伯虎一头华发,满脸皱纹,身旁一群老友亦复如此。春夏秋冬四香各展其媚,终全被点走,余下一群失落之耆耋。忽有人大呼:四香没了,还有华夫人!我们来抢华夫人!群耆耋应声而起,争先向我涌来,我一愣,一下又神志不清了,四处中弹后,此华夫人才夺门而逃,华夫人武功再高强,也难摸放纵28室的门道,东撞西撞才跳将出去。
狼狈钻出鱼鳍,我惊魂甫定,木然立于大厅,此时,更多更多的孤独走向裂缝,走进隧道。我不知道孤独是不是可耻的,只知道眼下我很悲伤。
第8章四、叼客(1)
某年某月某日,星期天,大白天,我的双脚硬把我拽向一片草地,那里有几棵大树,大树旁卧着一块大巧克力,我不用抬眼,就知道失恋俱乐部几个字在柔情蜜意地向我抛媚眼。
我的双脚把我拽进了红色的大门,要我定住在门内一侧,我的眼睛也不受脑袋指挥,就开始搜索脑海里的几个青年男女,它看到了几个大明星:北极熊,雪豹,大熊猫,企鹅,大袋鼠,藏羚羊。明星们在门内开联欢会,有毛的毛闪闪,没毛的翅展展。我的脚也不问问眼睛看够了没有,就又把我拽到黑色大厅,我的手也开始不听话起来,很快就在一个蓝眼睛前输入几个字:同性恋。咔滋,蓝眼睛利落地送出一张海水蓝薄饼,上面写着:爱男人。我脑袋瓜一激灵,使了不少劲才扯住双手,免得它们去揍蓝眼睛一拳。我的手脚很合作地来到一只红眼睛前,并摁下同样的三个字,咔滋,红眼睛响亮地弹出一张红色的薄饼,上书:男人女人都爱。同样的三个字又被我输进一只橙色的眼睛,橙眼睛温柔地送出一张橙色薄饼:爱女人。我的脑子开始变得聪明起来,迅速指挥我到余下的几只色眼前输入另三个字:性取向。眼睛们分别递来黄绿青紫四张薄饼,上面分别写着:异性恋,恋物狂,自恋狂,无性恋。我的嘴巴差点没张开发出六月鸣蝉的叫声,肚子却不听使唤,让笑声在腹腔内四处乱撞。我回到橙眼睛前,对她眨了眨眼,用手指问她:性取向?她脸上一片红粉,滴答送出一张薄饼,薄饼中央几个方正舒体愉快地轻舞:女同性恋。这张薄饼被我挂到了脸上。我到处乱瞧,没发现脸皮的海洋里有一行与我相同的鼻文,我很得意,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知道电脑性别和性取向秘密的智者。
我晃着橙色的鼻子到处乱逛,扎到人堆里也如入无人之境,有了鼻子上那几个轻舞的小精灵,我不再担心会被人捏屁股,就算得不到秋香,满头白发的唐伯虎也不会瞧我一眼了。说句真心话,我是想女人想疯了,离婚八年,我禁欲了六年。年轻的时候我的欲望是自由奔放的,离婚以后也曾自由奔放过,后来却好像猛的被阉割了一般,兴趣全消,还正儿八经地禁起欲来,日子过得安定散淡无色无味,不死也不活。我曾坚信那是最好的日子,可来失恋俱乐部逛了几圈之后,我好像变了,突然又想活了,又想要女人了,而且日日夜夜都在想。我没有女人已经太久太久了。我今天就是来找女人的,找和我一样的女人。
目的如此明确,我不再去看各种字体的鼻文,也不去看各种功能室,也不再去留意五花八门的各种图像各种活动,我的目光只停留在人的两个部位:胸和眼,前者为第二性征,后者可称第三性征。目光落在胸上,我脸上发热,转到眼睛,只好神色黯然。那些被我目测了第二第三性征的人,有的躲避,有的鄙夷,有的愤怒,也有同情怜悯的。还有个别眼里跳跃几颗火星的,只是那星星之火很快就都悄悄熄灭了。
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我把我两眼能张望的两脚能丈量的大道小道全张望丈量过了,就是说,我已经面积尽可能大地在人群中广而告之:“我”在这儿,欢迎志同道合者来约会。然后来到一个多道交汇点的角落,坐下来,很有点像自动零售机标的:此物一毛五,要的领去。
第9章四、叼客(2)
当然,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标了价待卖的猪,而是一个睁大双眼容纳世界的玻璃聚宝盆,它吸纳了许多文字,折射了许多目光,包裹了许多身影,溶解了许多色彩,我赏玩着那些文字、目光、身影、色彩,渐渐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叼客,温柔,略胖,黑色。我欣赏着一个新容入体。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新容入体的目光很锋利,我的玻璃墙也没能把它折射走。
“你不是在等我吗?”略胖的黑色弯下腰来,有个柔软的部位碰到了我的眼睛。
第二性征突出。我脑子里蹦出一行字,眼睛同时又碰到她的第三性征。
“噢,等你。”我的脸皮下升起两片火烧云,忙被叼起来,同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你像个孩子。”黑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