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花白的头发与车外飘扬的雪花共用那一抹白,他放下了帘子,透着沧桑的身影就从纪应淮的视野里消失了。
车轱辘压过石板路的声音逐渐沿着御街远去,雪越下越大,天地陷入一片寂静,车辙印子很快就被覆盖在了雪里。
……
小年夜当天,官员休沐,京城下了数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王爷很高兴。
不,现在不能叫王爷了,得称太子殿下。
他们在这住习惯了,就没搬去东宫,还是呆在了从前的五王府里头。
本来说晚上让膳房做一桌子好菜,摆个宴席,两家一块在膳厅聚餐。
但前些日子纪应淮给安立夏做鸳鸯火锅吃,明禾尝到了味儿,他顿时就爱上了这个新奇的味道。
京城是有涮锅的,只是汤底大多以清汤为主,没有纪应淮弄的三鲜菌汤那么有滋味。
在明禾的强烈安利下,他父王母妃也馋了,不想吃膳房做的菜了。于是,几人在小院支起了圆桌,摆了锅子,热热闹闹地用了这顿小年夜饭。
这场雪连下了好几日,外头路上的雪落了厚厚一层。
离真正过年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该上朝还是得上朝。马车走在结了冰的路上有点打滑,纪应淮只能摸黑起得更早了些,这样路上可以走慢点,安全。
年前太医署没多少事,和忙得快起飞的掖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纪应淮路过时,正巧遇到庞公公捧着一摞册子出来,便和他行礼打了声招呼。
庞公公提醒了他,纪应淮心里很是感谢。
“纪太医,近来可好?”庞公公笑眯眯地问。
纪应淮道:“多谢公公关心,一切都好。”
“不错不错,”庞公公和他扯了两句闲话后,突然叹了口气,似是随意提起般,道,“圣上似乎遇到了烦心事,太医署可能近期要得圣旨传召了。”
“是圣上有何不适吗?”
庞公公摇了摇头,“是前朝。”
朝政上会有什么和太医署相关的事情吗?是要实行什么改革吗?
纪应淮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庞公公并不准备跟他多解释,他还赶着去送东西。
“待圣上说了,您就知道了。我得先去拜见皇后娘娘了,得空再聊,纪太医,告辞。”
“公公慢走。”纪应淮道。
他回了太医署,隔间还是那个隔间,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呆在这儿。
太医令辞官后,在太医署里,他这个最晚来的,倒成了品级最高的那位了。
只要纪应淮一关上隔间的门,他这儿就会清净一天,谁都不敢来打扰他,生怕给这位未来太医令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被他发小鞋穿。
没了时不时来串门的导师,纪应淮刚开始还真的不习惯了一段时间。
小芸他们的课在小年夜前就停了。这几天孩子们不用上学,路上又有积雪不好走,纪应淮便让立夏安安心心留在家里了。
这也导致了他在这儿一个人,上班上得格外孤独自闭。
方才庞公公有意无意提起的那件事,让他有点上心。纪应淮一边整理医案,一边分心思索着。
会不会是季遥出宫搞了什么事情……
没让他瞎想太久,不到一个时辰,御书房就来人请他过去了。
纪应淮恭恭敬敬地进门行礼,不过他膝盖刚弯,圣上就让他免礼起来了。
“纪太医,不必拘礼,坐。”皇帝指着一旁的檀木椅子道。
“谢圣上。”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这待遇,纪应淮坐在椅子上,心道,有种被强行升咖的感觉。
小太监从皇帝手里拿了份折子呈给纪应淮。纪应淮双手接过,打开一瞧,是某地方官府在向朝廷求助,说他们那突然出现了一种会让人皮肉腐烂的毒雾。
毒瘴?
纪应淮心道不妙。
当时县城里的毒瘴他是见到了威力的,徐狗子的皮肉烂得让人不忍直视。后来那林子烧了,毒瘴才堪堪解决。也不知他离开后,那儿有没有复发。
他仔细看了眼地名,不是县城。
“纪太医,你看到的那一封,是渭城两个月前向朝廷请求帮助的信,”皇帝揉了揉眉心,“当时孤派了太医去的,但……”
小太监又给纪应淮呈上了一封折子。
这一封里头,描述的情况就要比上一封更清楚,也惨烈许多了。
“这是前两天,渭城那边刚送来的。临近过年,下头的人做事也松懈了,这么紧急的情况硬是拖到今天才告知孤。”皇帝叹了一声,面上有些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