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夏生从来不是一个会受人威胁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身边的战友同事,或是曾经的对手,还是他的亲人。
他做事做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性。
他不会对任何人妥协,也不会为了至亲的人,无限地埋没自己的良心,然后去将就亲人,这些他做不到。
当门外士兵告诉他,紧闭室里有他的父母嚷着要见他,他沉默了。
刚才他已经从冉莹莹的嘴里知道了,他的父母已经出现在了猎豹中,而且因为找不到他,已经成功地被哨兵抓进了紧闭室。
对于这些,他心情依然的平静,父母在紧闭室里关一阵也好。
那里没有人打扰,也能够让他们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挺好。
他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让他们待着吧。”冉夏生并没有去见什么父母,而是冷冷地说。
既然能够独自到了西南,还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他住在哪里,那就要有这个自觉性。
本来就已经断绝了关系,那还是少来往好。
赡养的钱,他每年都寄过去,那还想怎样?
所以当听说他们来了猎豹,冉夏生心里并没有多少亲情,有的只是说不出来的厌烦。
对于父母,他早就已经没有了亲情,有的只是烦恼。
他好好的小家,为什么非要来插一杠呢?
“团长,真的让他们在紧闭室?”士兵重复问了一声。
冉夏生说:“关着吧。”
士兵点头,转身离去。
冉莹莹小声问:“爹,你真的忍心?”
冉莹莹想,爹会不忍吧?毕竟养了他三十多年不是?——不对,是养了十六年,爹十六岁去当兵,之后就一直在部队里,就是回去也是很少回去。
直到爹在老家娶了妻,再后来因为二房被虐待被压榨,爹气愤而离,跟老家脱离了关系。
“我和那边已经断绝了关系,对老家早就已经没有了感情。其实当年我在被推上战场的时候,其实剩下的只有失望。”冉夏生扯开嘴角笑了笑,“再到后来你娘被虐待,差点难产,心里剩下的那点儿感情也差不多没了。”
摸了摸冉莹莹的小脑袋,冉夏生说:“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也懂不了多少,你只要记住,爹虽然是他们的儿子,但更是你娘的丈夫,是你的父亲。我不能为了那一点点养育之恩,就可以任他们这样胡作非为,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需要有一个底限,知道吗?”
冉莹莹表现得很茫然,果然就逗到了冉夏生。
“你还小,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这才是女儿该有的表情,而不是那个聪明得有点儿不像话的小机灵。
冉莹莹却低着头,眼珠子转着,再抬头,就已经是那个俏皮的小家伙。
“夏生,那个荷花也来了。”宓月华突然说。
冉夏生“哦”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
“夏生,你知道?”宓月华问,相了想,又觉得夏生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里是夏生的天下,他一个团长,又怎么可能会不了解那些事情呢?自然是知道的。
冉夏生说:“我知道,而且也猜到。”
“猜到?”
“如果没有这个荷花带领,我爹娘只怕找不到这个地方。但是荷花怎么知道的?”冉夏生冷笑了,看来某人还是如他所想的,不识相了。
宓月华睁大了眼睛,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是啊,荷花如果不带着冉老太他们过来,他们怎么可能会找得到?都一个多月了,也没有见他们找过来。但是,他们现在却找过来了,带着他们的人,竟然是荷花。
这个他们都已经快忘记的女人。
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就好像两年前,欧希带着她突然出现在他们家一样。
当时是为了做媒,如今呢?
宓月华总觉得,这个荷花来得很突然,好像并不是单纯的只是好心地带人过来那么简单。
“难道她还没有死心?还想跟建国产生些什么?”宓月华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冉夏生冷笑:“她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过来,是不是想跟建国续那一段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是有人想要我们家宅不宁,想要给我下套。”
宓月华睁大着眼睛,在琢磨着冉夏生口里的意思,接着嘴巴微微张大。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冉夏生说:“就是你想的那样,有人想要我脱下这身军装,而找不到我身上的污点,正好有人给他们递了这个梯子,他们就顺势而上了。”
宓月华想到了什么,颤着声音说:“难道有人想利用你和你爹娘的关系,做文章?”
如果真是这样,这人得多坏?
一计不成,又成一计?
两年前,利用建国和荷花的事情,他们生出了那种歹毒的心思。后来这事没有成,夏生依然当了他的团长。
但那个人也没有得到什么惩罚,因为没有他做案的任何证据。
难道这一次也是吗?
利用老家那些人的事情,布下的局?
宓月华颤着声音说:“他们是想用这事,然后来告你吗?说你不孝顺父母,说你跟父母断绝关系?”
这是思想问题,是品行,这在部队里也是很严重的。
这不但会脱下军装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会在档案里记下一笔,这就算退伍回去,到时候在地方上,夏生也会很难开展工作。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是娄家吗?
是娄副团长?
宓月华心里升起了无穷的怒火。
这个人怎么能够这么坏,坏到如此地步?已经算计过夏生一次了,怎么还想要再算计一次?
这真的是小人难防吗?
“那夏生,我们怎么办?”宓月华突然害怕起来。
冉夏生拍拍她的手背,安慰:“你不要怕,这件事情没你想象那么严重。”
宓月华说:“怎么不严重?老家那些人都来了,而且……他们被关在紧闭室,他们会不会拿这个做文章?还有……”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我们跟他们断绝关系的事情,总是真的,万一他们去告,去调查,这事就有可能会被翻出来,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啊?”
夏生到时候会被强行脱下.身上的军装啊,到时候可怎么整?
宓月华急得快哭了。
冉夏生却笑了。
“你还笑,我都快急死了。”
冉夏生说:“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想到了,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宓月华说:“真的?”
冉夏生笑:“要不,我怎么会突然去外面野外驻训一个人。这完全不需要我带队,但我这次却带队了。”
宓月华一想,对啊。
夏生调到这里已经整整两年,这两年里,真正让夏生亲自带队的次数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但是这次,却突然带队了出去,一开始她想不明白,那现在她差不多就有些想明白了。
夏生是故意的。
“你知道他们会上门?”宓月华眨着眼睛。
冉夏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淡笑着看着她。
“你知道他们会上门,所以故意带队出去。只要你不在,那么他们就算被关在紧闭室,那也与你没有关系,更说不到你身上。至于我,我又管不了部队的事,自然跟我也没有关系,就算我知道,也去管了,那只是我,跟你没有关系,自然降罪不到你身上。”
冉夏生点头,“月华,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宓月华说:“但是,现在你回来了,他们是不是会拿这个做文章?更重要的是,当初我们确实跟他们断了关系,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拿着这个说我们?”如果早知道会这样麻烦,当初她哪怕再恶心,也不让夏生跟他们断关系了,至少那样他们就说不到他们身上了。
“傻瓜,这件事情我们更没有错。”冉夏生说,“我现在虽然回来了,但是只是回来了,我不可能一回来就跑去那边。更重要的是——四弟找到这边了。”
“老四来了?”宓月华喃喃,“老四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来了我们这里?”
冉夏生说:“当然是我告诉他们的。”
宓月华低头想着,但是还有很多思绪并没有串起来,总觉得漏了哪里。
“你不用想太多,只要明白这一些都在你老公的盘算中,没有留下一点的差错,以后也不会出任何的事情,那就行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出。”冉夏生安慰她,“你就放心的安胎,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办好。”
冉莹莹这时候说:“娘,你真的不用太担心,爹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老家那边来人了,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爹肯定跟老杨叔叔都说好了,也通知了,四叔,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四叔过来了,把人带走,又会有什么事情?”
而且,那些人被关在紧闭室整整一个星期,只怕人都快要疯了。她又曾经那样对待过他们,他们的心理只怕一直处于那种忐忑中,那就只会更崩溃。
“而且,爹每年都会寄去养老金,爹并没有尽到不赡养的义务。法律又没有规定,赡养一定要把父母接到身边这样的道理吧?况且,冉家又不只有爹一个儿子,接到身边赡养的问题,更是不存在。更更重要的原因,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部队,怎么能够让两个老人出现在这里?何况还有一个冉大伯。”
冉莹莹把这些情况一点一点地说出来,所有的思路就都清楚了。
冉夏生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女儿竟然会想到这么多。
宓月华也在冉莹莹的解释中,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对啊,他们并没有不赡养。幸好当初他们听从了村支书的话,每年都寄过去二十块钱,而且是通过村委交给老家那两位老人,有人证也有物证,那就更不怕他们。
她这是,自己吓自己,都被冉老太他们突然上门的事情整懵了,才没有想明白这些事情。
冉夏生也笑:“月华,你都没有莹莹一个孩子想得明白。”
宓月华说:“我这不是当局者迷吗?”当时一心担心夏生的职务会不会被撸,哪有心思去想那么多,早就已经怕极了。
冉夏生倒也没有再笑她,月华被吓坏了,紧张的情绪也难免。
只要他冷静就行了。一个家里,哪需要那么多明白人,月华有他呢。
“爹,你接下来怎么办?”冉莹莹还是很好奇爹有什么打算的。
冉夏生说:“明天去会会那个荷花。”
今天就不过去了,月华怀孕了,他整个心思都在妻子身上,哪有其他心思在别人身上?
明天过去,自然也不会他一个人过去,他还会带个人。
是谁,不言而明。
至于娄家……
呵,娄进先不是想要算计他吗?那行,那他就慢慢跟他玩。
……
冉莹莹其实,非常的好奇,爹会怎么处理荷花还有冉老太他们的事情。
荷花那,基本可以确定,该凉了。
爹不会让一个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门,肯定会利用这次事情,快刀斩乱麻,一刀解决清楚。
至于冉老太他们,爹不会把他们怎样,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有一个算计他们的娄副团长看着呢。
但是爹肯定会有他的办法,一次性把人解决了。到时候肯定会让他们永远记住这里,永远都不想再踏入这里。只要想到这里就会害怕。
冉莹莹却忘了,她也曾经给了他们最沉痛的一击,到现在他们想起她来,都还有恐惧感呢。
“爹,你去找他们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也想去。”冉莹莹忍不住提醒。
冉夏生说:“小孩子就不要去了,那边总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
他并不想让女儿过去,毕竟,到时候会有不太美好的一幕发生。他不想带坏女儿,女儿还小,正是天真浪漫的事情,还是让她记着美好的事情吧。
冉夏生是第二天去的。
去的时候,还是早上,去见荷花的时候,并不是他一个人去的,而是和翟建国。
荷花之所以会来到猎豹,用脚指头想,都能够想出来,肯定是为了翟建国。
冉夏生有时候也挺替翟建国感到头疼,遇到这样一个女人,是幸,还是祸?
只怕是祸吧,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被人算计。
而且是那种很有可能把前途毁掉的算计。
女人再美又怎样?带刺的玫瑰,终究是有毒的。
没人知道,冉夏生和翟建国进去之后,到底是怎么跟荷花说的,总之荷花并没有再缠着翟建国。
冉夏生并没有让人怎样她,毕竟他还是有自己坚持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打女人。除非这个人犯了他的底线,才有可能会动手。
但那个时候,可能会是暴怒。
从紧闭室出来,冉夏生和翟建国的脸上却有着笑容。
特别是冉夏生,眼睛微微地眯起,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了他心情愉悦。
有些事情,该解决了。
“把人送回去吧。”冉夏生淡淡地吩咐下去。
……
荷花已经被人送了回去,走的时候,腿都是打颤的。看到冉夏生和翟建国的脸,她都在那里颤抖。
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不敢再招惹冉夏生还有翟建国。
有些男人能够肖想,有些男人却碰不得。
她以为,这一次会是美好的开端,没想到,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她的脑海里全是冉夏生那张冷酷的脸,还有他说的话:“别再试探我的底线,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一次再看到你出现在我的视线,我不妨送你上军事法庭。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能关你,自然也可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荷花懂了。
她知道冉夏生不是在开玩笑,他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那是一种冷酷到极致的神情,她绝对能够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当这一切都出现在冉夏生的脸上,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把人给惹毛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冉夏生审问了她,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甚至要她交待出幕后的主使。
这一刻,荷花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似乎这一切有可能会涉及到表姐和表姐夫?
原来,有些人真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能够想的。
她还没有去肖想冉夏生,只是想要有一份感情,一个温暖的家,就连这些都那么难办到。
她回到家里,注定要被家人嫁给那些老头子吗?
这一刻,荷花几乎连想死的心都有。
……
冉莹莹并不知道冉夏生已经去找了荷花,等到她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解决了荷花了。
她本来就想着能够跟着爹一起去看看荷花的样子。
荷花被她给单独关到了另一间紧闭室,在那里一个人默默地度过一周,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会疯掉。
就凭这一点,不用爹去赶她,荷花都有可能自己就想出去,甚至跑出猎豹。
但那只是她想要的结果,至于后面又会怎样,都不是她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