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的婚宴是男宾女客们分开的,酒桌设在几个不同的院子里。
一个大圆桌坐十个人,除了云苓等五个皇室的儿媳以外,封家的女眷们坐了另一半桌。
封无羁的嫡母在此前被休弃了,封老爹又没有再娶,女宾这边是由封府的其他女性长辈们亲自接待的。
封左相的发妻也早就逝世了,故而这一桌都是封无羁的各房伯母们,在这些四十来岁的妇人之中,属小杨氏最为年轻显眼。
云苓记得这是封阳的新继母,不由得打量了她几眼。
五品官员的庶女,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比她都还小几岁呢,脸上带着稚气。
乍一看,让人绝对想不到,对方已经有了个一岁大的儿子。
想到对方嫁了个和昭仁帝同岁的男人,云苓就有种水灵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小杨氏的模样看起来极为乖巧无害又听话,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欲说还休,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确是个叫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如果用现代审美的目光去评价她,那就是典型的白、幼、瘦,大众男人都爱的那一款。
但一个能嫁给工部侍郎做继室的庶女,云苓可不相信对方会是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看到小杨氏的第一眼,云苓就不喜欢她,那双眼睛深处藏着的东西太多。
热闹的婚宴上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女眷们一边文雅地夹着菜,一边温声细语地说笑。
“瑞王妃今日怎地没将小世子一起带来?”
“金王妃这身衣裳真是巧夺天工啊!听闻铺子里好多衣裳都是您亲手设计的,那等奇思妙想真叫人佩服。”
“燕王妃的珠花用的是东楚御贡的珍珠吧?果真跟寻常珠串有着天壤之别。”
“墨王妃,听说您近来打算新开个木匠铺,不知哪个良辰吉日开张?回头我也好捧捧场去!”
说笑间,云苓明显能感觉到,封家女眷对自己的敬畏大过于亲切。
她们更愿意和容婵等人攀谈,但也不敢怠慢了她,只不过说的多少些阿谀奉承之话。
看来之前教训封锦薇兄妹的事情,对封家女眷的震慑性很大。
倒是年纪最小,看着模样乖巧的小杨氏最胆大,竟敢主动与云苓攀谈,还替她盛菜。
“太子妃,这盘捣珍可是稀罕物,今儿个婚宴上也就只有两桌才有呢,听闻您和殿下在宫里时爱吃野味,厨房才特地做了这么道难得的膳食呢,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所谓捣珍,就是把大小相等的牛、羊、鹿、獐子等动物的里脊肉合在一起,反复捶打到软烂,去掉筋膜,烧熟之后再加上酱料的一种吃法。
好几种食材都是野味,做起来费事,成本也高,在久远的时候,更是只有皇室人才能吃这道菜。
小杨氏一夹菜,其他几个封家女眷都忍不住脸色微妙地看向她,眼中有些许错愕。
谁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和云苓亲近,要知道她的丈夫封侍郎跟东宫之间,说是血海深仇也不过分了。
云苓扫了眼碗里的肉酱,用筷子挡住了她递来的第二勺,微笑道:“大夫人,府上丫鬟有手有脚的,该是她们来伺候才对,若叫你一个主母做这等杂活,只怕账房知道后该罚她们月俸了。”
这话虽是用打趣的语气说的,但拒绝的姿态很明显,其余几个封家女眷都微微垂头。
封家大房跟东宫关系僵硬,小杨氏自己有儿子,想对太子妃卖个乖讨个好,本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毕竟是封家大房正儿八经的主母,却将身段放低到和侍菜丫鬟一个等级,未免叫人觉得谄媚,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有人觉得害臊丢脸,有人打心里瞧不起这个靠年轻美貌上位的庶女。
但小杨氏却全然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反而热情地笑道:“太子妃果真是人美心善,平易近人,连丫头们都这般为她们着想,难怪与封阳也相处融洽呢。”
听她居然敢在饭桌上提起封侍郎的儿子,封家女眷又是头皮一紧,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已经有人笑容僵硬地试图用眼神阻止,但小杨氏却依旧天真好奇地发问:“话说回来,臣妇刚才隐约听闻,您与我那继子原本便是旧识?”
这下,整桌吃饭的人都静住了。m.
云苓嘴角的笑容不变,笑意盈盈地道:“封阳是壁城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过大夫人好像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这般在饭桌上谈论,怕是不合适吧。”
她笑着,但笑意并未达眼底。
小杨氏愣了一下,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冒犯了,连忙红着眼赔礼:“瞧我这嘴,真是没个把门,还总当是待字闺中与小姐妹们吃饭谈天的时候呢!太子妃莫怪,千万别叫臣妇的多嘴扰了兴致。”
云苓颔首,倒是没跟她计较:“无妨,今日是我门下学生的成亲之日,诸位吃好喝好便是。”
这种特殊的日子,她不想坏了气氛。
随后,小杨氏便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安分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饭,没有再多言过一句话。
倒是胧夜纤指捏着酒杯,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