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院判现在在长乐宫给母后瞧病,抽不开身的。”皇后缓缓地道,同时眼睛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冷笑。梁守昌虽然是皇帝的人,但此人能安然无恙地在院判的位子上坐二十余年,靠的无非是明哲保身。宫里头投毒陷害的事情多了去,御医们因受牵连而被问罪甚至斩首抄家的更不计其数,一个想活得长久的御医,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不该掺和的事别掺和,不该说话的时候别说话。
说实话会得罪人,收了哪个娘娘的好处说谎话,同样有可能败露获罪。
今天的事儿,吴御医、王、孙两个医女都是萧皇后的人。梁守昌若是知道他们给林媛定下了这样的诊断,就应该想到这里头出了什么猫腻,他若是不蠢的话就应该在太后身边好好地呆着,而不是来长信宫里惹祸上身。
而根据萧皇后对梁守昌的了解,此人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效忠于拓跋弘,因此他不会为任何嫔妃做事,也不会去害人。但他有一点好处就是懂得闭嘴,萧皇后曾经给两个怀了孕的采女灌药,拓跋弘请他来验尸,都被他装病躲过去了。
“母后今日一大早地劳累,怕是头晕犯了。”拓跋弘眉色深重:“如此就不好让他过来了。”
“不若再请别的御医来诊断?也好给婕妤一个交代。”皇后说着,又突地道:“哟,臣妾给忘了。今日荣国公府里的老太君病得急,宫里头大半的御医都去了荣国府,留下来的也就吴御医和去给太后看诊的梁院判,还有一些品阶低的医女……唉,真是不凑巧。”
荣国公就是军机处揆席杨大人的封爵,杨大人的母亲今年九十六岁了,在整个京城里都被当老祖宗供着,甚至太后和皇帝都敬重她。她年纪那样大,一说是急病,恐怕就真的不好了。拓跋弘自然不能在这种时候把御医叫回来。
“谁说请不来御医!”突然地,一个老迈且沉肃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众人回过头去,竟见不知何时,太后已经站在了内室的卷帘处。她身侧只有之云一人服侍,另有梁御医跟在其左侧两步远的地方。三人的身后,却是二十多个神色惊慌恐惧的宫女太监,那都是长信宫的下人。
太后看一眼面色惊愕的皇后,淡淡地道:“哀家嫌吵,就命长信宫的下人们不要通禀。”说着扫视一眼众人:“怎么,皇帝没有在赏冰雕么?”
萧皇后连忙上前扶了太后,讪讪道:“母后来得悄无声地,媳妇都没有去迎驾,实在失礼。母后一贯受不得寒气,怎地想起来到长信宫来看冰雕了呢……”
她觑着太后一张沉肃的脸色,心里既慌且恼。都说她身为皇后最擅长*下人,不说那些为她办了许多大事的心腹们,就连寻常的使唤宫人都对她忠心耿耿。这些年下来,长信宫里还未有过背主的事。可到了太后跟前,这些素日里把她当做神明供奉的下人们,竟是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太后一声吩咐,就真无一人胆敢跟皇后回话。太后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地从大宫门走到内室,皇后还丝毫不知晓。
拓跋弘也忙迎了上来,行了礼扶太后在软榻上坐下,一壁道:“母后来了也好,眼下儿子哪里有心情赏景,媛儿出了事,儿子很焦心呢。”
太后挥手道:“这些哀家都知道了。”一眼瞥向林媛,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吴御医和两个医女,问道:“你们细细地给哀家回禀,媛丫头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皇后听到这里,方才知道太后竟是特意为林媛而来的,脑仁顿时一突一突地发疼起来。她咬牙看向吴御医,又看一眼太后身旁跟着的梁院判,手里的帕子慢慢地揪紧了。
皇太后到底有多喜欢林媛!不过一介小小的妾室,竟也劳动得她老人家从长乐宫亲自赶过来!而且还有梁守昌……一旦他给林媛问诊,之前的功夫岂不是白做了。
其实,吴御医诋毁林媛本也不是萧皇后的主意。吴御医并几个医女都是萧皇后指派给叶良媛安胎的,同时也吩咐了叶氏,让她好生利用这些人。萧皇后一向擅长连消带打,叶良媛的身孕在她眼里就是个超级大彩蛋,除了日后产下皇子带来的巨大利益之外,眼前利益也不能放过,比如利用叶氏孕妇的身份去坑几个倒霉蛋。
上一次的巫蛊之事就是这么干的,叶氏一旦说身上哪儿疼哪儿不好,拓跋弘再一紧张,多少人就得跟着丧命。此时离叶氏生产还有六个月,萧皇后已经计划好了要利用这段时间压倒多少个看不顺眼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