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整个天界都在传一个新八卦……
说是萧时琉快要出师了。
萧时琉五岁拜师,已经过了十年,今年十五岁,出落得斯文有礼,虽然才筑基还未飞升,但从小养在天界,又是洛辞越唯一的徒弟,作为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洛辞越向来不喜这个徒弟,过去十年里常常被传出什么虐待徒弟的八卦,大家认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觉得洛辞越哪怕没虐待徒弟,也很想赶紧让他出师,免得心烦。
最近关于出师的传闻越传越真,真到都传出萧时琉要回素问宫住的版本了,洛辞越懒得管外面的神仙传什么,出不出师都好,反正萧清霖是没把这个干儿子要回去的意思,有事无事过来逗他玩玩就可以,带回去养是一点都不可能的。
况且,萧清霖也觉得自己会养死这个干儿子,毕竟这几年萧清霖都养死十来只灵兽,他要是养死个干儿子也不奇怪。
“时琉,想什么呢?手抬高点。”洛辞越侧卧在后院贵妃榻上打着哈欠,萧时琉在后院练剑,出落得可以说是亭亭玉立,脸白得像个小姑娘,每天练剑风吹日晒,一点都没晒黑,这年纪在长身体,他和小时候一样还是瘦瘦弱弱的模样,导致旁人总觉得洛辞越虐待徒弟。
洛辞越点点头,将这一式重新耍了一次,手腕抬高了些,看师尊满意点头了才松一口气。
他五官长开了,那双丹凤眼长得极其好看,鼻梁高挺,薄唇微粉,长得像个小姑娘,比他那不靠谱的干爹化女相的时候还要漂亮。
萧时琉练了两个时辰,今日时间差不多了,洛辞越起身回房,便是今日课毕,萧时琉将剑收回,跟在洛辞越身后,轻声道:“师尊,昨夜我看祈愿,发现师尊属地附近最近有妖兽作乱,我可以去收妖吗?”
“你很想去?”洛辞越问他。
“师尊若允,我十分愿意除魔卫道,守正辟邪。”
洛辞越心想这孩子怎么还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想去,又不太想拂了他兴致,答道:“想去就去吧,打不过就跟你干爹通灵求救。”
萧时琉一听便高兴得要跳起来,洛辞越摇摇头,心想还是个小孩子,长这么大了,还是这般清澈愚蠢傻乎乎的,真不想承认是自己徒弟……
瞧他这么高兴,洛辞越也不想扰他兴致,让萧时琉准备一下明天去人间,自己回房看看祈愿,看看那是什么妖兽,要是厉害的,今晚就先收拾干净。
不看不知道,一看——鬼王。
洛辞越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傻了啊?他一个筑基去打鬼王?
这鬼王来头也不小,都盘踞人间上千年的老鬼了,十五岁的小筑基去打千年鬼王?他就算求救也没那个时间通灵……算了,还是先关几天禁闭,洛辞越头疼地给自己的神官们通灵道:“我属地有个鬼王作乱,为何不报?”
“报了呀……”君豪第一个回的,他为难道,“我三天前递了公文。”君豪就差直说仙尊您自己三天没看公文,五天没看祈愿对吧?
另一个神官也道:“我们真的有给仙尊递公文……”
“算了算了,涤森,君豪,你们去处理了吧。”
君豪提醒道:“仙尊,我们打得过就不会给您递公文了……”
“随本座下凡处理……”洛辞越微微握拳,这回真的是自己的锅,前几天和萧清霖下了两天棋,忘记去看祈愿公文了,积压了几天,没想到就出了事,其他神仙也常有这种事发生,反正也就几天还未坏规矩,自己处理了就算了。
可是洛辞越又想了想,萧时琉似乎很想去除魔卫道……不太想打击徒弟的幼小心灵……
洛辞越座下八十神官,而为首的便是君豪,君豪能给他递公文的,定然是大事,若是小妖,随便一个小神官出手就解决了,用不着递公文,按规矩递公文需要在七天内处理,否则出了什么大事,就麻烦了。
当萧时琉满心想着明天就可以下凡除魔卫道守正辟邪的时候,他的好师尊便带着两位神官直接下凡去打鬼王了。
人间鬼王无数,盘踞一地养多点孤魂野鬼的都能自称鬼王,这千年老鬼王顶多算是年纪大点,没惹出多大的事,或是没惹上多大的主。
洛辞越的仪仗突然下凡,几个时辰便回来了,直接就将那不长眼的所谓鬼王送走,打得灰飞烟灭,同时也掐灭了萧时琉去除魔卫道的心……
萧时琉捧着脸坐在百闻宫前的门槛上迎他仪仗归来,虽然口中什么都没说,但脸上写满了委屈……洛辞越垂眸看了一眼,只道一句:“起来,像什么话?”
萧时琉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起身弯腰朝师尊鞠了一躬便转身回偏殿的房间里,虽然没说话,可那背影似乎写满了想去打邪魔外道,洛辞越摇摇头,通灵问其他神仙,问谁的属地最近有些不入流的小妖作乱。
问了一圈都没有,洛辞越都想开口问天帝了,犹豫了一下,私聊通灵对萧清霖说:“你儿子想打点小妖小鬼练手,你去扮。”
萧清霖马上回骂道:“那是你徒弟,你去扮!”
“他又不瞎,你儿子委屈巴巴像条哈巴狗,看着可怜极了。”
“那你去扮哈巴狗给他打着玩呗。”萧清霖没好气回道。
洛辞越只好说实话:“他帮我看祈愿,说是我属地有作乱的,我答应允了他去历练,回头一看是个千年鬼王,他一个小筑基过去不就是送死吗?我刚去打完回来,那孩子就不高兴了。”
萧清霖一听,忍不住笑了出声:“活该啊,不看祈愿不看公文。”
“说实话你手上有没有作乱的小妖给他练练手?那孩子看着可伤心了,但他不说,看着就更可怜巴巴了。”
“真没有,我去问问我哥吧。”萧清霖本来对这个干儿子就不上心,也不会心疼他,但洛辞越开口了,洛辞越少会这么找人帮忙。
不一会儿,萧清骋就给他发了一份公文过来,是萧清骋属地里有一只小蛇妖做乱,因为是些小乱子,问题不大,之前去教化过一回,最近又出来捣乱,还带了一只未曾修炼过的食铁兽去村民田里吃西瓜,那食铁兽吃了半块西瓜田,由于没修炼也未开灵智,所以锅可以扔到那小蛇妖身上。
洛辞越看了看那小蛇妖的生平,修炼出灵智不过三年,去年被万陵宫的神官教化过,死性不改,还带了一只食铁兽去吃西瓜,估计萧时琉能打得过,不用担心。
看过没问题后,洛辞越假装不在意的模样将那份公文发给萧时琉,吩咐道:“你干大伯最近偷懒,给我派了点无聊的活,你处理了吧。”
萧时琉缓缓打开公文,眼睛都亮了……萧时琉高兴得跳了起来,连忙回道:“谢谢师尊!”
这孩子,被派了活居然还高兴到跳起来,真是天真愚蠢,他堂堂百闻仙尊怎么就养出这么傻乎乎的徒弟呢?
洛辞越义正言辞道:“别高兴得太早,区区小蛇妖都打不过就别回来了。”
当然,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到哪个程度,作为师尊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想是这么想,但洛辞越还是派了君豪跟在后面,如果实在打不过的话,就让君豪暗地里出手。
第二天一大早,萧时琉便兴冲冲去人间打蛇妖了,洛辞越表面上看着毫不在意的模样,也目送他出门,心中还有些焦躁不安,开了水镜看他去打蛇妖。
可是那食铁兽……未免也太胖了吧?
透过水镜,只见那食铁兽至少有三百斤,比三个萧时琉都要重,更别说站起来比萧时琉还要高的蛇妖了……
公文上可没说食铁兽三百斤,还有蛇妖原型是毒蛇啊……
洛辞越简直看傻眼了,心想还好让君豪跟着,不然一会儿就有人要传他讨厌徒弟,故意让徒弟冒险,结果身中剧毒不治身亡……
在水镜中,只见那食铁兽一爪子就将萧时琉打飞,蛇妖还未追上去,萧时琉就自己摔下了悬崖,双手抓住一道荆棘,马上勒出了血痕,荆棘上的刺深深扎入他手掌之中,格外猩红可怖。
但萧时琉抓着荆棘,一把一把爬上去,手掌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手掌的皮肤,萧时琉出符将蛇妖的行动禁锢住,然后用自己手上的血在地上画法阵,法阵将食铁兽牢牢困住,用昏睡咒将食铁兽弄昏过去,才好全心对付蛇妖。
看到这里洛辞越算是松了一口气,蛇妖狡猾,看他年纪小,便想求萧时琉放过自己,发誓洗心革面再也不作乱,也不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洛辞越又紧张起来,心想自己这徒弟傻乎乎的,该不会真的会信吧?
萧时琉看蛇妖情真意切,心中还有点相信,可是想了想,看着手掌上被荆棘刺出的伤口还在流血,疼痛使他格外清醒,想着是师尊给自己来处理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妖,若是好妖怎么会上公文呢?
终于一剑将蛇妖毙命,连内丹都踩碎了,水镜外的洛辞越才松了一口气……
“师尊,时琉回来了。”萧时琉打完蛇妖,把食铁兽放回深山之后,便兴冲冲回天界了。
洛辞越在水镜看了全程,知道他的伤怎么来的,却假装不知情道:“没用,区区蛇妖还能弄伤自己。”
“哈哈……”萧时琉看着还鲜血淋漓的手掌,低头不敢看他,“是时琉无用,被食铁兽打飞了,不小心抓住一条荆棘……”
那食铁兽三百多斤啊,不愧吃了半片西瓜田的食铁兽,比萧时琉三个都要重,哪能不被打飞啊?洛辞越没有责怪的意思,招招手让他过来:“伸手出来,这手血淋淋的,旁人看到还以为我虐待徒弟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洛辞越连药都准备好,就藏在衣袖中,让他伸手出来上药。
“师尊真好,哪有这样的事呢?”
洛辞越看着伤口觉得不对劲,微微蹙眉,细看了伤口上的荆刺,指甲轻轻挑出其中一颗荆刺,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家伙,鬼棘你都敢抓,怪不得那蛇妖要去,原来是那儿生了鬼棘。”
鬼棘是一种怨气极深的尸体生出的怨气结晶,对正道而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对邪魔外道而言却是上佳补品……所以那小蛇妖才会带一只食铁兽去,因为那只食铁兽够大只,可以帮他去挖开尸体,还好蛇妖没找到这条鬼棘,不然瞬间妖力大增,萧时琉绝对回不来。
洛辞越皱着眉头,用一个小镊子,一点一点帮他将手掌上的荆刺挑出来,扎得很深,但数量不多,一会儿便全部挑出来了。
萧时琉看着他给自己包扎伤口,小声道:“是我蠢,给师尊添麻烦,让师尊担心了……”
洛辞越一边给他包扎着伤口一边没好气道:“免得外面有神仙传我欺负徒弟罢了,什么都敢乱抓,摔下悬崖直接御剑飞上去,头发都不带少的。”
“记住了……师尊莫要生气……”萧时琉点点头。
“哪有生气?我怎么教出你这老实巴交的徒弟?别人家徒弟不是少年好修士冠军就是英雄出少年,就我养出了你这货……”
萧时琉乖巧道:“是我蠢……”
洛辞越不是第一天嫌弃他,或者说是拜师前就嫌弃他,萧时琉自己也知道,这十年来都乖得很,生怕洛辞越不要他了。
君豪抱着公文过来,免得洛辞越又说些什么过分的话把孩子骂哭,君豪将几份公文放在托盘上递过来,顺手将那些从伤口上挑出来的荆刺收走:“都快两三百年没见过鬼棘了,上回还长出活修罗,要不要上报?”
洛辞越看着君豪拿走的荆刺,刚好给萧时琉包扎好伤口,他镇定道:“你和启泰还有伟辰带上灿良过去看看,顺手除了吧,连我的徒弟都敢伤,还想长成活修罗吗?”
君豪倒是有些犹豫,他道:“那边是万……”
“什么万陵不万陵的?没少得罪他,大不了就被他去天帝面前参我一本,他也没少参我,我给他解决个麻烦用得着解释吗?”洛辞越说完,还瞪了瞪萧时琉,“你回房练法术去,这几天练不了剑,画不了符也不许偷懒。”
萧时琉连忙回房,君豪还是忧心忡忡,他看着桌上的公文道:“仙尊还是看看公文吧,不止一个地方出现了鬼棘,我们属地也出现了,而且还不止一处。”
洛辞越冷静下来,便擦擦手,将君豪送来的公文看了几眼,今日的五份公文,有四份是关于出现鬼棘的,祈愿和庙祝烧的折子都是神官们过滤了一遍,才有总结了这四份公文,也就是光自己属地都有四个地方出现鬼棘。
“别去了,直接上报给天帝。”洛辞越还更加省事了,把这事上报,让天帝派神仙去管,比自己派神官去要省事多了。
但刚刚在萧时琉面前义正言辞夸下海口,现在转头又不管了,以后他怎么教徒弟啊?洛辞越又道:“你们几个先去将西瓜田的鬼棘除干净,回来我再上报。”
君豪看穿他的想法,点点头应道:“明白了。”
他想,自己的神官去处理,也就一会儿的事,自己属地的鬼棘晚一会上报也不算超时,君豪跟了洛辞越很多年,可以放心。
可是这会并没有这么简单,即使洛辞越上报了,也无法阻止这一场弥天大灾,鬼棘灾可不止在洛辞越的属地出现,还在人间大量出现,如同一场瘟疫,短时间迅速传染了整个人间。
被鬼棘吸干而死的凡人,没多久也生出鬼棘,生了灵智的妖兽鬼怪得到鬼棘的力量,越来越多妖力瞬间提升的,更别说在人间各自占地盘踞多年的各方鬼王,他们想弄出鬼棘根本就不成问题,甚至难听点说句,他们要故意弄出鬼棘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锅倒也轮不上洛辞越背,但背锅的这回是萧清骋,第一个生出鬼棘的便是萧清骋的属地,他座下神官没有及时纂写公文给他,已经是他管理不慎,其次鬼棘先是伤了萧时琉,洛辞越派神官去处理,这事萧清骋不可能不知道,别的神仙派神官去他属地,他哪能不知道呀?
洛辞越并不会落井下石,没多说什么其他话,可鬼棘祸起,天帝即使有心偏袒萧清骋也没用,只好对外先停了他职务,罚他在天帝殿里思过,再派别的神仙下凡显灵处理。
鬼棘祸起,众神聚在天帝殿里开会,萧清骋被当众带进殿后罚了,这些神仙都是什么家伙,天帝自己能不知道吗?首先便开口指了萧清霖去,萧清霖知道哥哥闯祸了,不敢造次,点头答应。
萧清霖法力高强,平常虽然爱玩了些,在正事上也是很靠谱的,他应道:“素问领旨,但素问一己之力微薄,能否请求些帮助?”
“嗯……”天帝点点头,萧清霖法力虽高,但现在鬼棘四起,这情况严峻,他可能也顾不全,“你们素来交好,那琨佑也去帮你,牝虢的神官除过这次的鬼棘,那牝虢也帮一下素问可好?”
表面上是征求洛辞越的同意,但天帝向来就和萧清骋关系好,这回无疑就是哥哥背了锅关起来,弟弟去做苦力给哥哥减刑,闻雪舟向来低调温和,法力不在萧清霖之下,是一个不爱八卦的好帮手,加上萧清霖平常就和洛辞越玩多了,天帝不担心洛辞越会加害他,若是萧清霖有点什么事,少根头发,这回的事情过了之后,萧清骋非得和他闹起来不可。
脑海里飞速想了想厉害关系,洛辞越点头同意道:“牝虢领命。”
哪怕洛辞越心中一万个不想陪萧清霖,但看天帝面上,不得不答应,毕竟这回不答应,下回等萧清骋被罚完回来,免不得一点小事就和他上纲上线参一折子。
而闻雪舟也点头领命,丝毫没有不甘的神色。
可是洛辞越觉得很不对劲,自己平常和萧清霖玩多了也就算了,闻雪舟向来也不怎么理他,沉默寡言,没一个拿他当朋友的态度,天帝是离不开萧清骋这个二把手的,不然公文都看不完,事后肯定也不会多重去罚萧清骋,所以萧清霖这回即使有点什么大事,通灵回来说一句,天帝立刻会继续给他派救兵,压根连陪都没必要陪他。
会议一散,他们三个便一道去了,洛辞越觉得闻雪舟奇怪,说来认识多年,加上萧清霖第二次飞升那回,见过闻雪舟也就五六次,平常若不是萧清霖总是找他玩,估计都没谁还记得天界有这么一尊神仙,他手下甚至还没几个神官,香火也不多,属地又是那种方圆百里人烟稀少,所以工作也不多,十分没存在感。
闻雪舟寡言,萧清霖一出殿外便扯着洛辞越聊道,这回鬼棘有没有上回麻烦,洛辞越敷衍道:“应该没有吧,你儿子扎了一手血,还能将食铁兽赶回深山里。”
“你教了十年,哪有这么菜啊?”萧清霖淡定给自己扇着扇子,见闻雪舟走在他们俩身后,便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扯了过来,三人并排一起走,“我说,你是很讨厌我吗?”
闻雪舟摇摇头,连用余光看他一眼都没有:“你很怕鬼棘吗?”
“才没有。”萧清霖拉下了脸,说到鬼棘,他若是没飞升,身体也能生出鬼棘。
洛辞越倒是知道怎么回事,对闻雪舟道:“他呀飞升之前是一国皇孙,爹爹是不受宠的皇子,他一出生就被皇祖父扔到苦寒封地,和哥哥相依为命,差点就没能长大。”
萧清骋是皇长孙,可他们爹爹是不受宠的庶皇子,还是排老三的,皇太子和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同岁,但生出皇长孙的却是三皇子,皇帝本来就不待见三皇子,就生怕他用皇长孙的身份危及太子的地位,所以第二年萧清霖一出生,他们爹爹手上两个皇孙,其他皇子依旧也没生出皇孙,这更让皇帝坐不住了,便将两个孩子和他们母妃发配到苦寒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萧清霖和哥哥差点就没能长大。
萧清骋是皇长孙,可他们爹爹是不受宠的庶皇子,还是排老三的,皇太子和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同岁,但生出皇长孙的却是三皇子,皇帝本来就不待见三皇子,就生怕他用皇长孙的身份危及太子的地位,所以第二年萧清霖一出生,他们爹爹手上两个皇孙,其他皇子依旧也没生出皇孙,这更让皇帝坐不住了,便将两个孩子和他们母妃发配到苦寒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封地虽然苦寒,但山高皇帝远,父亲长期在京城,只有母妃照顾他们兄弟俩,当时传闻那边有仙山,山中有神仙,其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道观,兄弟俩从小便拿了个为国祈福的理由在道观出家祈福,他们父母没几年后便病逝,兄弟俩从小就相依为命修行。
然后祈福就归祈福吧,当萧清骋十八岁,萧清霖十七岁那年,皇祖父殡天,太子继位,但新帝身体不好,病恹恹的。
身体不好本该吃药,但想起了两个出家为国祈福的侄儿……
想起来也就算了,萧清骋和萧清霖,不过也是半大少年,长期修行,长得是仙风道骨,看着模样就像神仙,当时兄弟俩还未飞升,看着像神仙也不是神仙呀。
可是旁人哪管这么多?新帝说是自己身体不好,要将这两个小神仙炼成仙丹补身体,萧清骋就那样飞升了……
没错,就在差点被大伯炼成仙丹的危机关头,飞升了……
萧清骋飞升前已是元婴,引了天雷,受了雷劫飞升为仙人,按道理刚刚登仙的萧清骋是没资格点仙和授仙气的,但他不能看着萧清霖被炼成丹药,当时直接将弟弟点仙了。
他们兄弟俩就一起飞升了,现在还混到了上神。
一边腾云一边说,在路上一言一句,就将这个故事说给了闻雪舟听,他们兄弟飞升时,当时的闻雪舟在天界已经是上仙了,还在兢兢业业潜心修行,压根不知道这事。
闻雪舟寡言,听罢也只道:“你运气可真好,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我与哥哥从小相依为命,学的同一路法术,哪怕哥哥不点仙,我也很快就能飞升的。”
洛辞越道:“那当时你哥哥倒是将自己半条命给你点仙了,刚登仙的仙人能有多少仙气啊?要将你点仙,授仙气,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萧清霖摇摇头:“不是呀,哥哥当时登仙飞升,刚受完雷劫,便给我点了仙,而且他仙气充盈,一点都不难受,看来我哥的资质比我好多了。”
“不可能,”洛辞越懒洋洋反驳道,“他资质真有这么好吗?我瞧着不像。”
“我哥登仙到上神,用了才两百年时间,我当时也修行了六百多年才成上神,你说你修了多久?”
洛辞越耸肩道:“比你好点,正常速度,四五百年,雪舟呢?”
闻雪舟淡道:“三千年。”
他们俩瞬间停了聒噪,三千年……是正常速度的好几倍……也不好意思戳他伤疤,萧清霖没想过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才修到上神,便赔着笑道:“抱歉呀……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闻雪舟继续淡淡道:“没事,多的是半路就天人五衰寿终正寝的。”
他说的也没错,也不是所有修士能飞升成仙,也不是所有仙人能修得上神,能成上神的万中无一。
一边聊着,已经到了人间,凡人争先恐后往空旷地方逃跑,乱得很,神官们已经早于他们散会之前就下凡,比他们三个还早了一步,正与那些得了鬼棘力量的妖魔鬼怪打得精彩。
君豪见他们来了,一边打斗一边道:“仙尊,现在人间出了问题,用不了法术,连通灵术都用不了!”
洛辞越看了下周围,神官们果然都是动手打,没有用些什么阵法,也没有用符,他试了试一些小法术,发现完全没用,这情况完全不妥……“我去远点的地方再试试。”
这下问题大了,现在人间不能用法术,也不能通灵,仙界的仙盟早就已经派了修士帮忙,天界之前派出了几万天兵和他们三个座下的神官都在,还打成这样,他们三个下凡也解决不了呀。
洛辞越的云是在天界下来的时候腾的,他正想去远点地方试试看能不能用法术,但脚下的云似乎失去了法力,没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
“君豪,君豪,能听到吗?”洛辞越刚刚离开不远,云便烟消云散了,继续试了一下通灵术还是没有反应。
怪不得他们来的路上这么安静。
洛辞越眼看四周,鬼棘早已在地下蔓延,如同一张大网笼罩着整个人间大地,不远处能感觉到有动静,洛辞越召不出武器,便在地上捡了一截竹子握在手中,实在麻烦,下来的时候没提前召武器,现在却召不出,也用不了任何法术。
他往传出动静的地方走去,只见是一个废墟,废墟中满布尸体,是人的,有老有少,还有一些牲畜家禽的,能看出是一个村落,却全死了,这情况在人间比比皆是,都是今天杀的。
若不尽快解决,洛辞越能想象到不久后这些尸体又能生出新的鬼棘,而鬼棘的力量还会继续被利用,后患无穷。
如果不想让尸体生出新的鬼棘,便只有——全部渡化,或者是——全部烧掉。
这是作为神仙,能想到的,对剩下的生灵最公平最简单的方法。
洛辞越刚刚听到的动静便是这些尸体之中已经开始滋生出鬼棘了,他看着尸体堆目无表情,这里正是他的属地,都是他自己的百姓子民,是他护佑着的凡人……
他轻叹了一声,渡化是来不及的,只能烧掉尸体,让鬼棘不再滋生,这里离刚刚君豪打斗的位置不远,洛辞越摇着头,在废墟之中的尸体里摸出一个火折子,一点点明灭的火苗,点燃一堆柴火。
一堆昨日还是用来赖以生存的柴火,今日便点燃了他们的尸骸……
洛辞越刚点了火一会儿,便往君豪的方向走,燃烧的火光照亮了他身后一片破落灰暗的废墟,洛辞越不是第一天当坏人,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坏,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天。
他目无表情走回去,从尸体上夺了一把顺手的剑,直接杀了一路,他指挥道:“百闻宫众神官听命,只要是尸体,无论什么,通通烧掉!”
洛辞越这个命令无疑是连死亡神官天兵的尸体也烧掉,大家都知道这是最有用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谁下令,谁背锅,在没有第一个这么做的之前,谁这么做了,便得受千夫所指。
这个道理谁都懂,萧清霖也听到他这么说,便劝道:“辞越,虽然我们无法通灵,但是天界可以用水镜观世,天帝看见我们现在情况了便可以派援兵,没准都在路上了。”
洛辞越反问道:“援兵来了,能做的不也和我们现在的一样吗?”
他更是清楚,哪怕援兵来了,也不过是带来一道天帝的旨意,天帝下旨烧尸,和他命令烧尸,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没有旨意之前谁都不敢这么做,这么缺德的事,肯定会损修为,没准吃力不讨好,回天界还得被罚。
鬼棘祸起,神明烧尸,烧尸是降低最大风险的办法,而且眼前不能用法术,别无他法,要是想用法术,只能开始挖地上埋的尸体,挖干净滋生鬼棘的尸体,然后解决掉鬼棘,没有鬼棘的包围才能用法术。
毕竟从未有过这么大量鬼棘出现,谁都不知道鬼棘会对使用法术有影响,他们还没把握弄干净鬼棘就能用法术,再说更是谁都不知道那得挖多深才能将滋生鬼棘的尸体挖出来。
萧清霖道:“我带修士去挖被埋起来的尸体,这些妖魔鬼怪直接烧,不必等我。”
洛辞越发现闻雪舟早已不知所踪,他对闻雪舟留了个心眼,总觉得他有点说不出哪儿的不对劲,但现在眼下事多,他和萧清霖分头行动,管不着闻雪舟去哪,他琨佑宫的神官就几个,和他一般低调,周遭一片混乱,一时也看不到那些神官去哪了。
洛辞越随手扯过一个刚好在身边的神官,是启泰,他在启泰耳边细语道:“去留意琨佑上神和他座下的神官,有些什么奇怪行为,立刻告诉我。”
启泰跟了他也很久,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现下混战,启泰消失在茫茫人影之中,洛辞越继续高声指挥道:“不要担心现在用不了法术,等素问上神清干净一个区域的鬼棘便能使用法术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洛辞越心中也没把握,但这显然是最能鼓舞士气的,萧清霖带着仙盟派出的修士开始去挖尸体,他也没召兵器,只能找个锄头铁铲去挖,有坟头的还好,就怕的是那些没个坟头,不知道埋哪儿的。
忽然,轰隆一声,西南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随着巨响还有滔天火光……是刚刚洛辞越烧尸的地方。
忽然,轰隆一声,西南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随着巨响还有滔天火光……是刚刚洛辞越烧尸的地方。
所有目光都被这一声巨响吸引住,只见那处火光通天,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热浪,洛辞越连忙指挥道:“快撤!”
此时从西南方向,闻雪舟骑着一匹黑马,他身后跟着自己的四名神官,策马奔来,喊道:“我点燃了一个硝石矿,快跑!”
这到洛辞越看愣了,先不说他哪里找的马,闻雪舟默不作声直接炸,比萧清霖挖尸体更有效,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要是出事就是闻雪舟的锅了!
萧清霖紧张朝他招手道:“雪舟,雪舟!不能炸!要是还有活人呢?人逃不掉呢?”
闻雪舟紧蹙眉头,神情十分严肃,朝萧清霖的方向策马,一手将他捞上马背,冷静道:“这,已经没有活人了。”
他在阐述一个事实,这儿,已经没有活人。
但萧清霖和洛辞越都知道,他们来的时候看到很多百姓在仓皇逃命,并不是没有活人,那些都是活人,闻雪舟骑马在附近已经走了一圈,他们来之前闻雪舟的神官也骑马到处看了,那些仓皇逃命的,已经不是人了,更谈不上是活人。
萧清霖被他拽上马背,同乘一匹马,姿势刚好是在他怀中,紧张兮兮道:“我们刚刚看到的是什么?难不成是骸儡?”
“就是骸儡,”闻雪舟紧握住缰绳,他的神官开始带修士和其他神官天兵撤离,“有鬼王操纵骸儡,要将我们困在这儿,困死了做困兽斗。”
洛辞越看到继续还有爆炸,他命令道:“大家跟着琨佑跑,争取去有活人的地方救人!”
说罢,洛辞越心想,自己可不能就两条腿跑啊,还有个上神样吗?闻雪舟找到马代步也不知道给他带一匹,果然是奇奇怪怪的。洛辞越看着爆炸的速度,硝石矿脉从西南延伸到东北,横跨好几位神仙的属地,虽然知道自己跑是来得及的,但洛辞越对自己的上神之躯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见他扔下随手在地上捡的破剑,双手负于身后,快步朝西南方向走去,下一刻硝石矿脉的爆炸,已经炸到他脚下。
洛辞越的身影消失在爆炸与火光之中,天界神仙在观世水镜外乱成一团,连天帝都有些紧张,就在洛辞越脚下的土地爆炸后一瞬间,火光之中飞出无数气剑,他全身被都被火焰吞噬,却衣不染尘,自信地从火光之中结起法阵——果然,鬼棘是影响他们不用法术的原因,他没有赌错!
洛辞越马上向天帝通灵求救:“救兵来了吗?”
“牝虢你头可真铁呀,早就在路上了,所有神仙都下凡管属地。”天帝气定神闲道。
洛辞越又道:“我属地里还有石漆矿脉,我现在去炸了。”
“石漆这好东西你也舍得炸,辛苦你了。”
“这次奖励我两百年假期谢谢。”洛辞越说完就切掉了通灵,心想反正硝石矿都炸了,不怕将石漆矿也炸了,反正自己不炸,没准一会儿闻雪舟也去炸了。
所有人看洛辞越在火光之中结起法阵,还有那冒出来的无数气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看来他能用法术了,他们两个骑马一直与洛辞越背对着,直到看见气剑,才发现洛辞越能用上法术,萧清霖连忙回头,只见火光之中他自信满满的模样,欣喜地拽闻雪舟的手:“快看,辞越能用法术了!”
闻雪舟一听,回头一看,竟然真的是他的气剑,连忙扭头看去,被炸完的地也同时解决了鬼棘的问题,没了鬼棘影响,神仙和修士们都能用法术,闻雪舟却没调转马头的意思,萧清霖坐在马背上也没有下来的意思,只朝洛辞越道:“借我们一些法力!”
洛辞越打个响指,将自己的法力分给了闻雪舟和萧清霖,闻雪舟将萧清霖扔下马道:“你去灭火,我还有事。”
萧清霖看愣了,就这样将自己扔下马背?萧清霖跳脚吵道:“你就这么扔我下马?”
但闻雪舟显然不为所动,骑马的速度更快了些,萧清霖有洛辞越一丝法力,即使在鬼棘之上也能用法术,他连忙开始呼云召雨,将被炸过的土地上的大火浇灭,修士和神仙能过去使用法术,大家就好过多了。
洛辞越腾了一块云,站在上面,看上去很是优雅,他也跑了,只留萧清霖在灭火,在这边往东,他还有一个石漆矿,想是干脆也炸了,那个石漆矿不大,炸了正好省事不用清鬼棘。
经过这事,他对闻雪舟的怀疑更深了一点,通灵对君豪吩咐道:“君豪,我属地除了这个硝石矿和东边的石漆矿,还有没有易燃易爆的东西?”
“仙尊您真的要将自己属地烧干净吗?”君豪也是刚恢复了法力,哭丧着答道。
“对。”洛辞越可不管是不是烧干净,反正他属地现在都没活人了,哪怕活的蟑螂老鼠都未必有,还讹了天帝两百年假期,烧干净,放假还不用管。
君豪哭丧着嗓子回道:“我们家是没了,但东北面过去还有另一个硝石矿,是素问上神的……”
是萧清霖的呀,一会儿也过去炸了。
旁人还难说,但萧清霖的硝石矿,他还是炸得起的,大不了将自己徒弟赔给他,他们的属地相邻,所以萧时琉小时候虽然是在自己属地生活,父母却带他去了隔壁给萧清霖结了契,主要还是方便。
洛辞越刚点燃自己的石漆矿脉,萧清霖的硝石矿就被炸了,洛辞越凝神去看,是闻雪舟炸的……
这可不兴同时炸啊,石漆是液态,炸起来还会往外一点扩散,这条石漆矿脉虽然是往正东方向延伸,但离萧清霖的硝石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若是同时炸,地脉震动,必然会引发地震,他们俩属地没活人也就算了,要是地震可大可小,没准有活人的地方都会被地震影响,这瞬间,洛辞越又开始怀疑上了闻雪舟。
洛辞越对闻雪舟通灵道:“我这边点燃了石漆矿,你那边硝石矿能控一下火吗?”
“控不了。”闻雪舟冷冷答道。
洛辞越的两百年假期,眼看要泡汤了,他这段石漆矿脉都是自己属地,是主要资源,硝石矿只是点心,他自己炸了也就炸了,但萧清霖的硝石矿,闻雪舟是炸得理所当然啊,而且萧清霖的硝石矿和自己的不一样,他只是一段很小且细长的矿脉,而萧清霖的硝石矿是他哥特意给他的留的地,资源比自己的丰富不知多少倍,就像是一杯水和一个湖的分别,要是萧清霖的硝石矿和他的石漆矿脉旗鼓相当,要是同时炸,必然是比鬼棘更加麻烦了。
“天帝,您也看见了,我真的没办法。”洛辞越向天帝通灵道。
天帝无奈摇摇头,想着自己殿里的萧清骋回头必然会吵怎么把他弟的矿炸了,稍微思索道:“给你再加两百年假期。”
“得嘞!”洛辞越一听这句话,又讹多了两百年,加起来四百年假期,心中充满动力。
石漆点起来就燃烧速度极快,洛辞越几乎耗完了修为,才阻止石漆矿脉继续燃烧,他看这边没事了,立刻腾云追上闻雪舟,闻雪舟这回过来,什么都没干,就骑马跑来跑去,炸了两个矿,就将他折腾成这样,看来是不好惹的。
但表面上闻雪舟一脸无辜,如同他们真的是正常工作,洛辞越心中疑惑巨多,却不说出口,看在萧清霖份上,勉强不撕破脸,依旧礼道:“我那边停了,等这个硝石矿炸完,再炸我的石漆矿脉。”
闻雪舟点点头,礼道:“辛苦了。”
“我说,你素来低调,怎么清霖就爱拉着你玩,他爱玩的牌九麻将围棋象棋你一概不会。”
闻雪舟答道:“那傻子鬼迷心窍了吧。”
洛辞越脑海中出现的是萧清霖和萧时琉追逐玩耍的傻笑样,干爹是个傻子,干儿子更傻,只好摇摇头道:“果然是个傻子。”
闻雪舟知道他现在耗尽修为,强撑着样子而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若我是你仇家,现在已经取你性命了,以后别这样了。”
“你不会的,如果你是坏蛋,也知道天帝在用观世水镜一直看人间,到处都是眼睛,你对我下手不是送死吗?”
“嗯。”闻雪舟又点点头。
洛辞越继续用通灵术指挥道:“大家应该都恢复了,天帝让所有神仙都去自己属地支援,若我们这边事毕,便去别的属地帮忙。”
君豪复道:“仙尊,我看了,我们属地和附近属地都没有任何生灵了,只剩鬼棘。”
“君豪,你留着,等清霖的矿炸完之后,就去烧我的石漆矿。”
闻雪舟拍了拍洛辞越的肩膀,将他刚刚借给自己的法力还过去,没有说话,洛辞越瞬间感觉修为恢复了大半,本来都想回天界复命装可怜了,闻雪舟这样可不就是逼他继续干活吗?
洛辞越双手负于身后,和闻雪舟背对背,面对着自己眼前围堵他们的来客,无奈耸耸肩,怪不得闻雪舟要分自己一些法力。忙了一天渐渐入夜,入夜连那些血族都出来了……
“我这边有血族,别过来。”闻雪舟给萧清霖通灵道。洛辞越心想真是双重标准,都是有血族的情况下,他修为空了就还法力干活,然后叫萧清霖别过来,这到底是谁被谁鬼迷心窍了啊?
萧清霖的属地上有血族不奇怪,他属地可以说是所有神仙属地之中第二富的,血族不敢惹第一富的萧清骋,只能在萧清霖的属地上战战兢兢生活,血族在这边盘踞了千年,世代居住也没闹出多大的事,萧清霖心好,所以也不太管这个天生嗜血危险的族群。
显然眼前的血族并不如平常生活时候温和,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们正准备攻击……
洛辞越硬着头皮,一脸淡然,他不想输在众神面前,尤其是天帝现在肯定用着观世水镜看他们俩,他心中一万句在骂血族滚远点啊,可是这个面子不能丢,他自信地微笑道:“要比一比吗?”
“你喜欢。”闻雪舟看上去比他还冷静些。
“缠羽,召来。”洛辞越伸手召出自己法器缠羽,缠羽通体雪白,是羽毛缠绕在剑柄和剑鞘的模样,平常召出的时候只握剑身,剑鞘不会一同召出。
“涤仪,召来。”涤仪是闻雪舟的武器,是一张黑色的弓,用的时候法力凝成箭。
果不其然,一入夜之后,这些平常见不得光的血族就出来了,他们长着尖牙和利爪,以血为生,见不得日光,平常长期生活在地底,是最快能吸食到鬼棘力量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大抵血族早已都吸食了很多鬼棘,比起平常要凶多了。
他们同时迎战,洛辞越身后召出无数和缠羽一个模样的半透明气剑,气剑成了一个大范围无差异的法术攻击阵法。
而闻雪舟的涤仪一箭便能化为无数箭,追击在血族之间,可以大范围远程狙击然后又能一箭毙命。
他们两尊上神打下来,血族损伤大半,可是血族只是伤,而不是死。闻雪舟刚刚炸的硝石矿已经炸到最中心处,地表开始塌了,洛辞越为他打掉几只要偷袭的血族,看这情况只能硬着头皮,但那些血族是打不死的,除非被太阳光才能晒死。
不管是气剑还是涤仪发出的箭,都是用法力凝成的,而附近别说桃木,连树都没有,现在刚刚入夜,他们未必能将这么多血族拖到天亮。
而且他们更担心的事情也快要出现了。
人间若是没有活人,冥界必然有很多鬼魂,冥界自顾不暇便也得向天界求救,现在显然天界都出动处理了,若是此时这些妖魔鬼怪集结去天界作乱的话,天界也没这么多天兵神官守着。
而且血族作乱,也代表其他邪魔外道也作乱,现在人间几乎是没有几个活人了。
洛辞越心中害怕的是——天帝。
天帝可以用极乐净世咒净化人间,包括消灭所有邪魔外道和人类,只要没有一个活人,天帝就肯定会动用极乐净世咒,避免那些妖魔鬼怪去天界作乱。
闻雪舟也是这个想法,他对萧清霖通灵道:“能找到活人吗?”
“没见过……”萧清霖回答。
听完回答,闻雪舟对身旁的洛辞越摇摇头。
洛辞越不甘心,对自己的神官们通灵道:“百闻宫神官,给我找活人,还活着的。”
闻雪舟对他道:“看到骸儡的时候,就知道不会有活人了。”
“这么大量的骸儡,是有鬼王怕了极乐净世咒。”洛辞越不甘心,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作为神仙他是不用担心极乐净世咒的,但凡是个修士也不怕,鬼也不怕,极乐净世咒对鬼还有各方鬼王而言甚至还是好东西,在极乐净世咒之后,人间会顷刻清空万物,包括那些什么妖精妖怪邪魔魑魅魍魉,对于鬼而言,即使没有投胎机会,也能去投胎,而本来更是罪大恶极的鬼王,说不定也能有投胎机会。
所以,作为鬼,是不应该动用自己这么多力量去驱策骸儡的。
骸儡就是用自己的力量驱动一具具尸体,如同一个傀儡,骸儡消耗的力量极大,所以他们刚刚下凡的时候看见的骸儡数量众多。
是不正常的。
洛辞越对萧清霖通灵道:“你能不能叫你哥想想办法,让天帝不要用极乐净世咒。”
萧清霖为难道:“我哥都被软禁起来了,能怎么想办法啊?”
“杀了你哥我都不信他真被软禁了,我信你哥自贬,我都不信天帝会罚他禁闭。”洛辞越冷静道。
“太迟了。”闻雪舟摇摇头。
“什么?”洛辞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萧清霖还未想个什么说法去跟哥哥说,只见风云变动极快,天上黯然无光的月色忽明忽暗,天上出现了一个旋涡,“这回用不着了……”
比极乐净世咒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是天罚。
天帝都无法控制的一种灾厄——天罚。
洛辞越想了想自己四百年假期,如果天罚降临,这四百年假期肯定会变成假的假期,表面上放假,实际上搬砖,而且还是搬大砖。
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那些鬼王会驱策骸儡了,那些骸儡不是为了极乐净世咒,是想避免天罚重开。
眼前还有血族还有未知的妖魔鬼怪,想了想四百年假期……洛辞越满脑子都是四百年假期,他冷笑一声,与君豪通灵道:“君豪,如果天帝不给我四百年假期,要记得帮我报工伤……”
这……
闻雪舟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洛辞越飞身朝天罚的旋涡而去,此时的他冷静极了,趁着天罚还未降临……洛辞越知道全世界都不想要天罚,不管是什么都一样,即使现在的人间没有活人,他也不愿天罚降临,不是活人以外的万物都是邪恶的,即使是血族也可能会有善良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但他不愿意相信除了活人外,都有罪恶。
闻雪舟在他身后只见他衣袂翩飞,白衣无尘,如同所有人间书籍上的百闻仙尊画像,清冷脱俗不染尘垢……
洛辞越飞身入了漆夜之中的天罚旋涡,下一刻便没了意识。
他醒来时,已然回到了百闻宫。
周遭一切眼熟得很,尤其是自己床上的镂云天花雕刻,他感觉到浑身难受,想动一动手,却发现抬不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师尊!师尊您醒了!师尊!”
聒噪。
洛辞越还有些迷糊,眼睛还有点怕光,却见自己那个傻徒弟的脸,萧时琉扑到床边,泪眼汪汪,快要哭出来似的,吵着:“师尊,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都不舒服。”
废话,洛辞越全身上下现在哪哪都疼,这次工伤是真的重啊……
萧时琉带着哭腔朝外面喊道:“君豪,师尊醒了!可是师尊不舒服,可怎么办呀!”
君豪还抱着一堆宗卷公文折子,几乎是飞奔一样扑进来:“仙尊!”
“扶我起来……”洛辞越感觉全身都难受,可是躺得更加难受。
可君豪和萧时琉都停下手了……谁都没来扶他。
萧时琉委婉温柔道:“天医说还是让您躺着比较好……”
什么?
君豪扔下手中抱着的那堆文件,劝道:“仙尊,您现在最好还是躺着。”
洛辞越的喉咙很干,只能小声说着话:“我怎么动不了了?”
君豪只好一脸为难地给他说他飞身入旋涡后全身摔得粉身碎骨的事。
萧时琉倒了一碗水,用小勺子给他喂着水,洛辞越渴得厉害,一边听着君豪说,一边把整碗水都喝完了。君豪说完,萧时琉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啜泣道:“师尊实在是太好了,大爱无疆,慈悲为怀。”
连君豪也点头同意。
等等,你们俩怎么回事?萧时琉傻乎乎也就算了,君豪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怎么的?没看出洛辞越自己是上神之躯金刚不坏?他当时也没这么大爱无疆,只是为了四百年假期不想干活才去挡天罚来着。
可是这都不要紧,四百年假期到手就行了……
洛辞越躺在床上,他从挡天罚开始,躺了十几天才醒的,当时全身粉身碎骨,萧时琉也在观世水镜上看着,看他从旋涡之中摔下来开始,二话不说就去了人间,一边哭一边去寻他,全身摔得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连手脚都被摔到四分五裂,他的右手还是众神官在人间寻了两天才找回来接上的。
即使醒了,洛辞越全身都动不了,经脉刚接好,还没长回去,连翻身都做不到,萧时琉本来一直不眠不休照顾了他好几天,后来神官们怕他这小身板熬不住,被君豪叫去休息,只好和神官们轮流照顾他,刚好碰上洛辞越醒了。
洛辞越看着这孩子满脸憔悴,比待在天帝殿里三天三夜的萧清骋还憔悴,本来还想骂他蠢,却也收住了口。
罢了……傻孩子。
洛辞越自从挡了天罚,全身粉身碎骨,只想摆烂骗假期,天帝看这份上就说等他痊愈之后再算假期,让他安心养病。
他养伤去了,剩下的活就给了闻雪舟和萧清霖去做,萧清骋对外还在说是被关在天帝殿里禁闭。
洛辞越醒来之后,每天天医都过来看他,给他换药,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没有一块是好的,骨头也是全部粉碎成渣子似的,伤得是那叫一个惨,既然这么惨了,天医不想得罪他这个小气鬼,干脆报的时候有多严重就报多严重,让天帝和其他神仙都觉得他惨,让他多放点病假。
躺了几个月,洛辞越能坐起来了,便每天坐在百闻宫,又不能叫其他神仙过来打麻将,只好去教徒弟了……
萧时琉也是个傻子,比他干爹还傻,一边上课一边给洛辞越做牛做马侍候他,不仅毫无怨言,看着好像还很高兴……
“师尊,吃药了。”萧时琉捧着药碗,小心翼翼走进来,今日微雨,百闻宫的九曲回廊檐上淅淅沥沥滴着雨水,如同一串串门帘。
百闻宫这个季节换了绿竹景致,在窗外看向外面,如同一副江南烟雨迷蒙的画,洛辞越坐在窗前,回首一看,萧时琉笑意盈盈捧着药碗,看着越来越傻了,这个徒弟怎么越长大越傻了呢?
萧时琉身上也有伤,当时他手掌血肉模糊伤口还没好,去人间前线干嘛呀?洛辞越接过药碗,看着发黑酸苦的药汁,皱着眉头一饮而尽,他向来不怕苦药,不用像萧清霖一样喝口药就嚷着吃蜜饯,再苦的药也只用喝一口清茶漱口就好。
“时琉,为师问你,当时何故要去人间?”
萧时琉接过喝完的药碗,微微一顿,犹豫答道:“当时,师尊舍身救世,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洛辞越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他并没有想舍身救世,当时想着的大不了就当渡劫,到时候转世就行,反正自己现在是上神金刚不坏,淡道:“当时你身上伤口颇深,不必上前线,下回别这样了。”
萧时琉摇摇头:“若是还有下回,师尊也要舍身救世的话,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傻子,你师尊我是上神,金刚不坏,只有天人五衰和身死转世,转世后灵魂回金身也能是上神。”洛辞越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自豪。
“可师尊还是会很疼吧?现在也疼对吧?”萧时琉低着头,他性格向来是这般小心翼翼的,生怕洛辞越不要自己,其实都养了十年,洛辞越也早就习惯身边有这个徒弟了,不会不要他,“我当时想的是,我只是握住了鬼棘就这么疼了,师尊这么高摔下来,下面肯定也都是鬼棘,那得多疼呀……”
洛辞越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没好气道:“你才多少斤两,要是当时你在人间被血族还是什么东西吃了,我也没法救你,怎么办?”
萧时琉欲言又止了一下,却还是点点头答应道:“是,时琉不会让师尊担心的。”
“罢了。”洛辞越摇摇头,心想这孩子越来越傻,自己这只老狐狸,怎么养出一只傻乎乎的小猫咪啊?
他说了句罢了,也不想对徒弟说什么重话,继续看着窗外微雨朦胧的庭院,萧时琉捧着碗下去了,走在庭院的九曲回廊中,背影看上去纤细单薄,薄肩窄腰,穿着白色织锦短打,已经是个有模有样的修士了。
洛辞越对萧清霖通灵道:“我工伤病假,你儿子没人带真的好惨,你教点法术呗。”
萧清霖忙得满头冒烟,哪有这心情管,对着洛辞越骂道:“你就算死剩张嘴都能教啊,我现在忙得睡觉都没时间了,你不要添乱。”
“我动不了嘛,”洛辞越一边回他通灵,一边挠挠正在结痂的手背,他就是想偷懒不干活,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你干不完就去找你哥撒个娇呗,你哥帮你干。”
萧清霖骂得更大声了:“我哥还在关禁闭,你别添乱了!”
洛辞越道:“咋的?这次天帝这么狠,一个多月都不放你哥?”这个狠,是另一重意思。
“要不你去问问天帝?”萧清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顶着为兄赎罪的名头,拼命干活,除了看公文,还得和冥界交涉投胎问题,还有人间整体重建,都得他一个忙。
“不要,我才不去打扰他们。”洛辞越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以前试过不小心在天帝殿附近的花圃之中打扰过他们看星星,之后到现在都有阴影。
萧清霖咆哮道:“那你就不要打扰我!”
看来坑不了萧清霖,这个懒偷不了。洛辞越还不能自己起身,整天要么躺着要么坐着,起身都得被扶,走路还得两个神官扶着。
洛辞越只好认命了,还是得自己教,萧时琉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就像是正在尴尬换毛期的小狗,看他年纪小,又是正在长身体,平常没让他辟谷,但萧时琉吃了也不长肉,别的神仙总觉得洛辞越在虐待徒弟,不给徒弟吃饭。
辟谷早就要在锻体期就得练了,之前看他年纪小,没让他辟谷,现在筑基期还不辟谷,估计两百年内能上金丹都有点悬。
“时琉,”洛辞越朝着还走在九曲回廊上的他喊道,“今天起,不许吃饭。”
萧时琉的脸从被唤的欣喜,急速转为困惑,却还是点点头道:“明白了。”
反正讹了假期,这次又有赏赐,趁着最近打牌也打不动了,就好好带徒弟算了。
君豪在窗台外路过,看到这一幕,冷不丁叹了一声:“仙尊真的不怕旁人说虐待徒弟吗?”君豪的意思是,现在辟谷还是有些早了,萧时琉在长身体,现在不好好吃饭,长不高怎么办?就像萧清霖和萧清骋,十七十八的年纪飞升,现在长得也是一副少年模样,若是太早进入金丹期,身体大概率是不会再长了,还是这副小身板,以后要是遇到食铁兽,也是被一爪子打飞的程度。
“那你负责骂回去。”洛辞越理直气壮,君豪看着也只能浅笑一声,接受吩咐。
天帝看他去挡了天罚,炸了自己的矿,给了点补偿,还有加上天帝给的那些赏赐,洛辞越现在富到流油,要什么天材地宝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拿万年人参千年灵芝给徒弟当瓜子磕都可以,现在有空有钱,不好好带徒弟还等什么时候呀?
君豪笑了几声,看他这只老狐狸一脸漫不经心,就知道他什么算盘都打好了,估计还想去讹一下萧清骋,但天帝那只老狐狸护萧清骋护得紧,表面上是关禁闭,实际上生怕别人谋算了他。
现下人间经历鬼棘祸乱,凡人死伤无数,除了神官去救人,还得去支援冥界运转,洛辞越属地的凡人虽然死绝了,他的神官被派去冥界,就剩十个留在百闻宫里照顾他,其他神仙的情况基本都一样,除了伤员以外,基本都被派出去干活了。
但这回洛辞越总觉得不对劲,鬼棘这东西不可能会大量突然出现,而且还有大量骸儡这点就更不对劲了,是谁用骸儡装活人?骸儡这东西,即使是洛辞越自己也好其他神仙也好,不用心看,基本是看不出的。
如果不能解释的行为,就肯定是有猫腻,谁都知道有猫腻,但谁都没空去查什么猫腻……他现在冷静下来,一直在琢磨闻雪舟的行为,太古怪了,却又找不到错处,明明一直在坑他,却一直找不出错处,很是完美。
第一个去炸矿的是他,发现骸儡的是他,但他显然也不想天帝用极乐净世咒,但他又是如假包换的上神,他的行为真的比骸儡出现还难解释得通,而且肯定不止洛辞越怀疑他,君豪也怀疑他,总感觉闻雪舟哪儿不对劲,他无论修为气息法力灵力,所有方面都是上神,为什么他的行为却不像一尊上神呢?
作为神仙,只要稍微在天界待的日子久一些,都不会像闻雪舟那般——在前线坑同僚,而且还是一起出任务的同僚,这是自己职责所在也是一重保障,是一个默认的规矩,而闻雪舟不止一次坑洛辞越,才会引起怀疑。
看着萧时琉背影远去,他已经走完九曲回廊,淹没在朦胧微雨之中,君豪才暗示道:“仙尊这回就该留在前线灭火和指挥,就不用弄得全身伤。”
“你说,为什么他都将清霖拉上马了,又将他扔下,让清霖留着?”洛辞越与君豪想到一处,对闻雪舟的行为感觉到了不妥。
君豪摇摇头,淡然道:“仙尊已有主意,又何必让君豪说出来呢?”
洛辞越笑道:“天帝是真会使唤我干活,本来这活高低都是萧清骋去做的呢,工伤都不让我养伤……”
“天帝又没说出来,仙尊大可以装傻。”
洛辞越不同意:“装傻的话,我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给这傻徒弟挪坑了……”他冷笑了几声。
——“装傻的话,我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给这傻徒弟挪坑了……”洛辞越说完,冷笑了几声。
萧时琉本来就只能活到五岁,命中注定不会成仙成神,但洛辞越授了他仙气,没有点他为仙,只让他从头开始一步一步修炼。
明明就能让萧时琉跳过元婴之前的所有阶段,直接登仙,但还是要萧时琉从小修行,一步一个脚印修炼上去,旁人不知道的以为是他故意,不想让徒弟舒服,实际上洛辞越就是太清楚所有捷径都不会有好结果。
捷径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洛辞越当这么久神仙,看到不少走捷径导致自己提早天人五衰的例子,虽然点仙算是正经的歪路,可也不算是什么好路。
洛辞越趁着现在自己光明正大工伤,有活赶紧甩,他略微忐忑对闻雪舟通灵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带徒弟吗?”闻雪舟回道。
“不是,”洛辞越心想怎么他会这么说,却没戳破,“我在想骸儡的事,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是哪个鬼王做的。”
还没说完,萧清霖此时给他通灵道:“我不给你带徒弟,你也别打雪舟主意!”
原来他们俩在一块啊,那就不奇怪了。
洛辞越同时给他们两个通灵道:“徒弟我自己会带,但你们也知道我小气,骸儡这事和鬼棘丛生肯定有关系,我不服气。”
萧清霖没好气道:“你也知道你自己小气啊。”
闻雪舟认真道:“天帝已经将这事交给清霖去查了,放心养伤吧。”
听到回答,洛辞越心中觉得不妥,这事是他去坑闻雪舟用的饵,天帝之前就将这事给了萧清霖,萧清霖和他关系好,显然是天帝有心放水,闻雪舟低调存在感弱,天帝也不缺他一个干活的,要是让洛辞越查到证据他真的和这次的事有关,腾出个萝卜坑对天帝而言是不痛不痒。
洛辞越道:“清霖去查,还不如我去,都不知道这么傻是怎么混到上神的。”
“那你去啊,我少干一件。”萧清霖还是没好气道。他是真傻啊,一点都不怀疑闻雪舟。
君豪在一旁使着眼色,洛辞越切了和他们俩的通灵,君豪才道:“素问上神在人间三年,与他算是患难之交,与仙尊不过酒肉朋友。”
患难之交和酒肉朋友。
“果然还得是你这写话本的看清楚些,”洛辞越点点头,看来自己脑子不好使了,有些当局者迷,“天帝能不知道他们是患难之交吗?分明是故意给清霖偏袒他的机会。”
君豪道:“仙尊真是够疼爱徒弟,要是还想继续挪坑的话,分明会得罪素问上神……”
洛辞越深思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当坏蛋,酒肉朋友,得罪就得罪了吧,难不成他吃了我吗?”
多的是人盯着上神的萝卜坑,满天神仙统共也就三百三十三上神神籍,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神籍,再厉害的化神玄神也成不了上神。
萧清霖被贬的时候,他的神籍可是给他好好留着的,其他神仙都知道天帝要萧清骋在身边工作,离不开他,谁也没敢惦记萧清霖的神籍,都心里以为他起码被贬个三四十年,没想到三年就回来了,真的就眨眼功夫。
那时只是封锁素问宫,不是拆了素问宫,大家都知道萧清霖迟早会回来。
当时整个天界都知道的一件事,只要萧清骋还活着,除非是萧清霖和他闹矛盾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或者是萧清霖自愿,否则萧清骋在的一天,萧清霖就能在哥哥的庇护下无法无天。
自从萧清骋登仙开始就在天帝殿中处理文件,他登仙之时就是天帝座下神官,这个神官的职位做到他飞升上神,哪怕他飞升上神,不当神官了,也还是在天帝殿中工作,神仙们都知道天帝要是没了他,公文都看不懂。
现在对外虽说是罚在天帝殿中关禁闭,谁不知道肯定是在给天帝工作,哪有什么关禁闭不用干活的好事呢?
当然,天帝殿里发生什么事,外人是不知道的,包括萧清霖作为弟弟也是不太清楚,但洛辞越不小心撞上过,倒是也知道天帝和萧清骋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他不说。
萧清骋被“关禁闭”这一个多月里,白天在桌边看公文,晚上有可能也在桌边“干活”……
这晚刚入夜,萧清骋刚刚洗过澡,双手还在擦着头发又坐在桌边看着公文,最近天界事多,大多事都是弟弟去做的,他向来疼弟弟,尽量多做些事情,想着给萧清霖减轻负担。
看了一会儿,天帝洗好了,松松垮垮穿着寝衣,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和萧清骋用了同一款玉兰花味的香苓子,看他还点着灯,在书案前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公文,他也穿着一身轻薄的寝衣,浑身散发着玉兰花和银檀熏香的气味。
“别过来,今天公文太多了,我多看几份。”萧清骋连眼神都没扫,只是闻到他身上的玉兰花味,带着命令的语气让他堂堂天帝不许动。
天帝浅笑一下,带着满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他身边,弯腰俯身吻在他脸上,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将他手中的公文拿开,将他擦得半干的头发蹭湿了。
萧清骋用手肘轻轻将他推开,似乎还是想继续看公文,还未开口,便被他从椅子上抱起来,天帝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贴得很近,只要稍微再低一点便能吻在他的唇上,轻声道:“除非今晚你想在书案上,一边做,一边看……”
他们不是没在书案上做过,但那时并没有如几座小山那么高的公文堆在书案上,想了想,萧清骋无奈道:“那我不看了。”
这样子是同意了,天帝将他抱起来,熟练地将他整个身子抱上床,按在床上亲吻着,吻到他情动,吻到他满脸窒息一般通红,吻到缺氧,吻到他脸颊上蔓延着绯红色的羞涩……
“……等等……等等……哲淮……”萧清骋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环在他脖子上,本来配合地与他热吻着,却突然暂停了这个漫长的热吻。
“等不及,一会儿再说。”天帝不理他求饶,继续低头与他亲吻着。
但萧清骋扭了头,不让他亲,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万陵墨台还没收回来,我放人间里散灵的……”
“明天再收,多散点,你又不缺这么些修为灵力……”说罢,便继续将萧清骋按在床上亲吻着,在他的锁骨处新旧不一的吻痕上又留下其他新鲜的吻痕。
和天帝灵修,他确实是不缺修为也不缺灵力,也不是散不起,但萧清骋担心的是自己的法器没收回来,散灵散多了,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用上他散的修为灵力,又炼成什么大鬼王大妖怪就不好了。
虽然脑子里是这么想,但萧清骋被摸得情动,大腿内侧都被捏得通红,光是前戏便被捏到大腿都软了,天帝是不可能放他走的,双眼迷蒙,双手本来环在他脖颈处,被吻得情动,双手便垂了下来,拧着轻薄的丝质床单,捏得上面多了好些皱褶。
“……哲淮……哲淮……”萧清骋喊着他的名字,天帝只允许他叫自己的名字,喜欢他唤自己每一声哲淮,享受着听他每一句呼唤。
许久,从他身上下来之后,天帝躺到床上,将还喘着粗气满脸潮红的萧清骋搂入怀中哄道:“真的不愿与我结为道侣吗?”
萧清骋还未恢复正常呼吸,喘了几口粗气,被他在床上搂着,伏在他怀中,刚好耳朵贴在他心脏处,聆听着他的心跳声,伸手扯过旁边凌乱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腿还麻着,差点合不上双腿,盖好被子才道:“现在就挺好的,何必要公诸于世?”
“我不在意其他神仙怎么看,只要你答应就行。”他堂堂天帝,语气带着祈求,带着卑微,他和萧清骋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很多年了,当他还只是登仙的时候便三不五时求着萧清骋当自己正儿八经的道侣,可是萧清骋从来不愿意,哪怕他们的爱是炽热的,是相爱的,哪怕天帝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多爱他,但萧清骋只要不答应,他也会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
他作为天帝,别说是与萧清骋结为道侣,哪怕是要强行迎娶一只三百斤的食铁兽,全世界都会祝福他们,萧清骋双手握住他的手,温柔道:“哲淮,乖,我今天还是不答应。”
天帝轻轻吻在他眉心,点点头道:“嗯。”
“睡吧,我爱你。”萧清骋回了他一个轻轻的吻。
“晚安,我爱你。”
可是,他们似乎还是忘了点什么,萧清骋的万陵墨台还没收回来,还放在人间散着灵,甚至还是放在自己属地上的西瓜田附近的深山里……那深山里,也真的是有三百斤的食铁兽,即使那是未开灵智的食铁兽,万陵墨台放多了一个晚上,那灵气和修为,可不止食铁兽能用。
洛辞越又歇了一个多月,能走能跳,其他神仙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也不敢太过造次,太过明显划水,每天就在百闻宫里躲起来玩,顺道带徒弟。萧时琉刚开始辟谷,道行太低,整天饿得肚子咕咕叫,做师尊的就一直在旁边教着,不知道其他人忙起来高不高兴,但萧时琉很高兴,十年都没试过能一天到晚被师尊教着。
“师尊,这道符篆画得如何?”萧时琉画符向来不错,平常练习画的符篆,画得好的那些,已经能让百闻宫的神官们使用。
洛辞越在一旁翘着腿看书,微微扭头看徒弟递过来的符篆,吐槽道:“这个位置不能分开两笔,符的力量会弱些。”
萧时琉点点头,重新画一道,又递过去了:“师尊,是这样吗?”
“画得更差了,直接歪了一分,就该让你干爹教你画符,清霖画的符可比我还厉害,”洛辞越摇摇头,起身站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在符纸上行云流水画了一遍,“继续,今日之内画五十道。”
“是,师尊。”萧时琉乖巧应道。
若是个性子和自己一般乖张的坏孩子,洛辞越高低得教他辟谷实在太饿就去喝米酒吃酒酿,一边练辟谷一边练酒量,可是自家这个可是乖得过分的好孩子,不忍心教坏他。
洛辞越又小气又爱面子又不服输,他要么不带徒弟,要带就要把徒弟教得最出色,事实就是这般,萧时琉就该死在五岁那年的亥时一刻,只要活过了那天的亥时一刻,之后便是世外之人,所以那日洛辞越带他回来,一回来萧清霖便闹着要过来抢人,那便是要在亥时一刻之前将萧时琉送回人间,走他本来的命运。
可是当时洛辞越和他闹着玩赌气,就是要留萧时琉活过去,萧清霖也没办法,他也不可能带着一个干儿子况且他作为上神,有无数个干儿子干女儿,总不能每一个都管,那么就只能让洛辞越自己负责。
这么想着,萧清霖便通灵找他了:“你之前说是找鬼棘的苗头吗?能动就来帮忙,一块去查。”
“你算好时间抓我干活的吧?一会儿到。”看来萧清霖那些活是干完了,洛辞越对徒弟道:“自个练,回来的时候考你。”萧清霖用符传了一个坐标给他,位置是在洛辞越自己属地之中,看来是萧清霖都查到这一步了,就等他过来,算他还有点良心。
说完,洛辞越便腾云去找萧清霖,见闻雪舟也在,该不会这段时间他们俩一直都在一起干活吧?怪不得萧清霖整天嚷嚷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果然关系好,关系差点都受不了萧清霖那傻乎乎又大大咧咧的性格。
他们两个就在一个废墟前候着,洛辞越看了这个废墟几眼,道:“苗头?”
“仙人泪,就等你来了。”萧清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里是洛辞越的属地,这边地界要是得动点什么,按规矩还是要洛辞越同意,其他神仙才能在他的地盘动手,其实也就说一句的事,换作是萧清霖一句通灵就算了,可洛辞越出了名多心眼子又小气还记仇,没什么人愿意碰他属地,萧清霖怕麻烦,干脆直接叫他过来看着。
洛辞越身体还没好全,修为灵力法力挡天劫的时候耗光了,养伤的时候在天界也用不着动指头,现在过来气海空虚,要是有点什么事,就如瓮中之鳖,他心中对闻雪舟的怀疑又多了些。
为什么,闻雪舟当时还他这么多,还完也像没事一样,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洛辞越带着怀疑却没显露出来,仔细再看看这个废墟,虽然也是废墟,他自己的属地全是废墟,一点都不奇怪,可是能看得出陈旧的痕迹,萧清霖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撞坏了,居然没看出什么问题,没好气道:“寻常仇泪成仙人泪,再成神泪,是一开始鬼棘始株的力量,也就是有仙人在这渡过劫,渡劫的时候……”
“我看得出来,”洛辞越的语气认真起来了,“我们渡仙人飞升为化神劫的时候,也没留下这些麻烦啊。”
闻雪舟看他认真起来了,才开口道:“那得过得多苦啊。”
“看看就知道了。”洛辞越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符篆飞到半空,这儿便开始一点点恢复成从前模样,上一个模样是一个大火现场,是在十多年前,不是最近他们炸矿时候的火。
十多年前的大火应该无关,洛辞越再往前推了几年时间,是一场张灯结彩的婚礼,这一个盛大婚礼喜宴大概也没多大关系,再往前推了一点点时间,除了看到这个地方原本是一座当地有名员外的宅子,还有员外和员外的丑儿子之外,什么都没看到。
看来婚礼便是转折点,这个员外以前是做些古董买卖的,有的是钱,员外丑,员外的儿子更丑,丑得像一口抹了面粉的锅,唯一的优点便是皮肤还挺白的。
员外病重,员外的丑儿子为了给员外冲喜,便带着一盒银票田契地契,还有媒婆去给同城的一个家道中落的进士家提亲,老进士有一个庶女和一个嫡女,嫡女早年落水生了病,给嫡女治病花了不少钱,却也没治好,死了。
老进士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只是给最心爱的女儿治病花了些钱,耽误了些科举时间而已,还不算家道中落,却不知怎的,那嫡女死后老进士伤心过度借酒浇愁,一蹶不起,好好的家都给败了,前年的无眠深秋,喝醉摔进河里死了,这家只剩下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庶女,从城中热闹大街上搬到城郊茅屋之中。
而那庶女本来和一个书生有口头婚约,老进士家穷,那书生更穷,别说定情信物,连书生的盘缠还是庶女当光了自己的首饰给他凑的,可书生上京赶考,三年未归,不知生死,而员外的丑儿子一直倾慕着老进士家的庶女,眼看她等了书生三年,老进士的老母亲只剩这么一个孙女了,迟早是要嫁人的,那书生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员外的丑儿子才大着胆子过来提亲。
奶奶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嫁给书香世家的公子算门当户对,现在老了落魄了,却也很精明,奶奶知道那书生三年都不回来娶自己孙女,不管是死是活,大抵也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那员外公子在茅屋前礼貌道:“萧某诚心提亲,请老夫人放心,定然会诚心礼待小姐。”
从茅屋之中,奶奶颤颤巍巍被搀扶出来,搀扶她的便是老进士那倒霉庶女,只见她如霜雪一般白皙的脸上垂眸温婉,长发上只系了简单的青麻发带,衬得她柔弱典雅,脸上的五官多一分显艳俗,少一分显寡淡,便是美得刚好,漂亮得如天界仙女。
看到这里,他们三个都懂了,这个倒霉庶女是他们都认识,洛辞越头疼道:“是她……”
这个她,便是他们都认识的,润灵上仙沛愉,沛愉之前还是萧清霖的神官,可是沛愉从上仙升化神,这个劫没渡成,刚回天界,怎么就和这个扯上关系了?萧清霖点头道:“我知道沛愉没渡成,怎么是十多年前的事?”
洛辞越摇摇头道:“看下去呗,那场火也是十多年前烧的……”
沛愉是天界出了名漂亮神仙,从前萧清霖化女相的打扮,不少是沛愉为他打点的,萧清霖还觉得自己化女相都没沛愉漂亮。
那员外家也姓萧,闻雪舟小声道:“怎么也是姓萧的?”
后面的便是沛愉嫁给了萧公子,然后萧员外的病就好了,萧公子也很爱沛愉,可是沛愉并不爱他。
沛愉是在渡劫的仙女,长相气质虽有从前在天界时的温婉典雅,这张脸是萧公子迷恋她的最大优点,也是沛愉的最大缺点,她改不了书香世家的气性高,无论萧公子对她多好,为她栽了她最爱的白姜花,栽满了整个宅子,每一个角落每一眼都是那洁白无瑕又芳香炽烈的白姜花,但沛愉就是不高兴,终日以泪洗面,而这座宅子也沾满了她的仙人泪。
两年后沛愉还是给萧公子生了一个孩子,长得很像沛愉,是个男孩子。可是沛愉看着自己的孩子更加伤心,稚子无辜,当时的沛愉虽然讨厌这个孩子,但也没有伤害他。
孩子满月时,萧公子按族谱上的排行辈分,到一个时字,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萧时琉。
到这个时间点,他们三个都愣住了,萧时琉是沛愉历劫时候生的孩子?洛辞越反应过来,想起了今天一大早,君豪提醒他润灵上仙归来得打个招呼,他的神官都在忙,君豪整理好一份礼物却没空送过去,好像是让萧时琉得空帮忙送一下。
洛辞越连忙给君豪通灵道:“不管你在忙什么,不要让时琉去给沛愉送礼。”
可是君豪的回答——半个时辰前就送过去了……
完蛋!
半个时辰前就送过去了……
完蛋!
君豪却回道:“都送完回来了,也不见有什么不妥。”
“我回来看看他。”
眼看洛辞越急得想走,闻雪舟扯住他,说:“看下去。”
看着闻雪舟这么认真,洛辞越心中有些急,他担心沛愉归位,回了天界,早已不是那家道中落的倒霉庶女,怕她会伤害这个自己渡劫时的最大污点。
洛辞越心中一直对闻雪舟有怀疑,他反问道:“后面无非就是沛愉烧了萧家,然后时琉流浪了两年遇上了我,沛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多年才回天界而已,然后加一个她回天界后,在这里留下的眼泪被鬼棘始株利用了。”
闻雪舟冷静道:“要是这么简单,能出这般灭顶之灾?”
“雪舟说得没错,现在才看到哪到哪,都还没看到鬼棘是怎么起的,而且沛愉没渡成,她的泪也只是仙人泪,神泪又是哪来的?”萧清霖也帮腔道,这活是天帝派的,他自己也得交差。
“沛愉……”洛辞越有点犹豫,沛愉烧了萧家,她是死在大火之中同归于尽还是怎么回事导致中间十多年发生的事。
也算是把洛辞越劝住了,他们三个继续看着,沛愉只将萧时琉养到三岁,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注定,沛愉曾是萧清霖的神官,萧家要给孩子结契的时候,沛愉说不如去远一些,结给素问上神。萧家很尊重沛愉的想法,但沛愉不仅不爱他爹,也不爱萧时琉,她向来性子温柔,稚子无辜,在萧时琉面前勉强保持着理智和清醒。
而火也不是沛愉放的。
是萧时琉三岁那年,有一个衣锦还乡的八品小官,是沛愉那年将首饰当了给他做盘缠的书生,可是那书生也早已在京中娶妻生子,回来也不是为了娶沛愉,但沛愉的脸是她的缺点,是她的错误,她错在长得那么美丽,美得倾国倾城,美得惊心动魄……
沛愉本无错,她错的便是带着自己这张脸来渡劫。
就在那年,书生衣锦还乡,他爱他京中的妻子,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为他操持打点事务数年,可是妻子远不及本是仙女的沛愉美丽动人,书生也不忍听闻沛愉近况,是自己负了沛愉,哪来的脸面再出现在沛愉面前呢?
但沛愉的美丽,是她的枷锁。
书生对沛愉依旧念念不忘,萧家宅子之中种满了白姜花,花香浸透了整条大街,随着风动飘入了他的鼻腔,他已然忘记京中操劳的妻子,只记得有情有义美如月光一般的沛愉,当一抹曾经供自己独享的明月落入牢笼之中,而自己在牢笼外束手无策。
所以,他想重新得到沛愉。
将月光,从牢笼之中解脱。
那不过是他的想法。
萧家并不是牢笼,萧家对沛愉十分好,只是沛愉不快乐罢了。
明明可以将这种生活维持很久很久,至少能维持到现在。
那日,三岁的萧时琉追逐着一只蝴蝶,见到了一个好看的大哥哥,他便追着大哥哥跑了一路……那日难得的是,没有人出来寻小少爷,萧时琉回家时,谁都不在了,满园白姜花都被火苗烧毁。
他温柔美丽的娘亲不见了,他爹爹和祖父也不见了,连一丝白姜花的香味都没有留下,只有一片焦黑废墟,刺鼻的焦味,和数不尽的焦尸,萧时琉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跟着一个好看的大哥哥跑了,突然就找不到了,回家时,家就没了。
而沛愉从一个温暖却不喜欢的家,被掳到了一个真正的牢笼。
其实当时的沛愉已经不爱这个年少时的穷书生了,但他重新出现,并不是什么故人叙旧,而是一场杀人放火,夺妻灭门的惨案。
那滴仇泪,便是萧家不甘被大火灭门,沛愉为萧家流的。
她就如一只美丽的金丝雀,被圈养在一座又一座的宅子里,是员外家的儿媳,也是小官养的外室,这十多年来,沛愉已不是自己,是一件被好好收藏的物品。
将这个阴郁的劫难结束的不是什么鬼棘,而是沛愉的郁郁而终……
沛愉在人间郁郁而终后,回了天界,这个劫没渡成,她当年留在萧家的眼泪和萧家大火之中死去的冤魂滋生出了鬼棘,这过程之中,不知何时有一点点属于神明的法力,所以加上沛愉的眼泪成了鬼棘始株。
那点神明的法力是谁留下,什么时候留下的,完全看不出来,萧清霖看罢,心情不好,他与沛愉的关系好,虽然知道沛愉渡劫没成功,才知道她有这般遭遇,心中不忍。
洛辞越继续驱着符,要看清那点属于神的法力是哪儿来的,闻雪舟道:“三岁的时琉追的是你吧?”
洛辞越哪能认不出自己的背影,十多年前的事他还是有印象的,当时应该是有神仙坠魔的迹象,他来自己的属地看看,没发现有什么情况便回了天界。
只是没想到,那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你意思是,这里是我的属地,我给他们留的法力?”洛辞越反问他,像极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像是觉得闻雪舟有点要将锅甩他身上。
闻雪舟道:“我可没这么说。”
“就在这……”洛辞越将时间再倒退了几十年,终于看到了。
只见是还年轻时的萧员外,那是一滴金光闪闪的神之血,虽然那滴血已经干涸,静静在瓷盒之中,却不能看出是一滴神明的血,是萧员外的一件无价宝,他将那滴神之血藏起来,成了自己家的传家宝……
一滴神之血,加上沛愉嫁过去五年之中流的仙人泪,还有灭门大火时的那滴仇泪,加起来便滋生出了鬼棘。
洛辞越道:“看完了,你们去交差,我回百闻宫,别拦我。”
“真是疼爱徒弟。”闻雪舟淡淡道,话里话外不乏嘲讽的意味。
萧清霖打圆场道:“行行行,不就拦你一下吗?需要发这么大脾气吗?”
听到这话,洛辞越又想起来,他们只能听到自己和君豪通灵时说的话,不知道君豪的回答,为什么闻雪舟要拦他离开,要自己看完整件事再走?
除非是闻雪舟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知道不是沛愉放火,可洛辞越那时也不关心火是谁放的,现在的结局便是这样,谁都改不不了,他想的只是担心沛愉会伤害这个自己的污点。
“哥?行行行,我去看看吗?”萧清霖接到萧清骋的通灵,回了几句,然后对他们道,“我哥找我帮忙拿东西,你回你百闻宫看看我儿子,雪舟去复命。”
“散了。”说完,闻雪舟就腾云走了,跑得比谁都快。
萧清霖对着他背影道:“和我干活是什么苦差吗?怎么跑这么快?”
洛辞越也道:“散了散了,回去再说。”说罢也腾云回去了。
萧清霖只好也告别道:“再见。”
洛辞越回百闻宫时,君豪还在忙着,一进门便看到萧时琉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君豪写完的公文,他正准备帮忙拿去别处,见师尊回来,他笑着打招呼:“师尊好。”
果然是不见有任何奇怪,他本以为至少会想起娘亲的事,不是感到迷惑也会感到伤心,可是现在完全是没事人的模样。
洛辞越装作无事一般问道:“去给润灵上仙送过礼了吗?”
“送完了,说是在忙,我交给了润灵上仙的神官便走了。”萧时琉答道。
还好,没见到沛愉。洛辞越只想过了这阵子鬼棘的事之后再跟他说,沛愉和他的关系是改不了的,只是担心这傻孩子怎么和沛愉相处罢了。
要是鬼棘这事继续往下查,让天界都知道萧时琉是沛愉渡劫时生的孩子,萧时琉该怎么面对呢?
“符画完了没?送完公文,继续回来画。”洛辞越稍微暗暗松一口气,一脸正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萧时琉点点头,捧着托盘,准备出门送公文,等了许久,他都没回来,洛辞越有些担心,看了一下轮值,今日是沛愉施风布云,应该这时辰是在忙着,萧时琉应该是碰不上沛愉的,他多留了一个心眼问君豪,那些公文是送去哪儿的。
可是君豪的回答却是天文阁!
天文阁便是掌管人间天气轮值的场所,而今日轮值施风布云的是——沛愉。
刚刚送礼的时候没打照面,现在送公文过去,肯定会打照面的!
“你呀你呀,明知道他要画符,派他送什么公文啊!”洛辞越突然急起来,君豪满脸不解,平常最多使唤萧时琉跑腿的不都是仙尊您老人家吗?
洛辞越皱着眉头,直接化烟过去了,在天界之中化烟跑路多少也会消耗点修为,如果不是急事,很少会急得化烟走的,通常是腾云代步,或是也有修士飞升的神仙喜欢御剑。
君豪留在文件堆里不解,觉得洛辞越奇奇怪怪的,还是前阵子养伤不能跑不能跳的时候好些,起码不会这般闹腾。
君豪留在文件堆里不解,觉得洛辞越奇奇怪怪的,还是前阵子养伤不能跑不能跳的时候好些,起码不会这般闹腾。
洛辞越化烟赶去天文阁前,只见这边热闹得很,不像平常安安静静工作的样子,他随手扯住一位神官问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心中知道肯定是萧时琉过来见到娘的事,那神官答道,说是天帝要召润灵上仙去殿里问话,刚刚正忙着,润灵上仙一走,天文阁便忙得不可开交。
稍微一想,天帝召沛愉过去肯定是闻雪舟复完命了,洛辞越多嘴问一句,他徒弟来送公文,可送到了吗?
可那神官突然便激动起来:“百闻仙尊可别提了,您那徒弟一见到润灵上仙便上前冒犯,闯了进内阁屏风后,自个儿哭着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去,这些公文也没交接好,我们忙得很呢。”
“他见到沛愉了?”
那神官又摇摇头:“那孩子端着公文的时候还好,一听润灵上仙开口,他就闯入屏风后,被赶了出去后就大哭大闹,像八辈子没见过美人似的。”
洛辞越一听,眉头紧蹙:“你懂什么?他跑哪去了?”
那神官指了指一个方向,说是往那边跑了,洛辞越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一个半大孩子,傻得很,他又不懂沛愉发生什么事,三岁就离开亲人,流浪两年,很多事开窍都会晚些。
心中是担心他的,平常嘴上总是嫌弃,但他就这么一个徒弟,说是不疼也假,好歹也有感情,养了十年,哪怕是养猫养狗也会有点感情。
沿着这条路,洛辞越寻了许久,连天都黑了,他掌心凝了一抹光,继续寻着,心中越发不安,他真的担心萧时琉,明明可以通灵问他在哪,却没这么做,又寻了一会,开始下起雨了,洛辞越召出一把伞,掌心凝着一抹光,在一处偏僻的花丛之中看到自家徒弟。
萧时琉像是一只被雨淋湿毛发的小猫,蜷缩在花丛之中,他全身被雨浇得湿透,脸上也是沾满了雨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如同十年前那场暴雨,在雨中找到自己的总是师尊。
洛辞越带着光,为他撑起伞,温声道:“回家吧。”
“师尊……”
“嗯。”他温声应道。
萧时琉本来无声哭着,哭到了现在,直到洛辞越出现,他放声哭了出来……“师尊,我见到我娘了,可是我娘不认我……”
“回家吧。”
“我扭伤脚了,想等脚好点之后再动,抱歉,我是不是很笨?”
他的强项便是无声哭泣,哭的时候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若是哭出声来便是十分伤心。
萧时琉还是继续哭着,想尽量将哭声忍下去,洛辞越又道:“下雨,冷不冷?”
他点点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师尊,看着他将伞塞到自己手上,蹲下身子,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萧时琉拿着伞,伏在洛辞越背上,已经收住了哭声。
洛辞越道:“傻子,下雨都不知道跑回家。”
“抱歉。”
“君豪,熬点姜汤,备一瓶跌打酒。”洛辞越通灵道。
萧时琉伏在他背上,一手打伞,一手紧紧抱着他,低头小声道:“给师尊添麻烦了……”
洛辞越想哄他,可拉不下面子,正正经经道:“那就别哭了,不然别人又以为我虐待徒弟。”
“师尊最好了,只要师尊别不要我,我永远都要烦着师尊。”
和神的生命比起来,仙人和修士的生命都太短了,也许很多修士还未修到金丹就寿元已尽死了,或是刚刚飞升为仙,就天人五衰,也许他的生命是明天,又或是后天,生了些什么急病死了。
在神明面前说的任何永远,都是假的,是自己的永远,而不是神的永远,任何短暂且稍纵易逝的生命在神的面前都只是过客。
“嗯。”洛辞越答应了,他的永远只是他漫长生命之中的片刻,这么一丁点的永远,还是可以许诺的。
萧时琉低着头,将脸埋在他肩上,小声道:“师尊,其实我能活的,也就只是寻常修士的数百岁,哪怕是给我点仙,也顶多是多上一千几百岁是吗?”
洛辞越没有出声,他说的一切这是事实,在天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还是很清楚的,洛辞越知道他肯定明白,想的只是等他冷静些,再哄几句。
“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萧时琉的语气十分患得患失,从来他都是这般,总是害怕被抛弃,害怕被遗弃,哪怕自己是最完美的徒弟也好,他也会自卑到认为自己还有哪里不够好。其实他并不明白,世上没有什么自己做得够不够好的说法,有的只是对于自己而言是否做到自己最好的地步,还有能不能做和愿不愿意做的分别。
“明天再说。”洛辞越背着他,背上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很快,此时还是很激动,和他说了真相,只会让他更加难过,还不如让他冷静些。
作为一个孩子,作为一个修士,也作为一个徒弟,萧时琉是做得最好的,滴水不漏,没有一丝错处。
大抵他不明白,做得再好,也只是一个好到极致的徒弟,而已。
而已。
他并不明白,在神明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世上万千生命之中与自己有交集的生命而已。
而已。
洛辞越不是第一次背他,他五岁刚拜师的时候是很被嫌弃,但是六七岁的时候还小,只要他不哭不闹,洛辞越也会抱着或是背着他玩游戏,也会抱着他去赏月赏花,可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有师尊肩膀高了,是个半大孩子,好几年都没背过他到处玩,只是今日又背着他。
“抱歉……”
“不要总是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洛辞越知道真相,答应了明天说,今天便不回透露半句。
“嗯。”萧时琉伏在他背上应道,师尊的背好暖,好舒服,背着他走路摇摇晃晃,舒服得快要睡着……
洛辞越走得不快,下着雨不想腾云,腾云的速度,回到百闻宫时,自己也肯定成落汤鸡了,走到半路,萧时琉似乎哭累了,在他背上睡着了。
回到百闻宫时,君豪打着伞在门口等着,洛辞越将他背回房间,累得扭扭脖子和手臂,嫌弃道:“这孩子傻乎乎的,闹心。”
君豪给他递了一碗热姜汤,也递上一条毛巾道:“仙尊就是口硬心软,自己伤还没好全,就亲自将徒弟冒雨背回来。”
“多嘴。”洛辞越一口气将姜汤喝光,将碗塞回给君豪,拿着毛巾擦着头发,本来没被雨淋的,为了背他回来,走一半还睡着没打伞,只好冒着雨将徒弟背回来了。
君豪将空碗放下,将萧时琉叫醒,给他喂着姜汤,一边喂一边道:“快喝吧,别生病了,不然就没力气侍候你师尊了。”
“别乱说。”洛辞越看君豪这般开玩笑,在一旁擦着头发上的雨水,也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萧时琉睡得迷糊,被喊起来喝了碗姜汤,还没说话,君豪便道:“我早就准备好热水了,洗个热水澡,别得了风寒,时琉的在这边,仙尊的在寝殿里。”
“对对对,我去洗澡。”洛辞越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落水的狐狸,他倒是不怕风寒,当了神仙之后就没得过这些凡人才有的病,只是浑身湿漉漉的不舒服。
回百闻宫后,雨下得更大了,这夜的雨大得像瀑布,天界的天气不是不能控制,只是和天劫还有灾罚有关,若是控了天界的天气,没准还会牵连其他灾罚发生,所以向来天界也是不怎么理的,除非天气极端到影响日常运作的时候才会管管。
雨声淅淅沥沥,萧时琉在热水之中,想起下午见到沛愉第一眼,他记得那是自己娘亲,小时候娘亲喂自己牛乳羹的时候会温柔微笑,那时候太小,很多都记不清了,他记得娘亲很漂亮很温柔,被抱在怀中的时候,他会伸手去摸娘亲的发髻,还有满园的白姜花……
想着想着,他被外面的雷声惊到了,在浴桶中朝外望去,萧时琉看到这天气异常,莫不是谁要飞升了吗?
可也不关自己的事。
萧时琉流浪的两年之中都是靠不停回忆起流浪前的回忆而活的,按常理而言,这么小的记忆应该早已记不清了,萧时琉只能靠从小逼迫自己记住,才能记到现在。
“是谁在飞升呢?”洛辞越也看到这雷声不妥之处,却还是没好气吐槽着,“这么大雷,镇魔碑都得劈碎,真吵。”
这几年飞升的修士越来越少了,这种雷应该是元婴飞升登仙的时候才会有,大概今日天气反常,也是因为有谁在渡劫飞升。
天界神仙多如牛毛,就算飞升了也不代表什么,能不能渡劫登仙都是问题,只是这吵了点,阵仗有点大,也不知道是谁在飞升。
夜色太暗,忙了一天,洛辞越也懒得管是谁在飞升,洗完澡直接就闷头大睡。
“师尊……”萧时琉轻轻叩门。
本来外面雷声太大,洛辞越在自己寝殿下了结界,屏蔽了外面的声音,还没睡熟,萧时琉便来敲门了……
“怎么了?怕打雷就自己下结界,这么简单不用教了吧?”
萧时琉哦了一声,又小心翼翼道:“我心很乱,能不能和师尊一起睡?”
“没用,”虽然嘴上十分嫌弃,但洛辞越马上又道,“进来吧,不许说梦话吵着我。”
“谢谢师尊!”萧时琉轻轻打开门,然后进门凝了一小抹光,他熟练地从柜子里取过一套被褥铺在地上,他小时候想和师尊睡的话都是这般,在地上铺一套被褥,睡在他床边。
洛辞越心中想着,明天怎么和他说沛愉的事,要不要叫他干爹说比较好?
都答应了明天跟他说,要是让他直接看整个故事,那更加残忍了,口述已经是对他比较温柔的方式,既然答应了,便不能反悔。
辗转半晚,洛辞越终于想到了一个最温柔的方法,他嘴上总是对这个徒弟没半句好的,却总是最疼爱呵护他,而自己却还不承认。
子夜时分,外面的雨和雷声已经停了,洛辞越通灵道:“我知道你还没睡,明天我来给你老人家送点好酒,帮帮忙好不好?”
他通灵的对象本来想装睡的,一听到好酒便不想装睡了,回道:“什么酒?”
“望京来。”
“一言为定!”
“就知道你还没睡,你这老腰子怎么还能用啊?真是奇了个怪。”
“我腰子好得很,你担心你自己吧。”
洛辞越看他答应,便直接跟他说点大概,先打个底,对方看在酒的份上,想了片刻,便也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萧时琉醒来,只见洛辞越披着外袍,坐在窗台边看风景,他揉揉眼睛,唤了一句:“师尊早。”
“嗯,梳洗一下,去外头逛逛再说。”洛辞越彻夜未眠,看他醒了,便去换衣服,萧时琉心中在想,关于娘亲的事,师尊答应了今天说,在百闻宫说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去外头逛逛?
想来,师尊自有师尊的道理。
萧时琉仔细梳洗好,换好衣服,已见洛辞越在正殿喝茶,旁边还放着几坛酒,还是过年的时候都舍不得喝的望京来,进殿中拱手道:“师尊。”
看着他穿来穿去都学自己穿白衣服,自己怎么看怎么都像只老狐狸,而他怎么看都像是一朵纯真小白花,今天过去不被生吃了才怪,不过想想也就算了,穿成什么样都是这么一个天真样,改不了,只能摇摇头道:“走吧,拿着望京来。”
萧时琉乖巧地提着那几坛望京来,洛辞越摆摆折扇,召了一块云,萧时琉跟着他身后也站在云上,现在他还不够资格腾云,出门只能御剑,或是蹭师尊的云。
腾云飞了许久,洛辞越带他到了天界一处偏僻山头,头疼地挠着头通灵道:“上百年没回来,忘记怎么走了,酒你还想要的话就出来接接我。”
片刻,有一把飞剑迎面而来,洛辞越通灵骂道:“吓死我了,谋杀吗?”
萧时琉也不知道他与谁通灵,只是他从未来过天界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不敢说话,只能静静跟着师尊。
跟着那把飞剑,他们俩腾云到一处洞口,从云上下来,洛辞越对他说:“认着这条路,以后没钱就过来拿。”
“借钱吗?”
洛辞越摇摇头:“借什么借?不用利息吗?直接来打劫就是了。”
“啊?”
话音刚落,洛辞越带着他走入洞中,一过洞口,里面是一片金碧辉煌的洞天,有高山流水有瀑布飞鸟,比外面看上去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里面还有一片天地,是一处传统的洞府。
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很大的宅子之中,洛辞越带他径直进门,打开一处大门,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左右,长得俊美异常,穿着一身墨绿道袍的神仙,正给他们倒上一杯泛着热气的清茶。
洛辞越指了指萧时琉道:“你徒孙萧时琉,”又指了指他,“你师祖,玄神浮屠老祖,施不若。”
“师祖好!”萧时琉连忙拱手礼道。
“徒孙乖,过来师祖这边,”施不若看了看洛辞越,又看了看萧时琉,连看了几眼,疑惑道,“你哪个师弟妹的遗孤啊?哪拐的啊?”
洛辞越没好气回道:“什么遗孤?老东西,我还没死呢,是我正儿八经的徒弟。”
萧时琉看他们俩互相嫌弃,施不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喝茶,洛辞越也示意他坐下,萧时琉才礼貌坐在茶案前,捧起茶盏礼道:“谢师祖赐茶。”
施不若看见他就觉得喜欢,又给他递了茶点,微笑道:“多好一个孩子,怎么就拜在我这废物逆徒门下呀……”
“你老眼昏花啊?你一把年纪还是玄神,我都早成上神了。”
施不若给他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年纪也不小,连个徒弟媳妇都没给我带回来,真是废物。”
洛辞越理所当然道:“你教我不近女色的啊,你以前忽悠我的时候说我们这门内功近女色会影响道行,现在怎么就怪起我来了?你自己昨晚睡在哪几个姑娘床上你自己没点数吗?怎么就不见影响你道行?”
“孽障!”施不若对着他拍案骂道,“你以前脑子都没长清楚,近女色当然影响道行啊,现在叫你给我找个徒弟媳妇还不如杀了你似的。”
“我觉得你现在脑子也没长清楚,近这么多女色,怪不得现在还是玄神。”洛辞越也不客气回道。
“有神籍我都不要而已,谁像你这么傻啊,为了个神籍飞升上神去当苦力。”
“你为老不尊,当初忽悠我不近女色不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又年轻,你怕姑娘都喜欢我,看不上你个糟老头子,才忽悠我不近女色!”洛辞越说得更加理直气壮,他这张脸放在天界,是没几个神仙能比得上,若不是出了名脾气差心眼小爱记仇又小气,早就很多女神仙倒贴了。
施不若连忙对萧时琉道:“别学你师尊,来陪陪师祖,师祖亲自辅导,保证百年之内升化神!”
洛辞越搭着萧时琉肩膀道:“他教过的,除了你师尊我,全都死绝了,听话,除了问他要钱,其他别理。”
施不若急眼道:“孽障!你带师弟妹带到死绝还把锅甩我身上?”
洛辞越不客气反驳道:“你得了吧,全师门就我一个上神和你一个玄神,连个上仙都没有,谁还能有我们两个神长命啊?连教出一个有我一半道行的都没有,你就好好背锅吧。”说罢,洛辞越就重重往桌上放了几坛望京来。
一看望京来,施不若又气不起来,自己酿的那些还没酿好,昨晚被他提了一嘴,馋了一晚上,怪就怪自己嘴馋,假装生气道:“下回别光带酒,带个徒弟媳妇回来。”
“师尊,师祖,感情可真好。”萧时琉在一旁看愣了。
施不若朝萧时琉道:“乖,师祖给你个见面礼……”说罢,施不若打了一个响指,耳际最后只听见洛辞越喂了一声之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萧时琉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见是化了女相的萧清霖在眼前,萧清霖挑着挂起来的衣裙,漫不经心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你都升金仙了,留在素问宫像什么话,我帮你请个折子,受封吧。”
“谢过素问上神……”萧时琉微微福身拱手礼道,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只有一双眼睛,他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了一把女声——是娘亲的声音。
萧清霖微笑道:“哪有什么谢不谢的,这些年在素问宫辛苦你了。”
沛愉欣喜道:“是上神照顾我才是,若不是上神指点,沛愉哪能修成金仙呢?”
第二日,天帝册封的旨意下来,册为了润灵元君。
萧时琉通过沛愉的眼睛,眼见她从素问宫神官被册为润灵元君,身边也被赐了神官,日夜努力修行,不知过了多少年才修为上仙,众神仙尊称一声润灵上仙,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萧时琉飞速看着沛愉的努力修行,直到沛愉眼看要飞升化神了,她便入了渡劫池。
上仙飞升化神,要么就是机缘到直接渡劫,要么就修到差不多程度,进渡劫池渡劫,上仙飞升化神的天劫,是所有飞升的天劫之中最难最危险的……
而每一位神仙遇到的劫数内容都不一样,到了沛愉,便是投胎到那个进士爹家中当不受宠的庶女,从小便被嫡姐欺凌,嫡姐落水病逝后,家道中落,那年的沛愉才十一岁,白天做些刺绣去卖钱生活,晚上和老祖母挤在城郊茅屋的茅草床上睡觉。
后来沛愉认识了一个才华横溢的穷书生,那书生与她山盟海誓,沛愉便典当了自己所有首饰给他凑盘缠,熬夜做刺绣做得眼都快坏了,可那穷书生三年未归。
三年,足够萧家员外公子等她,让她对穷书生死心,带着聘礼提亲那日,萧时琉才通过沛愉的眼睛,再见到自己爹爹……
萧家其实对沛愉很好,沛愉是自愿嫁去的,为的是老祖母不用和她一起做刺绣女红苦熬生活,可是她并不开心。
成亲后,萧家公子百般讨好沛愉,她不爱金银俗物,只喜欢看书作画,侍弄花草,所以整个萧家各个角落都栽满了白姜花,也为她寻了不少古书名着,将她用心画的诗画精心装裱。
萧家也不会强迫沛愉,只是说好,每个月圆房一次,若沛愉不愿也可以不圆房,两年沛愉才生下萧时琉,萧时琉出生时,他爹爹和祖父也说了,随沛愉想不想抚养孩子,若是不愿便养在府中别处,但沛愉也很温柔负责将萧时琉养到三岁。
可这么完美的家庭,独独却有一些缺陷——沛愉她不仅不爱丈夫,她只是在做一名妻子一名母亲的责任,依旧终日以泪洗面,她决定亲自抚养萧时琉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对着孩子可以不哭泣。
萧时琉通过沛愉的眼睛,看着刚出生时的自己渐渐长到三岁……
终于到了萧家大火那日。
萧时琉亲眼看着,那杀人放火,灭门夺妻的惨案,被杀的是自己亲人,被放火的是自己家,被灭的是自己全家一门,被夺的是自己母亲。
沛愉在大火之后被掳到一座犹如囚笼的小宅子之中,从员外家的少奶奶变成了一名小官的外室,十二年后在这个囚笼之中花残粉褪,变得疯疯癫癫,然后三十出头的年纪便满头白发郁郁而终……
在沛愉死后,这个劫是渡不成的了,飞升不成化神,她回到天界,仍然是润灵上仙,而心境却和被囚的十二年之中极其相似,似乎是走不出渡的这场劫,直到一个与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出现……
幻境,戛然而止。
萧时琉通过沛愉的眼睛,看清楚了一切真相,醒来时已满脸泪痕。
眼前的施不若喝完一坛望京来,微微笑地看着这个徒孙,真的是隔辈亲,看徒弟越看越不顺眼,看徒孙越看越顺眼。
这个真相太残忍,洛辞越不忍心亲口告诉他,只好让施不若出手,让他直接明白真相,没有任何欺瞒,也不会造成任何误会。
萧时琉用衣袖使劲擦着脸上的泪水,仿佛幻境之中沛愉流过的眼泪,他带到了幻境之外,洛辞越侧过头看他,没有说话,眼神很是平静。
萧时琉强颜欢笑啜泣道:“我都说我没认错,真的是我娘亲……她只是认不出我而已对吧?”
“她也不是第一天回天界了,离开几十年,她的神官会不告诉她,从不收徒的我收了徒弟吗?”洛辞越静静说出了事实。
他在天界出了名是怕小孩子和不会收徒弟,而且还是沛愉从前侍候过的素问上神的干儿子,沛愉的神官不会不说百闻仙尊的徒弟叫萧时琉,今年十五岁。
其实沛愉早就发现萧时琉的存在,知道百闻宫会给自己送礼,最近神官们都下凡工作了,来送礼的很可能就是萧时琉,所以沛愉还没到轮值的时间就提早去天文阁做准备。
“明明,娘亲不是不喜欢我的,她很温柔还会对我笑……”萧时琉哭得模样很是无助,哭得比五岁的时候还要厉害,洛辞越向来讨厌小孩,尤其讨厌小孩哭,可他已经是个半大孩子,哭得让他莫名心疼。
洛辞越哄道:“乖乖乖,别哭了,娘亲不疼,师尊师祖疼你好不好?”
倒是给了一个机会洛辞越光明正大哄他,平常在神官面前总是拉不下面子,稍微说他几句重话,君豪和别的神官就立刻过来劝,他百闻宫之中有八十个神官,所以也没什么机会像这般哄过徒弟。
以前洛辞越给施不若带师弟师妹的时候,施不若知道他怕小孩,生怕他不肯带,收的徒弟除了这个从小养大的大徒弟之外,其他徒弟都是成年才收的,就生怕洛辞越不肯带师弟师妹,不过都是过眼云烟,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这么一个。
因为收太多,死的也太多,他们两个其实都忘记哪个师弟师妹的辈分,洛辞越当年统一男的叫师弟女的叫师妹,只能记得住名字长相,排第几完全不记得,而施不若更简单,统称一句徒儿,除了洛辞越,其他徒弟排第几也压根不记得。
而徒孙,直到现在,也只剩萧时琉一个。
萧时琉哭得厉害,洛辞越哄不好了,施不若越过茶案,坐到他身边,轻抚他的背,也温声哄道:“乖,师祖疼你,别哭了,再哭,别人就以为你师尊打徒弟了。”
“你才打徒弟,我从来没打过好吧!”洛辞越收起拿哄人的语气,高声反驳道,顺便甩开了施不若的手,自己轻抚着萧时琉的背。
施不若翻个白眼道:“打你就打你,用得着挑日子吗?别碰我徒孙,哭成这样也不知道心疼徒弟,废物。”
“你个老废物,你都没教过,你自个有没有心疼过你徒弟我,没点数吗?我徒弟我自己会心疼,你别代劳!”
“我徒孙我自己哄,你滚!”
他们两个吵得厉害,萧时琉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劝架道:“师尊师祖,别吵架了,都是我不好……抱歉……”
越哭越收不住哭声,施不若哄女人在行,让他哄个半大孩子多少有些难度,见施不若有点束手无策,洛辞越将萧时琉搂入怀中,低头在他耳边哄道:“没事了噢,你什么都没做错,师尊疼你,师祖也疼你,我们没吵架,乖孩子,别哭了噢……”
萧时琉也是第一次被师尊这么抱在怀里哄着,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放声哭了出来,伸手紧紧抱着洛辞越,埋头在他怀中放声痛哭着,仿佛这些年来藏起来的无声哭泣,一次全部释放出来,洛辞越抱着他温声哄着,轻抚他的后背,从后脑勺顺着长发抚到背上,如同在安抚着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婴儿。
哭了许久,似乎是累了,哭得睡过去,萧时琉抱着他不放手,在他怀中睡着了,洛辞越这般抱了他一天一夜,就坐在茶案边上的坐榻上,坐得腰酸背痛,施不若趁徒孙睡着,早就不知道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师尊……这?这?”萧时琉从他怀中醒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哭累就睡过去了,睡着的时候还在哭,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睡的时候洛辞越不敢松手,就这么抱着他睡觉抱了一天一夜。
他连忙爬起来,往后缩了几下,爬得太急,直接摔下茶榻,洛辞越伸手扯住他手臂,才没摔到地上,洛辞越摇摇头嫌弃道:“笨死了,睡醒了没,哭够了没?”
萧时琉点点头,自己坐回茶榻上,低着头看着手指,尴尬道:“是弟子失礼了。”
“看来是睡醒了,”洛辞越疲劳地扭扭脖子,站起身来捶着肩膀,吩咐道,“后头梳洗一下,去找找你师祖,他说要送个礼物给你,生怕我惦记似的,没跟我说要送你什么,反正他钱多,你讹点好东西,看着办,选些不值钱的回去就罚你抄书。”他一边说一边指指外面那间在池塘中央的屋子,洛辞越心中还骂骂咧咧,觉得施不若小气,施不若不惦记自己东西就不错了,还怕惦记徒弟的东西。
“明白。”萧时琉点点头,按照吩咐先去梳洗,再去找师祖。
洛辞越在茶榻上坐了一天一夜,骨头都快散架似的,正准备回自己以前的房间休息,萧时琉还没梳洗完,便听到他骂骂咧咧朝施不若房间的方向走去:“我前天晚上就说了回来,还光坐了一天一夜,这么多时间,你都不叫神官收拾一下吗?给你没少派神官神侍,都是男的,你别跟我说都睡在你房里,没空给我收拾房间!”
洛辞越一边走一边骂,是生怕施不若听不到,他那架势看上去骂得连洞天之外都能听见似的,刚推开了门,他便愣住了,微微皱眉,不敢踏入。
哪怕看到的是施不若和十来个姑娘在里面一丝不挂,他倒是看习惯了,不妨碍他找茬,可是……里面只有施不若和一位仙女,而且还是正襟危坐,彼此礼貌相待。
洛辞越收住了声,没继续骂,她刚刚坐的位置在施不若的房里看出去,刚好是能看着茶榻。
她起身朝洛辞越微微福身拱手,行了一个礼。
果然这件事让施不若帮忙,是对的。
施不若看他这立刻收声的模样,似乎看戏似的,逗趣道:“好徒弟,哑了呀?”
洛辞越微微蹙眉,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没理施不若的话,他朝她冷静说:“是你来了,有什么打算?”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摇头。
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很玩味,说不清。
施不若道:“哟,徒弟弟啊,你不仅怕小孩子,什么时候还怕起女人来了?话都不会说了。”
“老东西少说几句吧,”洛辞越瞪了施不若一眼,他跨入门槛,顺手关上了门,看着那双温柔清润的眼睛,“你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她还是摇了摇头。
“你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她摇了摇头。
洛辞越显然觉得这个不是什么好回答,无棱两可,且摇头能代表什么?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不想承认,还是不想理会?
她绕了一缕额边的发丝到耳后,温柔婉声道:“回禀百闻仙尊,其实,神仙天人五衰之前,自己是知道征兆的。”
施不若点点头,没说话,全心全意看着洛辞越那变化快得精彩绝伦的脸色,变脸速度比打雷还快,洛辞越心中大抵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稍微思索片刻道:“你意思是维持现状吗?”
“不是。”她摇摇头。
“你来就证明你还是在意的,但你说自己已经开始有天人五衰,便是躲在远处看着的原因……”洛辞越轻叹一声,走上前,坐在他们两个身边,“我说,沛愉你那孩子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呢?你不想和他相见吗?若是想与他聚聚天伦,要趁机会。”
沛愉柔声道:“先谢百闻仙尊十年来对时琉的悉心照顾,但我若贪图片刻天伦之乐,离开时,他更加伤心,还不如干脆只让他伤心这一回就好。”
洛辞越道:“难道你觉得,即使没有相认,你天人五衰时,他能不伤心吗?反正也是伤心,不如就让他至少开心一段时间。”
沛愉摇摇头,微笑着,双手贴在额前,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洛辞越磕头,洛辞越连忙制止,伸手扶她的时候,便已经摸不到……竟然已经到连仙身都凝聚不住的程度了。
他满脸错愕惊讶,不可思议看着沛愉,说不出话,施不若才缓缓开口道:“她的身体已经用不了了,聚什么聚?”
这便是天人五衰的现象之一,身体已衰竭,离灰飞烟灭不远了,如果不是施不若出手,沛愉也撑不到现在,哪里还有机会聚什么天伦之乐?想来沛愉渡不成劫,肯定是渡劫期间已经开始天人五衰,才影响了她渡劫飞升化神。
沛愉认真道:“百闻仙尊,浮屠老祖,沛愉柔弱,时琉是我渡劫时生下的,没有腾蛇族血统,要是相认,若沛愉不在时,又怎能护他?”
“你说什么话?那可是我徒弟,怕什么腾蛇族?”洛辞越不知说什么好。
“腾蛇族不会放过我和我的孩子,所以不与他相认是最好的结果。”沛愉依旧认真道,她很是清醒,腾蛇族和现在的天界是有不少过节的,在有天界之前,世界都归创世始祖所造,而腾蛇族便是创世始祖的后代。
腾蛇族一开始横行霸道,纵横四海,是一时的霸主,但也太过霸道,被反对了,然后就前任天帝造反成功当了天帝,看在腾蛇族是创世始祖的后代,其实一直都有善待腾蛇族,就成了一个平衡,腾蛇族打不过天界,却又被善待,除了嘴上哼唧几句之外只能在自己领地里世代生活。
而世代在自己领地生活的腾蛇族,当然也有想修炼成神的修士,而沛愉便是其中一个,这种离开腾蛇族修行的修士就会当成叛徒,后代也是叛徒,如果出门碰上腾蛇族,必然会将这些叛徒教训一顿,必然会是敌对角度,不会杀了但至少也会重伤。
所以沛愉担心自己要是认了萧时琉,人尽皆知沛愉历劫时生了个孩子,但萧时琉是没有腾蛇族血统的,若不认他,谁都不知道是沛愉生的,若是认了他,碰上腾蛇族人,萧时琉又怎么会是对手呢?
眼看自己天人五衰,不能久留,沛愉即使不为自己想,也会为萧时琉想,不认他是最好的,由他伤心一次,好过危险一世。
这肯定也是施不若出手,帮忙强留了一会儿,大概是那晚洛辞越通灵说要回来的时候,施不若就已经通灵和沛愉联系过,所以沛愉提早一步来了浮屠洞府。当洛辞越还未想到下一句话说什么,施不若抬手用法术打开房门,高声唤道:“时琉,进来。”
“喂!”洛辞越知道他的方法,但未免也过于残忍,从小就是施不若亲手养大,虽然是放养,他总是很清楚施不若的方法向来是什么风格。
“仙尊,放心。”沛愉温柔劝道。
她总是这么温温柔柔,如同一抹柔和的月色,带着光明与温和,哪怕无法将夜空照亮,也依旧竭尽所能散发着光芒照着漆夜。
上回见时,才不过屏风后匆匆一睹,时琉进房间一看,竟是亲眼看着沛愉,温柔微笑……渐渐变得透明,消散……
沛愉最后在指尖凝住一小抹微弱的光,那抹光飘到萧时琉胸前,进入了他身体之中,那一小抹光就如平日里凝在掌心的照明的光亮,比那种掌心凝出的光还要微弱些,却带着一丝暖意。
“娘!”萧时琉飞扑过去跪倒在她身前,发现摸不到她,满脸错愕,可是沛愉已经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那一抹在她指尖凝住的光,便是她最后的力量,也是能给予自己孩子最后的一丝温暖。
只见是沛愉一点一点消散着,最后只剩下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天人五衰最后一眼,至少还是萧时琉。
看来,将沛愉留到现在,已经是施不若尽力了。
施不若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她走了,谁都抗衡不了天人五衰,连天帝都一样。”
洛辞越拽起他:“沛愉不是不认你,她知道自己要天人五衰,认了你,以后腾蛇族要打你主意,她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护不住你。”
“什么?”萧时琉完全不懂。
洛辞越哄道:“沛愉是腾蛇族人,历劫时以人类的身份生下你,你是彻底的人类,没有腾蛇族血统的,只要她不认,腾蛇族也不会发现你的存在。”
说到腾蛇族,萧时琉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他伤心着母亲的离去,却也很懂事,没有闹。
神仙的天人五衰是常事,在天界长大的十年,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未想象过自己从小以为死在火场的母亲竟然会在自己面前天人五衰。
萧时琉伏在沛愉刚刚坐过的椅子边,静静不语,如同一个孩童伏在母亲膝上,洛辞越随手扯了一件搭在房里的披风披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他肩膀道:“你自己静一会,我和你师祖在外头喝酒。”
“酒?”施不若点着头,心领神会点点头,不说话。
洛辞越给了施不若一个大白眼,被扯出了门。
一关上门,洛辞越顺道打个响指,下了一个结界让他安静待一会,扯着施不若就去酒窖的方向,洛辞越从小就在浮屠洞府长大,酒窖在哪闭着眼都知道,一边走一边说:“别吵着我徒弟。”
施不若拿过他手中的折扇,给自己扇着风,慢悠悠走在他身后,看着自己这个都成上神却还是背地里风风火火的徒弟,风凉道:“还是个半大孩子,总得成长的,你别护过头了。”
“是呀,你压根还不护我,我酿的那些你喝光了没啊?”
在人前洛辞越是衣不染尘慈悲严肃的百闻仙尊,人后在自己师尊面前还是和小时候一般,嘴上没个尊敬的小屁孩。
“早喝光了。”
洛辞越回头瞪了瞪他,不用想,肯定是打他主意,还想自己回来帮忙酿些,看施不若满脸无辜,只好通灵道:“君豪,送点酒过来浮屠洞府。”
“你呀你,没神官在身边,你就成废物了。”施不若淡淡吐槽着。
洛辞越翻了个白眼道:“不是你教我简单的事要找神官做的吗?”
施不若笑了笑,搭着他肩膀,开玩笑道:“我说,你就不知道好好孝敬我吗?例如派个美女神官过来?”
“别说美女,”洛辞越翻个白眼,义正言辞道,“我派头母猪过来,你都能把母猪肚子弄大,再抗议就参你一本,抓你去干活。”
施不若风流成性是出了名的,因为太风流,前女友众多,和他沾过关系的仙女神女更多,简单而言就是风流债太多,洛辞越没少给他收拾风流债,天帝也没少帮他收拾,流放也流过了,贬也贬过了,他都能被叫一声浮屠老祖,被贬完不到三天要飞升压根就没问题。
所以天界对他基本是属于放任不管,爱咋就咋的,有活就给他干,没活就去人间青楼找花魁,施不若能教出洛辞越,他实力本就不比洛辞越差,只是上神要管领地,他懒得管,先不说神籍限制,他本就不愿飞升上神,以前说是要带徒弟不想要神籍。
后来徒弟们就死剩洛辞越一个上神了,他就说风流债太多,仇家也多,还是不想飞升,不如现在自由快活。
久而久之,洛辞越也不想管他,几十年看他一回也是正常的,这一次若不是求他帮忙,才不会主动找施不若。
在等君豪送酒过来的时间里,他们俩坐在一处从前常坐的亭台之中,洛辞越熟练地烫着瓷杯瓷壶,如同年少时一般。
年少时的洛辞越,就和现在萧时琉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常常和施不若在这里喝酒……那时的施不若总说他怎么不如自己,多说几句就吵起来……
——你就是喜欢过我娘,别装了,一直都忘不了我娘呗。
其实从上仙飞升化神的天劫是最难的。
施不若被前任天帝看重,他上仙时期就已经是被重用,而且还赐封号浮屠,至今仍用。
他上仙飞升化神的时候,和沛愉一样,都去了历劫转世。
转世之地是一个仙门世家,那一世的施不若是这个世家的大弟子,与大小姐是师兄妹,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可是施不若总是想着修行和除魔卫道,按他现在的话来说,当时跟个二愣子差不多。
后来他沉迷修行,不定期闭关,第一次闭关,小师妹和其他世家联姻嫁了,施不若知道她嫁了,表面上也没什么,立刻又闭关修炼,离第一次出关还不到三个时辰。
第二次出关,应该不算是出关,是夕西牛鬼动乱。
夕西牛鬼本来沉睡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弄醒了,到处作乱,当时仙界玄门百家折了一半以上。
其中这被折的一半里,当然也有施不若的师门,和他师妹的夫家。
施不若还未出关被打扰,夕西牛鬼是现在血族的祖先,被夕西牛鬼咬的是初代血族,其次是二代三代,以嗜血为生,最为强大,这一战之中咬了不少凡人和修士成血族。
他师妹的夫家被灭了,师妹大着肚子回娘家,一边生孩子一边躲血族和夕西牛鬼,而施不若就出关在前头打血族,那可怜的小师妹生完孩子,就剩半口气,拖着半口气,亲亲刚出生还未睁眼的儿子,取完名字,顺道用那半口气给施不若托孤,刚说完就死了。
小师妹一死,施不若就像疯了一样和夕西牛鬼拼命,一边打一边飞升,不知道算不算是救了人,反正他一边打一边飞升化神。
后来夕西牛鬼被当时还是上神的现任天帝封在镇魔碑下,那些血族也被管得严严实实,夕西牛鬼之乱才算完了。
而小师妹生的那个孩子,毋庸置疑就是洛辞越,洛辞越也有一个优点,就是长得像娘,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小师妹托的孤,不是小师妹留下的唯一活物,估计洛辞越早就被施不若扔到不知道哪去了,或者被打死好几回了。
“你就是喜欢过我娘,别装了,一直都忘不了我娘呗。”洛辞越一边烫着酒杯一边烫着酒壶,坐在这一处亭台之中,他们师徒俩以前也喜欢坐在这喝酒,整个浮屠洞府有好几处地方都坐成从前历劫时师门的模样。
施不若摇摇头,脸上依旧是那懒惰且玩世不恭的模样:“你懂什么啊?不是这么回事。”
洛辞越翻个白眼:“能是什么回事啊?你就是忘不掉我娘呗,直说又没什么。”
“启泰还在你身边对吧?”施不若拿起他刚烫过的杯子,从怀中掏出一瓶没喝完的望京来,倒进两只杯子里。
“还在呢,没发生什么事。”洛辞越点点头,端起一杯望京来,沁人心脾的酒香充斥在鼻腔之中。
当时他要收启泰做神官的时候,施不若反对得很厉害,因为启泰是被夕西牛鬼咬的初代血族,但一心修行不愿杀生才从人类变成修士,再被洛辞越收作神官,虽然平常在百闻宫之中启泰不被重用,不像君豪一样整天被唤着,却也帮了洛辞越很多忙。
人的辟谷是不吃食物,而血族的辟谷是不吸血。
有些血族愿意修仙还是因为这个原因,血族当修士可以辟谷,不必吸血为生。
血族向来如此。
“说了你也不听我的,你这么多神官用,也不缺一个半个血族。”
洛辞越却不这么认为:“血族有血族的好处,你这老旧思想是不会懂的。”
“是啊,我不懂,你说说哪里好?”施不若也给了他一个敷衍的白眼,施不若可是亲自经历过夕西牛鬼动乱的事,他对血族是深恶痛绝的。
施不若一脸讽刺,洛辞越道:“你就是对血族太多偏见,如果当你知道,有神仙不修仙,修别的,而启泰正是可以帮忙的话,你还会这么大意见吗?”
施不若一听便来了兴趣:“谁呀?让我八卦一下。”
“琨佑。”洛辞越冷静说道。
一说琨佑,施不若还是想了想那究竟是谁,片刻便摇头表示不记得这号人物。
闻雪舟存在感太低了,如果不是萧清霖整天抓着他玩,估计洛辞越自己也不记得天界有这么一号神仙。
洛辞越气定神闲解释道:“我在怀疑他,神魔同修,他说他从上仙到上神用了三千年,我和你不算特别出挑,也不算快,哪怕是锻体开始到玄神上神,哪有三千年这么久呀?”
施不若道:“用的时间长也不用这么怀疑他吧?”
“我更怀疑的是,那滴神之血和那滴神泪是他的,”洛辞越将被酒杯温得微热的望京来一饮而尽,“而且,他有一件事,让我坐实了这个怀疑。”
“就前阵子你挡天劫那回?”
“他烧的鬼棘,我懒得跑,想着自己金刚不坏,先恢复了法力,还借了一点给他和清霖,后来他和打血族的时候,还了我太多,而且极其纯净的正道法力,他给我的量太大,多到他不应该还这么多……”
施不若一脸没救了的表情,摇着头吐槽:“就这?就凭他还你法力太多,你就怀疑他神魔同修?确切证据呢?”
“我有证据早就去告状了。”洛辞越说的没错,他要是有闻雪舟的证据,早就去天帝面前告状了,他自己也不会傻到去说觉得闻雪舟还他法力太多,多到不正常,而怀疑他神魔同修。
退一万步说,哪怕闻雪舟真的是神魔同修也好,什么也好,他只要不做坏事,不害命,天帝也不能将他怎么样,洛辞越手里没证据,要是抓到闻雪舟一丝做坏事的证据,洛辞越能参他个天翻地覆。
施不若看他还是稍微动点脑子,没用冲动直接去告状,提点了一句:“那你想想他为什么要神魔同修啊?”
“我要是能知道,早就去告状了。”
“总想着告状是不行的。”
洛辞越挠头扁嘴,自己也不是对闻雪舟有什么偏见,只是觉得闻雪舟太古怪,担心萧清霖那个傻子被吃得渣都不剩,还有就是担心他神魔同修这件事会对苍生有点什么影响,只好道:“他是不是神魔同修和我没关系的,但他要是有一丝坏事,不管他是什么,就不行。”
这个想法就如他收启泰做神官时的想法一样,要是启泰有一丝坏心,肯定不会成为神官的,当时他只是一个凡人,好像还是一个军官,是最早夕西牛鬼解除封印时候碰上的人类,就被夕西牛鬼咬了,成了血族。
夕西牛鬼被镇魔碑镇压后,神仙们主张都是将血族一并封印,但血族之前都是无辜的凡人和无辜的修士,只要不作恶即可,而启泰便是当时那群血族的其中一个,他为了不吸血,特意学修士修行辟谷。
血族要是修行,是比凡人难了十倍,看在这份上,洛辞越才将收为自己神官,很多暗地里的事,不能让其他神官明面去做的,都会交给启泰去做。
施不若亲手将他养大,洛辞越想什么,他都能猜出不少,打趣道:“我说你呀,整天就只想着正是正,邪是邪,分太清楚不会有好结果的。心中得有一个秤,比如说,一个人小偷小摸,只是为了劫富济贫救济穷人呢?那你也要把侠盗也杀了吗?”
洛辞越理所当然答道:“怎么可能,我才不会杀,那叫罪不至死。”
“世上没有一对会完全干净的手,只是看脏到哪个程度。”施不若道。
“我说,老爷子啊,你说是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洛辞越又开始套起话来。
施不若轻叩了他额头一下,没好气道:“兔崽子,又想套话?”
“不然呢?”
“看现在这形势,很快你就会知道的,不必我说。”施不若没好气故作深沉道,他是经历过前任天帝天人五衰和现任天帝接管的交接期,见识过的东西必然比现在天帝见识的没准还多。
洛辞越觉得他又是故弄玄虚,看套不出什么话就打消念头了,在这边住了几天,萧时琉安静够了,才将他带回去。萧时琉仿佛平常那般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整个天界都知道了沛愉天人五衰的事,就如其他神仙一样,只是稍微唏嘘几句之后,什么都没了。
萧时琉只知道沛愉灰飞烟灭前都不希望他得罪腾蛇族,所以才不愿认他,若是在天界表现太过伤心,便会引起腾蛇族的注意。
回到百闻宫几天,萧时琉依旧是练功练剑练画符,生活如平常一般,没有显得伤心,也能看得出他不快乐。
打破这安静的是萧清霖给洛辞越一句通灵:“过来帮忙,我陪你打三天牌九!”
“可以带你干儿子来不?”
“随便你!你过来帮我就行了!”萧清霖连通灵的语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萧清霖一边通灵求救一边躲着,萧清骋在身后念着咒语,显然他们两兄弟并不是这么多……食铁兽……的对手!
萧清骋的砚台放到自己领地散灵忘记收,想起来的时候也没空收,之后便忘记了,多放了几天,而他领地上多的是食铁兽,他散的法力修为都被那些食铁兽吸了,现在基本出现了一个食铁兽成精的局面。
听到萧清霖求救,洛辞越看最近萧时琉都不怎么开心,便想着把他也带过来玩玩,一来便看到,萧清霖化了女相被食铁兽追着跑,他打个响指,身后召出一把飞剑,飞剑将那食铁兽一只爪子钉住,可是那食铁兽直接把飞剑的法力给吸收了。
这下萧清霖翻了个白眼,跳脚道:“你来帮谁的呀!”
“这怎么回事啊?这么多食铁兽跑来跑去,是什么新趣味吗?”
萧清骋顾着念咒没空骂他,萧清霖只好一边跑一边解释道:“我哥将万陵砚台放过来散灵,忘记收了,我来收的时候就出这么多食铁兽成精了,而且砚台收回去之后,这群食铁兽还会自己修炼!自己修炼!”
洛辞越一看就乐了,起哄道:“那你最好的朋友怎么不来帮你?吵架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闻雪舟化了女相,浑身是伤,被一个化了人形的食铁兽一手打飞,脸朝地摔到地上,萧清霖连忙也化了个女相,颤抖着声音道:“我建议你也化个女相!”
那化了人形的食铁兽还长得挺好看,穿着一身粉色短裙,头上戴着一朵装饰的小花,一张圆脸可爱甜美,大眼睛微笑唇,看着是少女模样,非常可爱,可她能一手打飞一尊上神……
“谁要陪你们穿女装……啊!”洛辞越还未说完,便也被那食铁兽打飞了,萧清骋看着他被打飞的样子,不禁翻了个白眼。
洛辞越怀疑自己极了,他看了看那少女,没错啊,是刚化人形的食铁兽,怎么能将上神都打飞?打飞其他也就算了,能打飞自己?打飞自己?
萧时琉看情况不对劲躲到师尊身后,洛辞越严重怀疑自己厉害还是食铁兽厉害,稍微愣了一瞬间,那食铁兽少女又过来将他打飞,洛辞越不会这么被打飞第二次,他立刻召出缠羽,一剑刺在那食铁兽少女的肩上。
可是少女似乎不感觉疼,直接拔出缠羽,连同握住缠羽的洛辞越也一同甩了出去。
此时还有一只追在她后面气喘吁吁还未化出人形的食铁兽,倒是会说人话了:“牝虢!素问!你们打不过她的,快跑!”
“谁呀?”洛辞越还没反应过来,护着徒弟腾云跑了,那少女看着不会飞,只是体力好了点,跑得快,力气大,并不是多大问题。
那在后头的食铁兽的声音有些耳熟,洛辞越没想到是谁,萧清霖忙道:“是老孟,被流放的那个老孟!”
“我昨天才见他们兄弟俩说说笑笑的!”洛辞越看着这食铁兽虽然觉得眼熟,而且还认识自己,“是那个?!”
“没错!牝虢!牝虢你记得是我对吧!”
这个被流放的老孟,就是孟家三兄弟的老大,以前三兄弟都是食铁兽,比较厉害和比较出名的是老三孟兰,而他是老大孟达,还有一个双胞胎二弟,孟哮。
而孟达被流放的理由很无语……他有一天喝醉酒,到处发酒疯,调戏仙女神女也就算了,还去万陵宫化回自己食铁兽的原形,用食铁兽的模样对着一道回去的天帝和萧清骋,小解……
没错,在万陵宫前,对着天帝和萧清骋,小解。
酒还没醒,当场就被天帝扔去流放,孟哮孟兰求了天帝和萧清骋几天都没打消这个流放的惩罚,而且还是要用食铁兽模样去流放。
孟达用食铁兽的模样,双足站立,指指自己又指指那少女:“你们听我说,那娘们不好惹,万陵散灵的法力大多都被她吸收了,现在法力就跟寻常上神差不多!”
萧清霖一脸无奈,洛辞越还有些幸灾乐祸:“万陵神君你也有今天,别念了,你的修为法力都散灵散得差不多了,念完也发生不了什么事。”
孟达说:“还没化形的时候,我让她外甥去帮忙阻止,那娘们抡圆了胳膊打自己外甥。”孟达顶着自己食铁兽的模样说这些话,看着搞笑极了。
萧时琉躲在师尊身后,踮起脚尖小声在他耳边道:“师尊,要不还是让孟哮将军过来?”
萧时琉这个建议没错,孟家三兄弟都是食铁兽,这里虽然是萧清骋的地盘,明显这件事萧清霖是要帮哥哥捂住的,既然孟达在这边被流放,迟早孟哮孟兰也会知道,干脆让食铁兽打食铁兽,还省了事。
洛辞越稍微一想,这话说得有道理,留个心眼多问了一句:“老孟,那姑娘叫什么?”
“飞云!张飞的飞,赵云的云!”
“好!”洛辞越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眼神,然后立刻给孟哮通灵道,“孟哮啊,你哥在流放的路上给你找了个对象,长得可漂亮了,名字叫飞云,迟迟更待梨花月,醉倚飞云十二栏,的飞云。”
孟达和萧清霖都看傻眼了,闻雪舟翻了个白眼没说话,继续去追飞云,孟家三兄弟,长得都不差,尤其孟兰长得最好看,可是有这么一个经常胡作非为的大哥,导致三兄弟至今还打光棍,孟哮一听哥哥一边流放一边给自己找对象,二话不说立刻过来了。
孟达抗议道:“那娘们凶了吧唧的!牝虢你别闹!”
萧清骋终于念完了咒语,这过程中不知道多想骂洛辞越,只见地上开始结出一个巨大的法阵,如同一张大网,一只巨大用法力凝成的手追击着飞云,闻雪舟看他终于念完了,翻个白眼开始躲开飞云的攻击。
萧清骋认真道:“清霖,你在前面截击!还有你啊牝虢,过来帮忙就别捣乱,帮清霖截击!”
闻雪舟还没喘口气,便立刻道:“我去侧面。”
萧清骋点点头:“交给你了,清霖攻她双膝!”
孟达看情况不对,现在自己被罚流放,没有法力,还是笨重的食铁兽模样还化不了人形,现在四尊上神在,弟弟也在赶来路上,估计没多大的事,自己还是赶紧躲开比较好。
萧时琉被带过来其实作用不大,主要还是过来见见世面,他看孟达躲了,他也躲到孟达身边,还恭敬礼道:“孟达将军好。”
“你这孩子还忒有礼貌了些……”
这话从孟达嘴里说出来,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讽刺,不一会儿,孟哮便过来了,只见他身穿一身黑白轻甲,背挂白色披风,还是带着一些食铁兽的色调,孟哮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这个双胞胎哥哥,还有周遭乱七八糟,以为他又闯出什么祸来,轻叹一声道:“哥,这怎么回事?”
孟达连忙摇头摆手道:“万陵神君的锅,这回真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孟哮看这情况,也知道自己哥哥很难凭现在食铁兽的模样闯出这么大的祸来,摇摇头只好先向几尊上神问安。
萧清骋念了半天咒,倾尽现在神力和地界护阵之力,和他们三个勉强才能合力抓住飞云,孟哮看那少女,一看便知道是食铁兽,长得非常可爱动人,简直是食铁兽之花,孟哮的脸刷一声就红了,孟达在一旁看愣了,这傻子弟弟还真以为是给他介绍对象吗?
孟哮上前,握住飞云的手,认真道:“飞,飞,飞云姑娘,你好,我也是食铁兽,我,我我,我叫孟哮,也可以叫我孟二,我我,我……”
“哎呦我去……”洛辞越随便掰扯几句想让孟哮过来,毕竟食铁兽最清楚怎么制衡食铁兽,没想到孟哮当真了,还一见钟情?“真当相亲了吗?”
孟达咆哮抗议道:“我反对!弟!我反对!那娘们不仅三百多斤,上回还一次吃半块西瓜田,我不允许!”
“哎呦我去……”洛辞越惊得瞪着那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飞云,“就是她上回鬼棘的时候,一巴掌拍飞我徒弟,还吃了半块西瓜田的食铁兽?”
孟哮忙道:“没事,我养得起,我弟吃得更多,我都养得起!”
“啥玩意!”这回倒是飞云说出来了,她甩开孟哮的手,抡圆了胳膊,直接把孟哮甩飞出去。
萧清霖挑挑眉毛吐槽道:“我信上回的是她一巴掌打飞我干儿子了。”
洛辞越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篆,双指将符点到飞云背上,可瞬间符篆上的力量和洛辞越驱动符篆的神力,一瞬间被飞云吸食干净。
萧清骋骂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她会吸收法力!”现在看出来了。
用法力对着飞云使用,有多少能被吸多少,这里是飞云的生长之地,暂时还吸收不了,所以萧清骋念了半天咒语就是为的是要将自己法力融入地界之中,才能不被她吸收掉。
孟哮瞬间回到飞云面前,擦了擦鼻血,摔得鼻青脸肿的,真心诚意道:“飞云姑娘,大家都是食铁兽,我养得起你,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天界当我的神官!”
除了孟达抗议,其他几位都一脸惊讶……
飞云就是这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跟了孟哮回天界当神官了,火爆脾气厉害,身上又有萧清骋大多散灵散出去的修为和法力,孟哮本来和想叫孟兰过来一起教她,孟兰说怕打不过只好作罢,天帝知道了这件事,看萧清骋也不多说什么,也就不管了。
萧时琉被带着看了这闹剧一回,心情似乎好了些,不是终日愁眉不展的模样,如平常一般练剑,他的剑术不差,只是法力修为不足,洛辞越开始教他练气剑。
气剑便是将自己的法力凝结成武器的,当成真正的剑去攻击,萧时琉还没自己的真正认主的武器,只好将气剑凝成现在寻常练习的普通铁剑的模样,光是凝结出一把,还没学怎么控制就已经花光力气。
平常洛辞越懒得自己动手,都是一脸大义凛然,身后出现无数和缠羽一个样子的气剑,而气剑带动的气流吹得衣袂翩飞,优雅潇洒得很,用气剑其实比用真剑更加耗费法力,可是看着好看啊,又帅又威风。
若不是他脾气差又小气,光是平常这威风凛凛的气度,加上他那张连小孩看到都喜欢的脸,必然会被无数仙女神女倒追,但几乎都没传出过任何绯闻,洛辞越不仅出名脾气差又小气还怕小孩子,而且嘴巴毒,其他神仙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除了平常一块玩耍喝酒的朋友,是个活物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除非偶尔有几个不长眼或者是美脑子的。
现在人间话本里幻想的,优雅俊美白衣翩翩的仙君,虽然千篇一律,梗也被写烂了,但洛辞越就是符合这种话本里凡人对神仙的印象,只不过是脾气差点嘴巴坏点,长得又是一脸勾人魂魄的模样,只要不张嘴,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话本里的仙尊。
萧清霖按照约定,真的和他打了三天牌九,在百闻宫中,洛辞越一边在榻上打牌九,一边用余光看徒弟练气剑,他长期用气剑,压根不用看都知道他哪儿错了,萧清霖只和他打了半天,输到狂挠头,连发冠都气歪了,没好气道:“你是不是一边坑我又一边坑我干儿子啊?他才什么道行,练出这么大一把气剑怎么驱啊?”
洛辞越不以为然道:“你看不惯,你教啊,我教就是这样。”
萧清霖看看他,又看看现在输到一败涂地的样子,还有些犹豫,反正答应陪他打三天牌九,要是真连输三天就亏大了。犹豫地看了看在隔壁被气剑追着跑的萧时琉,又看了看自信满满且一脸欠揍的洛辞越,坚定道:“打牌九还是要我帮你带徒弟,你自己选!”
“我选什么啊?哪个我都不亏,亏的是你,你自己选。”洛辞越微张着扇子,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我输不起吗?牌九而已,就我们这打法,再打三天我都输得起!”萧清霖气得推开面前的牌九,认命地走到萧时琉身边,“我要教我干儿子,你别碍着我!”口硬心软,明明都输不起了,却还不承认。
洛辞越点点头:“行行行,是我输不起,我不玩行不行?”给足了萧清霖面子,马上又通灵道,“能看清霖带孩子,牌九麻将骰子庒闲百家乐,要来不?”
萧清霖一听,难以置信看着这个损友,又不想下面子,只好继续嘴硬道:“百家乐你个头啊?你叫几个过来啊?”
“就看你想看我推牌九,或者是一起打麻将了。”洛辞越悠闲摇着扇子,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手背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萧清霖握着萧时琉的手握剑。
一听,萧清霖脸色大变:“你还一叫就叫两个?”
萧时琉满脸无辜地扯住他的衣袖道:“干爹,师尊向来这样……只是不想干爹太无聊而已,嗯,信我!”
“你们师徒俩把我当羊,逮住我当羊薅呗?”萧清霖指着这一大一小师徒俩气鼓鼓道。
“清霖,怎么气成这样?”闻雪舟的声音从他背后而来,一进百闻宫就看他气鼓鼓像只小青蛙似的,语气虽然和平常一样寡淡冷漠,却是一句关心的话语。
萧清霖看他来了,依旧气鼓鼓,指着一脸自信的洛辞越,生气道:“他薅我羊毛!”
“输多少了?”闻雪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洛辞越,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
“不是钱的问题,是我输太多,没赢过!”萧清霖崩溃道。论有钱,整个天界最富的除了天帝就是萧清骋,萧清霖是第三富,压根就不在乎钱不钱的问题,问题是他不喜欢输,哪怕赌的是一片叶子一根草,他都想赢。
看他这崩溃的模样,闻雪舟和洛辞越都忍不住笑了出声,百闻宫此时又来了一位神仙,他穿一身黑色宽袖中衣,外面套着一件白色半袖,又是一副食铁兽模样,看上去也是少年郎的样子,爽朗地笑了几声:“素问上神又不是没钱花,怎么气成这样?要不素问和琨佑赢了算自己,输了记我账上也行。”
来者便是孟达和孟哮的弟弟,孟兰。
孟兰是凭一己之力养活大哥的,孟达只会闯祸,孟哮倒是个老实食铁兽,在天界算是默默干活不多嘴,东征西伐立功,脾气好人缘好,现在孟达还没正式被贬,全是靠两个弟弟捞起来。
而且三兄弟之中,孟兰长得最好看,性格脾气也好,人缘比孟哮更好,男女老少都喜欢和孟兰玩,因为食铁兽原型的孟兰脑袋大,小时候还没化人形的时候就被两个哥哥养着,大家爱逗他玩,喜欢叫他么么儿,还有个外号叫大脑袋。
现在的孟兰主文,孟哮主武,文武活兄弟俩都主动干得多,所以孟达全靠这两个弟弟才没被贬。
洛辞越看他也来了,拂手将那桌牌九换成了麻将,笑道:“孟兰都说挂他账上了,我也无所谓。”
萧清霖瞪了洛辞越一眼,给萧时琉交代了一句:“你修为低,凝这么大的剑,凝出了也控不动,凝些小的,像叶子啊花草之类的。”
“明白!”萧时琉点点头,
萧清霖头疼地想着,怎么洛辞越这只老狐狸能养出这么一只小白兔,打死都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看着萧时琉将凝出来的气剑收回,凝出了几枚气针,看着气针稳稳飞出,扎在木武童上,萧清霖满意地点点头,走过去开始打麻将,而洛辞越也一脸满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果然谁的儿子,谁教比较好。”
“你闭嘴,我坐你上家,诛死你。”萧清霖没好气道。
孟兰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们好好玩牌。”
他们四个一边洗牌一边看萧时琉练气针,码好牌,还没打四张牌,闻雪舟淡淡道了一句:“自摸。”
这么快?
闻雪舟推开面前的牌,自摸清一色对对胡……
洛辞越坐在闻雪舟对家,他怀疑地看着他推开的牌,运气这么好?
未许,闻雪舟又是刚码好牌没打几张,淡淡说了一句:“自摸。”
十三幺!
闻雪舟连赢了三把,看萧清霖脸上要挂不住了,接近再次崩溃的边缘,他看着自己眼前的一把海底捞月,目无表情随手打出了一张牌,而不是又说一句自摸,不一会儿,孟兰一边推开自己的牌,一边缓缓道:“牝虢,糊了,小小幺鸡。”
终于不是闻雪舟自摸,洛辞越倒是无所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闻雪舟就有一种说不清的不自在感。
可是萧清霖的脸上越发挂不住了,越来越接近崩溃,他平常打牌打麻将都玩多了,从来没试过像现在半天都没赢过,倒不是在乎钱不钱的问题,他只在乎输赢。
他们看萧清霖的脸色越来越黑,后面几局,打到流牌了,萧清霖都没糊得出去,眼看他眉头越皱越深,嘴都不由自觉扁得老高了,他们三个连自摸都不敢糊,只能打到快流局的时候,互相糊对方的牌,也算是第一回洛辞越和闻雪舟这么有默契。
而且闻雪舟坐萧清霖上家,好多牌都是故意放水给他碰和吃的。
这般下来,萧清霖打完二十四圈,天黑又天亮了,都没糊过一把,脸色黑得像锅底。
萧清霖从出生以来,都没试过的……别说以前飞升前做小道士的时候下棋消遣,哪怕是到现在,从未有过一天一夜都没赢过的事。
这种情况,半天不赢也不是多大问题,问题是在他们三个都是有意放水的情况下,还赢不了,就是最大问题了。
萧时琉练功练累了,睡醒一觉,又在他们隔壁练了好一会儿,看他们麻将都打完了,萧清霖脸色不对,而且直冒冷汗怀疑自己,天真地问了句:“是不是气运被影响了?”
——这话,也就萧时琉能说得出口,他们三个显然早就意识到萧清霖的气运有问题了,都没敢说话。
萧清霖盯着洛辞越,怀疑道:“你给下巫蛊了?”
“喂!”洛辞越连忙辩解,“我给你哥下蛊诅咒他天天腰痛都不会诅咒你啊!”
此时闻雪舟一听这话,连茶杯都摔了……
萧清霖的脸色一变,霎时变得担心:“我哥?对……我哥!”
洛辞越继续摆手:“我没咒他和他哥!”
“是不是气运被影响了?”
——这话,也就萧时琉能说得出口,他们三个显然早就意识到萧清霖的气运有问题了,都没敢说话。
萧清霖盯着洛辞越,怀疑道:“你给下巫蛊了?”
“喂!”洛辞越连忙辩解,“我给你哥下蛊诅咒他天天腰痛都不会诅咒你啊!”
此时闻雪舟一听这话,连茶杯都摔了……
萧清霖的脸色一变,霎时变得担心:“我哥?对……我哥!”
洛辞越继续摆手:“我没咒他和他哥!”
萧时琉一脸不解,心想着,自己说的不过是事实,他是上神,一时气运有损,过段时间就没事了,怎么会这样?
萧清霖担心哥哥,扯着闻雪舟就走,留下孟兰和洛辞越看着那桌麻将,孟兰安慰道:“我知道你没咒也没下蛊,他们俩账归我归我。”
洛辞越连忙解释:“我真没下蛊也没咒他和他哥!”
“我知道,我知道!”孟兰微笑着打圆场道。
这真的解释不清了……
萧时琉仿佛发现自己说错话,脚步放得很轻,往后退着,洛辞越朝他招招手,萧时琉乖巧上前,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可洛辞越只是小声道:“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们三个难道会看不出来吗?不说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下回,动点脑子。”
本来还以为至少会被骂一顿,萧时琉没想到师尊竟然没骂他,他连忙点头,不敢说话,看着很是乖巧。
看着这天真无邪的眼神,傻子都知道萧时琉也不是故意的,这么乖,洛辞越怎么也骂不出口,稍微教几句就算了。
他和孟兰互相给了一个眼神:
跟不跟过去?
不想跟。
我也不想。
可是也不能不跟。
算了算了,跟就跟。
他们俩互相叹了一声,一道跟在萧清霖和闻雪舟后面去万陵宫,萧清霖紧张得要死,扯着闻雪舟的手臂道:“我气运有问题,我哥肯定也有事,我赌钱输了事小,我哥可怎么办呀?”
闻雪舟听着眉头直蹙,只能不咸不淡安慰道:“他又不赌钱,你别担心了。”
“不是赌钱的问题,我和我哥……”萧清霖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担心到不得了。
可是去了万陵宫和天帝殿中,都不见萧清骋,甚至也不见天帝,给他通灵也不回。
洛辞越心想着,两个一起不见了,莫不是去哪白日宣那啥了,也没什么好奇怪,找了一圈没看见,便回百闻宫睡觉去了。
一看洛辞越跑了,孟兰也说回家啃笋笋了,闻雪舟看洛辞越和孟兰都跑了,他道:“两个没义气的,我陪你吧。”
萧清霖心绪不宁,他不能说自己和哥哥身上有伴生咒,只懂摇头。
闻雪舟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静静站在他面前,不说话,半饷,萧清霖才道:“我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吧?你也陪我打一天一夜的麻将,肯定累了,回琨佑宫吧。”
“你真没事?”
“没事……”萧清霖的模样显然不是没事,而是失了神。
萧清霖平常就如一个小太阳一样,虽然爱耍一些小性子,显然是从小就被哥哥宠出来的,到天界之后萧清骋能吃得开,将弟弟宠坏了,才有些小性子,但性格本来就好,人缘好,谁都喜欢和他玩,尤其是十年前,化了女相抱着萧时琉在百闻宫前哭,多的是神仙陪他玩。
“好。”闻雪舟道。
“你说,我哥会不会被我影响?”
闻雪舟正准备转身离开,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他停下动作,很认真地看着萧清霖的眼睛问道:“你担心什么方面?担心你要是天人五衰了,他也会和你一起吗?”
“不是!”萧清霖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眼前的闻雪舟话中有话,有点奇怪,自己担心的绝不是这件事,“我天人五衰有什么关系,我哥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伤心一阵还是和你一道天人五衰?”
萧清霖摇摇头:“不是,我不想看我哥被我拖累,或者他出什么事……”
闻雪舟问道:“要是怎么都得有一个天人五衰,你要选自己还是你哥?”
“我可以不选吗?”
“你喜欢。”
说罢,闻雪舟便转身回琨佑宫之中,他没有朋友,甚至连洛辞越也总是怀疑自己,不过是救过萧清霖几回,他又知道他不爱与其他人交往,向来低调独来独往,便扯着自己到处玩,到处干活。
见闻雪舟离开,萧清霖召出自己的法器音无相,音无相是一把笛子,是他来天界之后才得到的,所以只与音无相结过契,而素问神君的神像向来都是没有武器的,偶尔也许会握着一把笏,却没有握着武器,所以萧清霖也不爱用武器,都爱用符篆,旁人都说他用符篆用得好,画符也画得极好。
很多信徒甚至都不知道素问神君甚至还有自己的法器。
音无相笛音清透婉转,据说笛音还能传到镇魔碑下,必要时还能镇压邪魔。
萧清霖靠在一棵槐树下吹奏着,笛音的音量不大,却能用法力传到他想传的对象耳中,笛声悠扬,却许久未有回应。
这天气又开始行雷闪电了,却许久没有下出雨雪。
洛辞越本来都已睡下了,打完通宵麻将,累得很,他看打这么大雷,还下了一道避音的结界。
第二天一早,君豪快要敲烂他的门,洛辞越睡眼惺忪,君豪极其急切道:“镇魔碑裂了。”
镇魔碑都能裂?
洛辞越微微挑眉,自己不过睡一觉,镇魔碑怎么都能裂?
外头依旧是光打雷不下雨,洛辞越披着一件外袍,头都来不及束,让君豪继续说,这场雷暴是由昨天开始就劈着的了,现在也还在劈,却没有霜雪风雨,奇怪得很。
前段时间飞云化人形的时候,也打了好一阵子。
洛辞越觉得天气不奇怪,倒是镇魔碑奇怪点,心想难不成镇魔碑真能被雷劈都劈裂。
不可能啊,天帝当了多少年天帝,镇魔碑就有多少年,按道理不会这么容易就裂了吧?质量有这么差吗?
现在的镇魔碑是天帝从上神飞升真神的时候就有的了,在镇魔碑之前所有邪魔都是靠上一块镇魔碑镇压,而上一块镇魔是腾蛇族的,那时候前天帝天人五衰,腾蛇族就想搞事,对镇魔碑动了手脚,偷偷移开了,镇不住镇魔碑之下的邪魔。
天帝当时还是上神,硬抗下全部,还立了一块新的镇魔碑,然后荣登天帝宝座。
而旧的镇魔碑,也扔回了腾蛇族,让他们爱干嘛就干嘛。
洛辞越一边听着君豪在外头禀告,一边自己梳洗穿衣,想得头都要疼了,镇魔碑都能裂,究竟是搞出多大的事啊……
君豪说完,洛辞越也打扮好得如平常一般人模狗样,他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天帝去镇魔碑那边管吗?”
“找不到天帝。”
“找不到?”洛辞越微微一惊,这比镇魔碑裂了的事要小点,反正今天都发生这么多事了,也不差一个天帝失踪,“那自然万陵神君也找不到吧?”
君豪点点头:“天界现在群龙无首,琨佑上神说要去镇魔碑那边看看,其他神仙也蠢蠢欲动,想过去。”
“他过去?”若是天界神仙毫无举动倒是正常,可是闻雪舟主动过去,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平常也在怀疑他,也不差今天也怀疑他,“我也去看看。”
现在镇魔碑裂了,镇压的那些东西,什么都有,其他神仙不太敢过去,有胆子大也就去看了一眼就走了,里面妖魔蠢蠢欲动,要是全冲出来,一尊上神也很难自保。
洛辞越心中还想着,他们俩躲起来不见天日也就算了,现在这情况,天雷频发,镇魔碑也裂了,他们俩不至于这种情况都失踪吧?
天界神仙不乏想去镇魔碑那边帮忙的,可是去也不对,不去也不对,大家要么怕镇魔碑毁后苍生受劫,要么在商量要不要去腾蛇族把旧的那块搬过来,要么就在怕死。
不管是什么都好,有不去的,也有去的,而洛辞越是选择去的。
他腾云到镇魔碑那边,只见一道深深的裂痕从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镇魔碑之中,打横开裂,裂痕还未完全将整个镇魔碑打断,所以现在还面前撑着,这个裂痕一看就不是雷劈出来的,是镇魔碑内部开裂的。
内部开裂就说明,镇魔碑真的出问题了,不少神仙也来了看看什么情况,可是一看这道裂痕,都摇摇头,不知如何是好,洛辞越环顾一周,不见闻雪舟,心中感觉奇怪。
他在镇魔碑附近也仔细走了一圈,还是不见闻雪舟的身影。
与其他神仙互相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怎么都不见闻雪舟,洛辞越心想不对劲,镇魔碑立于深渊到顶,看不到底,看不到顶,而边界隔着一条很大的缝隙。
洛辞越实在看不到,腾了一块云飞往镇魔碑下,他想看看镇魔碑现在情况,周遭神仙对着他匆忙喊道:“牝虢!”
镇魔碑那边,只见一道深深的裂痕从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镇魔碑之中,打横开裂,裂痕还未完全将整个镇魔碑打断,所以现在还面前撑着,这个裂痕一看就不是雷劈出来的,是镇魔碑内部开裂的。
内部开裂就说明,镇魔碑真的出问题了,不少神仙也来了看看什么情况,可是一看这道裂痕,都摇摇头,不知如何是好,洛辞越环顾一周,不见闻雪舟,心中感觉奇怪。
他在镇魔碑附近也仔细走了一圈,还是不见闻雪舟的身影,别说不见闻雪舟,萧清霖最该过来担心哥哥是不是掉下去,但连他也不在。
与其他神仙互相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怎么都不见闻雪舟,洛辞越心想不对劲,镇魔碑立于深渊到顶,看不到底,看不到顶,而边界隔着一条很大的缝隙,虽说是缝隙,但缝隙很大,能轻轻松松让神仙腾云驾雾或是骑着灵兽下去也绰绰有余。
缝隙虽大,但深不见底,而且缝隙旁边的石壁崎岖,很容易直接就撞上。
洛辞越实在看不到,腾了一块云飞往镇魔碑下,他想看看镇魔碑现在情况,周遭神仙对着他匆忙喊道:“牝虢!”
他哪管别人叫他,谁叫都没用,他一边往下一边仔细看着周遭一切,石壁崎岖,有的凹凸之处不到半个手掌大小,有的却能容纳好几只灵兽站立,这道石壁是创世初开时就在的,比第一块镇魔碑还要古老,瞧着崎岖的石壁脆弱不堪,飞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是萧清霖。
萧清霖闹着要下去:“让我下去,我感觉到我哥哥在下面,求求你!”
而不让他下去的当然是闻雪舟,他默默不语,两尊上神浑身是伤,萧清霖伤得更重一些,全身都是泛着金色光芒的神之血,而闻雪舟身上也有不少伤口,生生扛着萧清霖一点一点往上腾云,而那块云看着不仅不稳当,而且他们两个看上去也狼狈到极点。
洛辞越连忙朝着他们俩飞去,用自己的云接住他们,萧清霖伤得很重,但嘴上却聒噪极了:“我哥哥肯定在下面,让我下去,我要救我哥!”
“不可能,”闻雪舟自己给自己治着伤,沉着脸色,眉头紧蹙,“在飞云那次都把修为榨干了,连你半路都被打上来,他怎么可能下得比你低?”
“我用了音无相,我哥真的在这,不然不可能……呕……”萧清霖还没说完,眼前一阵发黑,呕出一大口血,金色的血液之中还有大量血块,他身体里内脏肯定受损了,伤比表面上看着还重,他一只手一只脚都断了。
闻雪舟解释道:“他下去的时候被镇魔碑打上来了。”
萧清霖伤得太重了,闻雪舟看起来为了救他,自己也受了不少伤,他们俩都像是被重重打在石壁上受了伤。
萧清霖连续呕了几口血,里面很多血块,他那一身水色的道袍都沾满了血,是象征着神明的神之血,他脸色煞白,显得分外脆弱,是洛辞越从未见过的,连坐都坐不住,整个身子歪歪扭扭倒在闻雪舟身上。
洛辞越似乎想到发生什么事了,他的云突然停住,没有继续往上升,先是将随身带的仙药喂了一点给萧清霖疗伤,再开口对闻雪舟道:“你要走便走,谁也不会怪你。清霖,我带你下去,若是有一点危险就要离开,你若不愿,我现在就带你上去,我们都不下去了。”
萧清霖说不出话,浑身是血,点点头表示同意。闻雪舟问道:“你真的还要下去吗?”
得到的答案显然只有一个点头。
闻雪舟淡淡道:“一起吧。”
“谢……谢…………谢谢……”萧清霖现在仿佛一张口就能将碎裂的五脏六腑吐出来,倒在他怀里,却还不忘道谢。
谁都没见过萧清霖可以伤成这样,洛辞越看不过,给他治了点伤,但内伤太重,本该让天医来的,他现在急救只能勉强让他不吐血和站得起来。
萧清霖稍微好了些,凝神聚气强行调了一下内息,将没吐干净的淤血吐出来后,萧清霖看上去才稍微好了一些。
闻雪舟问道:“你真的还要下去吗?”
萧清霖召出音无相,紧紧将音无相握在手中:“音无相和墨无忧是有感应的,音无相真的感觉到墨无忧在下面,不像其他,只有墨无忧从来不离身。”
洛辞越也知道墨无忧是什么,是一把锏,是萧清骋的武器,和萧清霖不一样,没什么人知道音无相的存在,但是墨无忧确实每一尊万陵神君像之中都会有的,和拿去散灵的小东西不一样,墨无忧从不会外借,所以萧清骋肯定就在镇魔碑下面。
而更让他怀疑的是闻雪舟,闻雪舟表面上意图是为了萧清霖好,让他上去疗伤,实际上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既然音无相可以感觉到墨无忧,那萧清骋肯定在镇魔碑下,究竟是装傻还是故意什么意图,洛辞越还在怀疑之中。
此时洛辞越还有一点忘记了,镇魔碑下是普天之中最邪最恶之地,光是怨气就能让他们不舒服,而且神力多少也会受到影响,刚刚萧清霖强行凝神调息也是饮鸩止渴,暂时能缓解现在的伤,之后还会有反噬。
看着闻雪舟,洛辞越心中似乎有一种疑惑,他的伤口虽多,而且血也流得不少,却没有什么内伤,气息也没伤损,按照常理而言,他们是修神仙道的,就算什么伤都没有,他们在这里都会多少受到些影响,可是闻雪舟一点影响都没有。
“别死撑,你没事吧?”洛辞越假装关心道,将刚刚喂给萧清霖的仙药,又给了一点他吃。
闻雪舟摇摇头,仰头将药吃了。
看他这么爽快吃药,以为他死撑而已,心中对他第二点怀疑稍微消除了点,却多了一个问号,奇怪着他是什么目的。
平常闻雪舟总是对萧清霖爱答不理,现在要是正常神仙下镇魔碑深处,别说是普通朋友,就算是孟达孟哮这种双胞胎亲兄弟也不一定会陪,而闻雪舟不仅要带萧清霖上去,还陪他,是什么目的呢?
“这里有多深?”闻雪舟往下看着,这道缝隙很大,却深不见底。
萧清霖有音无相,他能感觉到墨无忧的方位:“不知道底在哪,但我感觉到离我哥不远了。”
“他也不一定在底下,可能在中间想办法上去吧。”洛辞越素来对萧清骋是面和心不和,对救他的兴趣不大,现在陪萧清霖一边是为了看戏,一边是为了盯着闻雪舟,他坚信萧清霖自己下去肯定都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腾云往下,见到远处有一点光,洛辞越连忙朝光的方向而去,这边雾气很重,视线不佳实在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只能开着护盾往前,洛辞越费了不少修为才往光的方向飞近了些,却只见是天帝!
天帝就站在镇魔碑前施法,显然是要用自己的力量修复镇魔碑,或是要撑住镇魔碑。法力流转带动周遭一切的气流,吹得衣袂翩飞,吹起不知何时堆积的尘垢,尘垢如时间,不知不觉之中,镇魔碑前已经有这么多尘埃结垢,记起无尘无染的镇魔碑是何种模样,天帝微笑感叹过,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在这块镇魔碑立在此处的第一天,便是自己当天帝的第一天,当时的镇魔碑素尘无垢,立在这里多时,早已被风霜雨雪侵蚀。
萧清霖随手施了一道符,用大风吹开了障目的尘雾,却见镇魔碑有些奇怪,他认得出……那是自己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哥哥!
“哥!”
萧清霖从云上跃下,朝着镇魔碑的方向飞奔,洛辞越和闻雪舟跟在后面也急匆匆追着。
洛辞越见天帝在这,连忙向天界其他神仙通灵道:“天帝在镇魔碑下修复着,过来帮忙。”
闻雪舟不发一言走在他身侧,明明和平常一样,洛辞越却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上前才看清,萧清骋整个身子都被封在镇魔碑之中,只能依稀看到模样,镇魔碑如同一块脆弱的黑水晶,通体全黑,能依稀看出萧清骋的脸,只见他双目紧闭,犹如被封在琥珀之中的虫子。
镇魔碑并不是全黑的,而是一块极厚的半透明水晶,黑色是被浊气污染,所以看上去才是半透明发黑发暗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萧清骋,是完全与镇魔碑融合在一起,不是被挖开放进去,而是被“吃”进去的。
一听通灵,众神仙直接化烟而至,看这眼前场景,大家都想帮天帝,可是看见萧清骋融在镇魔碑之中,大家又有点望而却步,不知如何是好。
天帝微笑对他们道:“各位莫要费力,镇魔碑与我气海牵连,你们的力量都用不上。”
此时他仍然温柔微笑着。
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萧清骋,这是命运注定的一切,时候到了,谁都无能为力。
天帝哲淮也是从修士一步一步做上来的,他从登仙到上神,身边神官来去多不胜数,和其他神仙都一样,他没想过自己可以当天帝。
神官在神仙身边多如牛毛,谁也没限制什么数量,而神官只是神仙的助手,除非是常常被带在身边,又或是近身侍候多被其他神仙认识,否则谁也不会在意身边的神官是什么人,大多神官的命运都是那样,要么还未登仙就寿数尽了,要么登仙后还留在旧主身边修行,要么就离开旧主,自成一脉。
在登仙前的神官,除非像君豪那般总是帮忙去做很多事情,又常常被带在身边,否则也没谁会认得住他。
在牛鬼动乱的时候,天界神仙和仙界修士,都乱成一团,连当时的天帝也忙得满头冒烟,仙界修士折损一半,凡人也有被夕西牛鬼咬成血族的。
当时的哲淮还是上神,身边神官不多,当时他的存在感不高不低,寻常而言也就一句普通而已,而他带在身边的神官也不多,和寻常神仙一般,普通到不得了。
是上神,也只是普通的上神。
不止是哲淮,谁都好,以为做到上神已经是做到头了,谁也没奢望过自己会成为下一位天帝,前任的天帝不是什么温和脾气,他能造反硬刚腾蛇族,也能强硬态度平定天下,谁都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方式不当天帝,可能真神的神籍只有一个,大家不会想象也不敢想象天人五衰。
可是天人五衰,确实是连天帝都逃不过的,所以他就成了前天帝。
自从萧清骋登仙开始就在天帝殿中处理文件,他登仙之时就是天帝座下神官,这个神官的职位做到他飞升上神,哪怕他飞升上神,不当神官了,也还是在天帝殿中工作,神仙们都知道天帝要是没了他,公文都看不懂。
极少会有修士自己修行登仙到天界后去当神官的,更少会做到飞升为神也继续当神官的,所以萧清骋是一个例外。
更极少人知道另一件事……萧清骋的前世也是神官。
没错,他的前世也是神官,就是当时还是上神的哲淮手下神官,也就是现在的天帝。
前天帝天人五衰,上一块镇魔碑被腾蛇族偷挪,里面封印很多的邪魔都跑出来作乱,哲淮其实也没想当下任天帝,他想的只是若这些东西都出来了,会为祸世间。
神明的悲悯,和俯瞰苍生的慈爱,使他不得不为了苍生承担责任。
神仙很奇怪,至少悲悯苍生的时候,会有一种怜悯的心情油然而生,想的是他们这么脆弱。
脆弱得很呀……
那时他也如此时一般独自守在镇魔碑前,甚至想成为下一块镇魔碑,那般慈悯的神明,是会有好结果的。他其中一位神官,便自愿成了镇魔碑。
哲淮与他朝夕相处,早已不是神与神官的情感。
“苍生需要一尊好神多于一位好神官。”他在生祭自己之前,想的是苍生万物,悲悯的是世界任何一草一木,眼前看的是昨夜枕于他怀中的哲淮,哲淮爱苍生,他便顺道也爱苍生罢了。
哲淮爱苍生也爱他,爱他也爱苍生万物,萧清骋能做到的,便是与他一同爱他所爱的苍生万物,若镇魔碑不在,那不久之前封印的夕西牛鬼也好,还是之前的什么妖魔鬼怪也好,都会出去作恶,萧清骋能做的,便是亲手生祭自己。
他的法阵无论是前世当神官的时候,还是今生当万陵神君,他都非常精通法阵,尤其是大型法阵,所以要自己生祭自己,一点难度都没有。
生祭自己做镇魔碑,而且还是在哲淮眼前,对世界而言,大抵最伤心的便是哲淮了。
前世萧清骋生祭自己成了第二块镇魔碑,亲手将哲淮推到天帝的宝座之中……登基时的哲淮并不高兴,说来也好笑,自己最爱的人在自己眼前亲手生祭自己……
如果可以选择,其实哲淮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天帝。
但他并不能选择,当时能做到生祭自己成为镇魔碑的只有萧清骋,而自己生祭自己这么狠的事情,又有几个神官修士神仙能做到?
大多都做不到,也做不出。
萧清骋生祭自己后只剩一缕残魂,那一缕残魂被哲淮滋养到三魂七魄齐全后才转世,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
如果他不是天帝,又哪里有能力将一缕残魂养出三魂七魄呢?
其实萧清骋也不是特别爱苍生,爱到愿意生祭自己做镇魔碑的程度,可是他爱哲淮,爱到也一样爱他所爱的一切。
无论前世今生,萧清骋似乎都逃不开生祭的命运,今生从小当小道士修行,照顾弟弟,和萧清霖相依为命,却也逃不开要被生祭的命运。
眼前那口烧到通红的鼎如同一个火炉,如果在上面炼丹,哪怕是烤肉的话应该也不错。
当时他血缘上的伯父,也是当时的皇帝,拥有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权力大到可以将这对修仙多年的小兄弟当成炼丹的原料。
活人炼丹,哪里是什么延年益寿的东西?
那是将活生生的生命推去死而已,况且凡人有一个很可笑的说法,叫作——以形补形。
对。
以形补形。
将一对活生生的小修士,炼成丹药,以为这样会有什么延年益寿的用法?
可笑至极。
就在萧清骋眼看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扔进鼎中,突然天上开始行雷。
雷暴极大,比寻常登仙的天劫都要大,甚至像是上仙飞上神的时候那么大。
就这般,他飞升了。
飞升登仙了!
萧清骋在当时混乱的环境之中,直接将自己刚刚登仙只有一点点的仙气点授给萧清霖,他别无选择。
兄弟俩从小就有一道共生咒,是共享寿元的共生长大,但这道共生咒会在登仙的时候解除。
只是这么一场混乱的炼丹祭典之中,重点都是萧清骋,萧清霖还被关在铁笼之中,眼看着哥哥要被扔进炼丹炉中,萧清霖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被扔进炼丹炉中,此时天上开始行雷闪电,萧清霖用铁剑引雷,也能看出这道雷不一样,不是普通天气反常,而是渡劫天雷。
一个修士能看出渡劫天雷不难。
但天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劈中渡劫,萧清霖看时间不够,出手引雷,让天雷劈在萧清骋身上让他飞升渡劫。
雷劫,是萧清霖引来的。
登仙,是萧清骋飞升的。
命运总是会成为一个很完美的闭环,前世萧清骋生祭自己之前八千岁还未登仙,今生十八岁登仙,在他登仙那一刻,他便恢复了所有记忆。
作为神官时的记忆告诉自己,这个雷劫并不是自己的,这并不属于自己的雷劫,但他渡了,登仙了……
那时在场的修士只有他和萧清霖,他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萧清霖的天劫,却被自己抢渡了。当然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他看着还被关在铁笼里,还拿着用铁剑引雷的萧清霖,毫不犹豫用自己刚刚登仙为数不多的仙气为他点仙。
那是半条命。
如果在场还有其他修士,他和萧清霖脆弱得像一张纸,但凡是个稍微厉害点的修士也能要了他们两兄弟的命。两个神仙被修士杀了,大概还会成为一个笑话。
同样,在萧清骋登仙的那一刻,哲淮也发现是他。亲手去接他们到天界,从那刻开始,再续前缘。
萧清霖是他今生的弟弟,萧清骋从小和他相依为命修行,感情就是不一样,尤其是他以为那是萧清霖的天雷助自己登仙,心中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从前宠他,后来飞升后更宠。
如果说萧清霖十来岁的时候飞升还是个孩子,那他飞升后乃至今时今日位居上神,他依旧也是一个被哥哥宠爱到骨子里,还没长大成熟的孩子。
而孩子是什么呢?
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是多少岁,是什么地位,是什么辈分都好,一天脑子没成熟,便一天都是个孩子。
但他们兄弟俩从飞升那日的天雷开始,便造成一个错误,一个被隐藏在天雷之中的错误。
那道让萧清骋飞升的天雷不是一个他们当人的结束,而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可是他们兄弟俩都没有这个意识。
而悲剧往往也是从这种毫无意识的错误之中开始的。
包括今时今日,在镇魔碑前发生的一切……
萧清骋便是镇魔碑,而天帝在他飞升的第一天便与他定了共生咒,萧清霖与他也只是退一步的伴生咒。
共生咒就是一种很甜美的毒药,如果萧清骋天人五衰灰飞烟灭,和他共生咒的天帝也会死,共生咒的关系是彼此平摊寿命一起用,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会死,伴生咒的关系就是伴者死了,被伴者不会死,若被伴者死了,伴者便要将自己的寿命和被伴者共用。
可是天帝作为真神,他是能看到很多神仙的命簿,从萧清骋登仙的那一刻开始,天帝就看到他的命簿,是一场其中一方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死期并且决定殉情的恋爱,命运就是这样的,天帝也是这样般逃不开命运,哪怕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明知故犯,命运也能让自己心甘情愿。
一种饮鸩止渴的明知故犯是非常甜美的毒药。
闻雪舟看着被裹在镇魔碑之中的萧清骋,还有用着自己最后力量维持镇魔碑的天帝,他心中莫名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也是在萧清骋和萧清霖飞升那日,他与他们兄弟之间的羁绊便被命运的齿轮紧紧缠绕着。
天帝的笑容一如既往爽朗温柔,他知道萧清骋还有多久就会天人五衰,就在自己眼前,那也是共生咒给他们之间定下的死期,在他飞升的第一天,天帝一直都在看着自己和他的倒计时,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在死期倒数着。
作为天帝的无奈与责任,让自己不仅只是哲淮,他还是天帝,世上苍生万物的天帝,不能仅仅只是自己,他先是天帝,才是自己。
他扭头环视了一圈身边的漫天神仙,依旧从容微笑着:“诸位,我与清骋已经为天下带来数十万年和平,今后便要麻烦诸位了。”
“……”
“……”
“天帝陛下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是您和万陵带来的?”
“……”
“……”
天帝看着众说纷纭,一脸轻松笑了一下,眼中依旧只注视着面前镇魔碑之中的萧清骋,此时闻雪舟心中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萧清霖隔着镇魔碑轻抚着萧清骋的脸,带着哭腔问道:“我哥,我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清霖,好好照顾自己。”天帝依旧微笑着,眼中只有萧清骋,他知道萧清骋最放不下这个弟弟,却也只能照顾到现在了。
所有神仙,都看不懂现在发生什么事,可是镇魔碑与天帝气海相连,而萧清骋又在镇魔碑之中,他们空有法力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切。
天帝才开始缓缓道出真相:“清骋前世生祭自己成镇魔碑,剩一缕残魂被我滋养出完整魂魄才转世,我与清骋有共生咒,也只能支撑到现在,待我们天人五衰后,世间一切以后便交给诸位了。”
他的声音平缓,甚至还有些轻松。仿佛下一刻随时天人五衰的不是他,眼中只有萧清骋,待他们俩天人五衰的那一刻,这块镇魔碑便会彻底消失,镇压的一切就会出来。
萧清霖一听,想用自己的法力注入镇魔碑之中,却毫无作用,他眼中满是错愕,拼命摇着头哭喊道:“不会的,我哥哥和天帝陛下不会天人五衰。”
“清霖,没用的。”洛辞越算是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久之前沛愉天人五衰前早就说过,在天人五衰出现的时候,其实自己是会有感觉的,会发现迹象,并不是突然发生的事。
“为什么……”闻雪舟似乎比萧清霖更加错愕,这一切和自己心中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洛辞越讽刺质问道:“为什么?很明显,天帝用自己的寿元来维持镇魔碑,没看出来吗?”
“不……不是的……”闻雪舟摇着头,他没打算对天帝打主意,也没对镇魔碑打主意……
在旁边一众神仙的目光都落在闻雪舟身上,洛辞越召出缠羽,剑尖抵在他喉咙之上,虽然闻雪舟作为上神,并不惧怕这种一剑封喉,但这也是一种威胁,洛辞越冷道:“缠羽,召来。我说,你也装得够久了吧?”
“牝虢,”天帝温和开口道,“与他也无关,琨佑没有错。”
“琨佑?怎么回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清霖微微愣了一下:“这怎么回事?”
洛辞越的剑尖依然指在他喉前,闻雪舟面不改色,承认道:“我确实没错,萧清骋夺我天劫,我对他用恶诅,我有什么错?”
“琨佑?怎么回事”
“今天出门方式不对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什么顶级修罗场?”
闻雪舟卷起衣袖,露出双臂的恶诅反噬,还有不少坠魔的痕迹,众神仙一片哗然,他义正言辞道:“萧清骋飞升之时,夺我天劫,我从上仙飞升之时渡雷劫被他引去,害我走火入魔,我要报仇我有什么错?敢问,在座各位,谁不……”
话还没说完,萧清霖满眼泪光打断道:“对不起!”
是个傻子,也会明白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天帝坦然道:“琨佑,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萧清霖无力地跪倒在地,背后是镇魔碑,面前露出自己身上恶诅反噬的闻雪舟,他疯狂道歉着,“都是我的错,当时引雷的是我,不是我哥,你要恶诅就诅我便好,不要杀我哥!”
“什么情况?”洛辞越有些迟疑,收回剑,将缠羽收于身后,他问道,“清霖,什么情况?”
无疑,前一刻洛辞越一直都是站在萧清霖这一边的,可是天帝和萧清霖的道歉,让他开始有点怀疑。
天帝道:“抱歉呀,琨佑……”
闻雪舟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痛快,反而更加不明白,他扯住萧清霖的衣领问道:“你在说什么?”
萧清霖哭道:“那道雷劫是我引走的,不是我哥!是我!你不要杀我哥,你要杀就杀我便好!飞升前我和我哥有共生咒,但飞升后……没有。”
“太迟了……”闻雪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自嘲地大笑了几声……“太迟了……”
现在他要是收回恶诅不会算迟,但已经不是这个迟不迟的问题,闻雪舟用力扯着他的衣领,仿佛要将他的衣服撕碎泄愤,可是事到如今,谁也没有办法再改变事实。
萧清霖哭着哀求道:“是我引的雷劫,你要恶诅就恶诅我,要杀就杀我,不关我哥的事,错的是我。”
闻雪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似乎是在唾骂自己报错仇的愚蠢,也似乎是觉得自己可笑,又或是愤怒,他放开萧清霖的衣领,不知道说些什么,天帝道:“琨佑,你是你自己,然而才是神仙,这些年来的一切我都知道,是清霖也好,清骋也好,终归是欠了你,不管是什么,在我而言,无怨无悔,你也无错。”
闻雪舟似乎找到发泄的出口,苦笑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天帝:“我本就无错,何须原谅?是谁欠了我?我便找谁报仇,我本就没有错!你不要这么义正言辞悲天悯人说这种话,你默许我的一切不是弥补不是偿还,你不要认为自己是天帝,就能用默许的方式来代替谁偿还对我的仇恨!”
他激动到眼睛露出了一丝血色的红光,那是坠魔的痕迹,众神仙都大惊,显然话中意思就是,其实天帝一直都知道萧清骋飞升登仙是用了闻雪舟的雷劫,而他作为补偿,默许了闻雪舟暗修魔道,还默许了闻雪舟下恶诅。
“什么大型修罗场……”洛辞越看是看明白发生什么事,但显然现在的一切,不对劲!之前洛辞越是猜到闻雪舟神魔同修的,一直在找证据去告状,可是现在,天帝本就知道,还默许他这样做,甚至还默许他下恶诅……闻雪舟的恶诅对天帝而言是毫无作用,所以他下在与天帝有共生咒的萧清骋身上,也是毫无作用的,他们的天人五衰,其实本质上和恶诅无关。
那就是闻雪舟本来的仇人其实是萧清霖,但他以为是萧清骋,将仇报去了萧清骋身上,然后现在发现了真相,萧清霖认错,他接受不了。
萧清霖哀求道:“你要报仇就报在我身上,所有的错都是我,求求你……”
闻雪舟将手臂上的恶诅反噬怼到他眼前,瞪大眼睛反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止是萧清霖,在场诸位都能看出是什么,萧清霖哭泣道:“是催化天人五衰的恶诅反噬,你要诅就诅我,是我的错……你报仇,报在我身上就可以了……”
他被夺了天劫,受了苦,报错了仇,白白受错了反噬,还以为有报仇成功扬眉吐气的痛快,可是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闻雪舟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的错,便是为了报仇,坠魔去修了魔道。
可是他修魔道也没做错过半件坏事,他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洛辞越敛住了神色,他心中想了一下,若他坠魔后没有吸食魂魄的话,那便要用更厉害的法力和耗费大量修为去强压自己心神,而且他是渡劫失败,那么渡劫失败后也会有很严重的反噬,没准……
没准,闻雪舟早就死了。
他当时飞升失败,还是上仙,作为仙人若是死了去投胎,没有转世回金身的说法,若没人帮忙寻他,很可能生生世世轮回不能回天界,他又向来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绝对保险的方法——化为恶灵,修鬼道。
洛辞越意识到了这点:“如果当时你渡劫失败,很可能当时便死了对吧?所以,你从上仙到上神,用了三千年……是不是还多修了一个鬼道?”
“是呀。”闻雪舟毫不犹豫答道,他心态完全崩了,没什么好装,也没什么好隐瞒下去,现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诸位神仙,更是一片哗然,神魔鬼三修……
天帝淡淡道:“对不起。”
萧清霖将闻雪舟的劫雷引走,导致闻雪舟当时飞升失败,他当时还是上仙,作为仙人若是死了去投胎,没有转世回金身的说法,若没人帮忙寻他,很可能生生世世轮回不能回天界,他又向来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绝对保险的方法——化为恶灵,修鬼道。
洛辞越意识到了这点:“如果当时你渡劫失败,很可能当时便死了对吧?所以,你从上仙到上神,用了三千年……是不是还多修了一个鬼道?”
“是呀。”闻雪舟毫不犹豫答道,他心态完全崩了,没什么好装,也没什么好隐瞒下去,现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诸位神仙,更是一片哗然,神魔鬼三修……
天帝淡淡道:“对不起。”
眼看周遭的越来越多,仿佛连神官们都来了,数不清的面庞,闻雪舟没记得住多少张,不过也没多大关系,不认识便不认识吧。
闻雪舟发疯似的质问道:“抱歉啊,堂堂天帝怎么可能会对不住我?哪能让天帝陛下道歉呢?我做错了什么?我兢兢业业从凡胎肉骨修至上仙,生生被夺了天劫,而你作为天帝无脑袒护,什么叫默许我?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能略过这一切吗?说得可真是好听。”
这一出精彩的修罗场,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本来聚集过来是想帮忙,现在多的是过来看热闹,看戏,更有甚者在等看着天帝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中天人五衰,然后自己成为下一任真神。
真神的神籍并不是选定的,是命中注定的,谁都有命簿,登仙飞升后的命簿都不会被看到,除非是真神,真神才会看到飞升后神仙的命簿,可也看不到有真神命格的神仙的命簿,有真神命格的神仙很多,能不能成为真神也说不准,就如眼前,闻雪舟就有着天帝看不穿的命簿——他也是有真神命格,也有资格成为真神。
这一切,就是一场饮鸩止渴的赌局。
站在天帝的位置上,看的东西会很多很多,看着眼前歇斯底里发疯的闻雪舟,他身上一直以来压制到无法被察觉的魔化也全然显露出来,只见萧清霖召出了音无相,仅仅吹了第一声,闻雪舟便痛苦地捂住耳朵,音无相仅仅只是奏了几个音节,闻雪舟身上显露出来的魔化减淡了不少。
大多神仙都知道萧清霖的法器是音无相,却甚少见他用,素来他用符篆法术都厉害,用不用音无相都没多大关系。
萧清霖满脸泪珠,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打在一袭水色道袍之中,看着甚是楚楚可怜,赌局之所以会是赌局,就是因为有无尽的未知数。
只见镇魔碑的裂痕越来越多,眼看要支持不住,若是镇魔碑一碎,天帝和萧清骋天人五衰,那么镇压的一切都会跑出来。
看热闹的归看热闹,他们怕的是闻雪舟说不定还会带着那些东西为祸作乱,更怕的是自己当了下任天帝,一上任就得面对这个烂摊子。
渐渐聚集过来的神仙神官神侍都越来越多,君豪甚至带着萧时琉过来了,他在洛辞越身边小声礼道:“仙尊,若琨佑上神失控,恐怕没有对手。”
君豪这么想也没错,如果说神力的话,只要是上神基本都不相伯仲,但未知之数的是他的鬼道和魔化问题,都不知道会厉害到哪个地步,谁都没把握知道能不能赢他。
“师尊……”萧时琉害怕地躲在他身边。
洛辞越翻了个白眼,瞪了瞪君豪,问道:“你怎么带他过来?”
君豪不好意思说,萧时琉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点点腾蛇鳞,马上又将衣袖扯下,瑟缩在洛辞越身旁。
也就是说镇魔碑真的撑不了多久了,镇魔碑下也镇压了大量腾蛇族的罪犯,应该是腾蛇族之间一些感应,明明萧时琉是没有腾蛇血统,是沛愉以人类身份生下的,他不该会有这样的腾蛇鳞。
只能是沛愉归位后,萧时琉身上有沛愉的血脉,他体内属于沛愉的血脉也“归位”了,才导致他身上出现了这些腾蛇的特征,而且萧时琉道行太浅,根本就隐藏不了自己这些腾蛇族的特征,也很容易被发现。
洛辞越稍微一想,眉头紧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师尊在。”
萧时琉连忙点头,他真的怕被腾蛇族找到,他不仅不是对手,而且还只是一只任由蹂躏的小蚂蚁。
洛辞越高声起哄道:“我劝各位最好帮忙,否则镇魔碑一毁,一旦冲出,覆巢之下无完卵。”
“牝虢,没事。”天帝微笑道。
在这种时候他是怎么能笑得出来?
天帝似乎觉得自己赌赢了,可以心安理得离去,他看着在镇魔碑之中萧清骋道:“清骋,我们会赢的。”
萧清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吹奏着音无相,满眼通红,在音无相的笛音之中,闻雪舟似乎为了抵抗笛声的净化,又用自己的神力压制着魔化,看上去比刚刚发疯的模样冷静多了,但是他怨恨地看着天帝,还没有力气能继续质问下去。
只见闻雪舟的双眼被象征神力的金色占据,将刚刚藏不住的魔化驱开,可是眼神之中是藏不住的怨恨,天帝道:“抱歉了,琨佑……”
说罢,那本来不停的雷声更加响彻天际,一声巨大的雷声之中,天帝和镇魔碑渐渐化作光尘——天人五衰。
在最后一刻,哲淮还先想的是天下,他当天帝当到最后一刻。
但,此后他便可以是自己,不再是天帝。
循着雷声之后,在场所有神仙都召出自己法器,严阵以待,在镇魔碑彻底消失后,闻雪舟的身上渐渐出现一层光,他痛苦地朝原来镇魔碑的位置伸手释出神力。
就在镇魔碑完全消失,哲淮和萧清骋天人五衰化作的光尘完全消失后,突然天上降了更多的雷声——是渡劫的天雷!
这不奇怪,因为一旦天帝天人五衰,就会出现下一任的天帝。
众神仙都在看着此时天上那道天雷会落在谁的身上,顷刻连落数道大雷劈在闻雪舟身上,他全身泛着象征神明的光芒——居然是他?
萧清霖看着哥哥化作光尘,难过得闭上眼睛,依然吹奏着音无相,转身闯入了镇魔碑原来的位置上——
“清霖!”
“素问!”
闻雪舟冷笑一声,又受了几道劫雷,他沉下声调道:“现在我是天帝,我命令你站着!”
眼看他是想成为下一块镇魔碑,闻雪舟伸手往他的身上施法,洛辞越算是看出来了,闻雪舟也是想用神力压制镇魔碑下的东西,这没问题,但是萧清霖大抵是想赎罪,让自己做下一块镇魔碑,洛辞越厉声对闻雪舟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分心!”
直接凶新天帝?
君豪看愣了,向来巴结上司看多了,也是很少见直接凶自己新上司的。
洛辞越直接冲上去,想控住萧清霖,可是萧清霖像是铁了心一样,护身结界将他推开,其他神仙也加入到闻雪舟压制的法阵之中,和闻雪舟一道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一道封印,继续压制原来镇魔碑下的一切。
但是渡劫飞升的天雷不停劈在闻雪舟身上,他一边受着劫雷,一边释出神力,还一边要压制自己的魔化,早就自顾不暇,他也想阻止萧清霖,可是分身乏术,眼看萧清霖要消失在光芒之中,闻雪舟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萧清霖!你欠我的还没还!”
“抱歉哦。”只见萧清霖的背影摇着头,音无相的笛声终于停下,他消失在光芒之中。
而上前本想阻止他的洛辞越,也依旧消失在光芒之中。
闻雪舟被劫雷劈了好几道,眼看他们俩彻底消失在光芒之中,连影子都没有留下,他直接分心,愣了……无助吼着:“萧清霖呢?他在哪?出来?萧清霖呢?他还要给我赎罪!”
众神仙也无暇分心,只是后来众说纷纭,说现任天帝究竟是有多恨素问上神呀?连他愿意去赎罪都不肯,还好失踪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后果。
“师尊!”在各种素问和清霖的叫唤之中,萧时琉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弱小。
大家才想起,洛辞越也和萧清霖一样消失了。
闻雪舟又受了好几道劫雷,呕出好些金色的血,可能全身太过痛苦,动作顿了好几下。
飞升上神的时候,闻雪舟受了九十九道天雷,现在飞升真神,直接受了九百九十九道天雷。
一边受着天雷,一边用自己的神力压制,他已是真神,只要受完这些天雷便是真正的天帝,其他神仙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萧清霖和洛辞越肯定是没天人五衰的,但他们消失在哪,谁都没看清,然后现在新天帝又是闻雪舟,闻雪舟神魔鬼三修,看上去精神也不太稳定。
如果闻雪舟撑不过这些天雷,没准就天人五衰,而天帝的位置如同击鼓传花,不知道下一位花落谁家,一旦成为天帝就要面对这个烂摊子,还不如现在舒坦。
萧时琉被百闻宫之中其他神官按住,他不停唤着:“师尊!”
师尊!
在闻雪舟飞升为天帝之后,不仅是萧清骋前世所化的镇魔碑失踪,加上萧清霖失踪,洛辞越也失踪了。
为什么说是失踪了?因为他们还没天人五衰,还没天人五衰就是,和他们相关的一切都在,就是他们本尊不见了。
向来萧清霖和洛辞越关系都不错,周遭众多非语,再多也只能私下说说,没有谁再敢在天界之中提起萧清霖的名字,毕竟大家都知道,是萧清霖害得闻雪舟要神魔鬼三修,有着血海深仇,谁敢在自己新老板面前提他仇人啊?
前天帝哲淮性格冷静过头,什么都是一脸温温柔柔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现任天帝闻雪舟平常没事的时候就是一脸冷漠,但一旦魔化有点高的时候,便开始失控摔东西,然后将自己关起来,关起来做什么呢?据说有时候是将自己关起来,然后开始咒骂自己的仇家萧清霖。
暗地里还有一个说法,第一个天帝太过暴躁,第二个天帝太过温柔,第三个天帝太过精神不稳定。
当然也只是据说而已。
一朝天子一朝臣,暗地里是咒骂还是怎么的,大家都不知道,但表面上闻雪舟也没少在开会的时候,对着众神仙,命令他们去找萧清霖……
萧清霖以前在天界和大家关系都不错,大家就算是知道萧清霖去哪了也不会跟他说。况且,大家也是真的不知道萧清霖去哪了。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还不到三年,原来镇魔碑的位置被闻雪舟飞升的时候下了封印,现在那边就是一个坑,干脆换个名字,叫镇魔洞。
镇魔洞之下,依旧是压制着无数邪魔外道,换作是人间的说法,就是关着一大堆重刑犯。
当然也包括夕西牛鬼之类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和洛辞越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的一位神官,启泰。
平常在洛辞越身边的大多都是君豪,其他神官几乎都如一堆芸芸众生的面孔一般,让旁者记不住脸,记不住名字,现在百闻宫中都是君豪在打点一切,只要君豪不说,其他神官也不说,谁都不知道百闻宫之中不见了一位神官。
而萧时琉身上的腾蛇鳞,也就只有那一次出现过,之后都没有出现了,甚至闻雪舟有时候还去教教他法术,闻雪舟其实都当了天帝,早就不用自己画符了,但他还是教萧时琉画符,尤其画符手法很像萧清霖。
虽然是干儿子,但萧时琉其实一点也不像萧清霖,无论是懦弱谨慎的性格,还是气质神态,连半分都不像,可是也有神仙说,闻雪舟找不到萧清霖,就将萧时琉作为人质。
洛辞越和萧清霖失踪,在镇魔洞那边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谁都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但镇魔碑没了之后,镇魔洞总是不太安宁,所以就定了一个规矩,各位神仙定期去镇魔洞维护封印。
维护封印其实不难,一个月得去两三回就行,大家都是派神官过去,所以百闻宫和素问宫也有份维护,就是神官们轮流去而已。
“你以为这么容易吗?”
闻雪舟面对这句话通灵,头疼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他,细想片刻才道:“哪里有问题,你直说。”
“怎么直说?我手里就一个,不够用。”
“哪有这么容易给你派?”
“一个不够用,给我派点呗。”
闻雪舟摇着头回道:“没了,你就这么一个用用就算了,其他也不放心。”
“你不放心,我放心就行了。”
“是不放心你,谁知道你会对他们做点什么?”
对面理直气壮道:“能做什么呀?”
闻雪舟故意扯开话题道:“清霖真的不在吗?”
“不在。”
“观世水镜找遍了。”闻雪舟的声音有点落寞。
对面更加理直气壮道:“你也知道找不到,换我用观世水镜能找到吗?”
闻雪舟也不傻:“观世水镜只能看人间,那清霖在人间之外。”
“反正我这里肯定没有,要是有的话,早告诉你,让你别烦我。”
闻雪舟看他这语气,肯定也知道不会隐瞒什么,毕竟自己对他而言肯定挺烦的,他和萧清霖的关系也没好到这个地步,是那种宁愿出卖萧清霖也要换自己安宁的关系。
通灵还没结束,闻雪舟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无奈道:“开会了,还有什么不妥再告诉我。”
说完,闻雪舟就切了通灵。
今天开会多的是事情要做,鬼棘的事还没完,但人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要等轮回转世投胎就能渐渐恢复如常。
由于萧清霖和洛辞越失踪,代表他们的便是神官,君豪也由于是神官的身份,并没有站在原本洛辞越的位置上,退后了几步,闻雪舟坐在天帝的宝座上,往下看去,大殿上空了两个位置。
谈了很多事情,开了半天会,最后说到了轮到百闻宫去修复镇魔洞封印,君豪也只是颔首答应了,并未多言。
现在的素问宫和百闻宫,算是半个名存实亡,都是神官在工作,其实闻雪舟早就能直接将萧清霖贬黜了,但他没有这么做,有时候还发疯要找他出来,虽然也没成功找出来过。
君豪开完会回百闻宫,萧时琉依旧和平常一样练习气剑,但他似乎和平常一样很期待,期待君豪带回一些找到洛辞越的消息。
但君豪这次回来也只是带了一个去加固镇魔洞封印的消息回来。
和平常一样,毫无意外。
现在的萧时琉道行气海都不差,在修士之中也能算拔尖,起码有天帝亲自指教,可他身处天界,师尊也不在身边,神官们能教的也有限,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性格依旧自卑怯懦。
君豪抱着公文和其他神官商量着,最近工作多,在商量谁去加固比较好,萧时琉似乎听到了,便主动道:“我可以去吗?”
众神官都顿了一下,一一看向他,理论上萧时琉去也不成问题,镇魔洞的封印但凡是个修士都能去加固。
但洛辞越失踪那天,萧时琉在镇魔洞前吼了很久师尊,怎么都没得到回应,是君豪生拉硬拽将他带回百闻宫的,大家只是怕触及他的伤心之处。
萧时琉温和道:“放心,没事的,只是加固封印而已,我能做到。”
诸位神官又看着君豪,确实鬼棘之后,又是换了新天帝,自家仙尊失踪,大家一直都在忙,也就最近才有点空回来百闻宫。
君豪只好道:“明日去加固完便立刻回来,别让我们担心。”
倒是其他神官安慰起他来:“你倒是像个老妈子,能出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只是去那边加固一下封印罢了。”
君豪似乎也担心过头了。
萧时琉也不明白他担心什么,便道:“各位放心,只是加固封印而已,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乖呢?
不说也就算了,但说完之后,看诸位神官都好像有点不放心的样子,萧时琉又举起三个指头保证道:“若是有点什么事,我就立刻通灵给师祖,放心!”
他师祖出了名的闲散神仙,虽然散漫了点,好歹也是三朝元老浮屠老祖,是个很能放心的。
施不若在夕西牛鬼那一战之中,到现在在天界之中还是一个传说,不管是哲淮还是现在的闻雪舟,都不太敢给他干活。
说到这份上,诸位神官倒是放心了点。
萧时琉现在去镇魔洞那边已经不会像刚开始的时候发疯似的喊着师尊,不知道他去了那边多少次,都是为了去找洛辞越,可是都找不到,渐渐的,仿佛是从今年开始,萧时琉也接受了洛辞越失踪的事实。
百闻宫中依旧和他在时一样,摆设也按着洛辞越的喜好摆放,连四时风景也按他当时的喜好而铺设着,仿佛他并没有失踪。
萧时琉在他刚失踪后不久,总是悄悄想着,干爹和闻雪舟血海深仇,断然是不会再回天界的了,如果师尊陪他,也不奇怪。
毕竟干爹性格好,如同一抹永不凋零的向日葵,师尊若是喜欢他,为了他一道离开天界也不奇怪吧?
萧时琉就靠这些愚昧的想法,强迫自己度过了最伤心的时候,母亲天人五衰,体内腾蛇血脉苏醒,师尊和干爹一起失踪,那么多事加在一块,萧时琉好久都没缓过来。
这两年多以来,萧时琉不停努力练法术练剑术,希望有一天师尊回来,至少可以让师尊看看自己的努力,自己也很努力向世界微笑着,尽量让人不要担心自己。
君豪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心想浮屠老祖出了名醉生梦死,如果萧时琉求救给他通灵的时候刚好睡死了怎么办?看君豪一脸忧心,其他神官扯着他说:“让时琉去练练手,没事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镇魔洞里是什么情况?”君豪满是纠结。
现在镇魔洞里的情况,整个百闻宫中,只有萧时琉不知道,所以君豪对此担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