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遥遥抬眼望去,江上波浪翻涌,夜雾茫茫,江水怒号,冰面消融之声,此起彼伏,他看不清江那边是谁人,胆敢射箭偷袭。
他捡起地上那支箭,箭长两尺有余,精铁铸,箭头还沾着他的血,锐利如斯,尾羽轻长。是足够拿他性命的一箭。
来人所使应是一把重弓,他有着过人臂力,与叫周怀晏一击毙命的决心,才能由远远的江岸,发出这致命一箭。
这箭不偏不倚,擦过他的耳际,仿佛失策,又仿佛是一种傲慢的嘲弄和警告。
江风锥心刺骨,刮上面门来,叫周怀晏醒了神,江心夜雾随之缓缓消散,消融的冰面中,露出小船上影影绰绰的一道白影。
船上的人不疾不徐放下弓来,显露真容。
周怀晏喉中一窒,眼里交杂着深沉的爱慕与仇恨,说不清道不明。
他又是这般单枪匹马,为他而来。恨也好,怨也好,总归是为他来了。
总要比爱更深切,比情更刻骨铭心。
周怀晏说:“果然是你。”
他踉跄着上前几步,重又朝他展开了双臂。
周怀晏高声:“叶璟明,你总与我作对!你现在到我这里来,我还可饶你不死!”
他面上诡异地浮起红晕:“我还可以给你,其他的更大的嘉奖……”
叶璟明:“好啊……”
隐约中见叶璟明微微仰头,回应了他,那话里夹着淡淡的嘲弄笑意,周怀晏将信将疑,又暗自窃喜,他再度上前两步。
叶璟明举臂,指尖一扣,嗡然拉动弓弦,一瞬再放一箭。
叶璟明笑:“周怀晏,我要你的命。”
他话一落下,凌空的一箭,直杀周怀晏眉心,周怀晏心神不定,红菱在旁早已万分警惕,她一下扑向周怀晏,直将他扑倒在地。
红菱止不住一声惨叫,周怀晏扶住她的肩,见她左臂缓缓渗出大片血迹。
冲着他眉心那一箭,碎了她的肩胛骨。红菱宛如一只垂落的白鸟,颓然跌入他怀中。
红菱染血的十指轻轻搭在他怀中,蜿蜒着湿红的血迹。
“盟主,我伤势,颇重……”
“我们走吧,你,走吧……离开这里……”
她中了叶璟明蓄力的一箭,很快视野浮沉,神志渐渐不清,只觉凶多吉少,她声音沉落下去,眼里涌出泪来。
许是太疼了,才叫她在他怀里哭得这般放肆:“走吧,盟主,我护不住你了。”
周怀晏搂了搂她,眸光深沉,看不出情绪,但她很快被放开,周怀晏走上前去,与她渐行渐远。
红菱拦他不住了。
周怀晏拔出一旁弟子腰侧的剑来,气势汹汹直冲到江岸边。
他亮出剑:“你竟这样恨我,竟这样想杀了我!”
叶璟明:“你应该感谢上苍仁慈,容你活到了现在。”
周怀晏:“你记得你当初是什么下场吗,小璟,你总是执迷不悟,在走一些凶险无望的老路。”
两人深深对视一眼,皆是神色莫测,叶璟明手中一把长弓始终高举着,他再此拉动弓弦,周怀晏手中利剑也应声掷出。
“乒——”
兵刃相击,有如金石相鸣,箭羽一举击碎了锋刃,已然后力不足,一齐沉亡入江中去。
他三箭已发完了。
周怀晏咧开了嘴:“叶璟明,你要与我不死不休吗。”
叶璟明不语。
岸边一阵江风肆虐,远处普鲁人的皮船远远露出一只尖角,雾中人影幢幢,杀气腾腾,向这边急行而来。
周怀晏挥手指道:“可是我不会死的,只有你在重蹈覆辙,叶璟明,蜉蝣何以撼树啊!”
叶璟明按住腰侧狼吟,随后缓缓拔出,霜白的剑身映着他冷峻的眉眼,和眼角眉梢间意气风发的笑。
叶璟明:“若我偏要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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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
“曾有人与我说过同样的话,覆灭剑盟,无疑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我偏不信。”
叶璟明抬剑,指腹徐徐擦过剑身,他身影闪动,倏然一跃,落地如轻鸟。
狼吟在夜幕下仰天一啸,他拔剑攻去。
“你借我的手,杀了周恒,今天我也会借堆古的手,杀了你。”
周怀晏手已中无武器防身,只得疾步后仰,口中呼喊弟子前来救援,袁良起手拦住叶璟明,两把刀剑相击,他虎口一麻,手中刀刃险被狼吟一剑震落。
众弟子回神,纷纷提剑包抄上前,叶璟明周身银芒错落,招式虚实交杂,格下一干攻击。
江风盈满两袖,衣袂飘飞间,他一袭白衣身若谪仙,轻然跃出包围圈。
他回眸,扫一眼在身前阻拦的剑盟弟子,剑锋直指藏身人海后的周怀晏:“剑盟多生为虎作伥之流,你们视人命于草芥,伙同敌寇,里通外国,该杀!”
他手腕一转,狼吟嗡然狂鸣,气势逼人:“周怀晏,你与周恒父子二人是为罪魁祸首,罪行累累,早该自绝于天下百姓。”
他一提周恒,周怀晏勃然大怒,拨开人群跻身上前:“你懂什么!你如何敢提他,又如何敢拿我与他相提并论!”
“我断是不同于他的,你根本不知道我走到这一步付出过什么,是世道,是皇帝容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