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黎江白双肘撑着膝盖,他低下头,将脸埋进掌心,“我该多回来陪陪他的。”
张医生摸了摸黎江白的后脑,颇为慈爱,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叹出,接着他收回手,倏地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大腿上。
“我也是,”张医生面色一变,言语里满是自责与懊恼,“我就不该上那个厕所,我要是不去,说不定还能把你爸给救下来,那么长的刀直接捅进他肚子里,我从这头都看见刀尖儿了。”
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在黎江白心口扎了无数个眼儿,他不敢想那是个怎么样的画面,也不敢想陈行止当时有多疼。
他听着都疼。
“这是…”话一出口便压不住哽咽,两滴泪落进黎江白掌心,烫的很,“这是医闹吗?”
“嗯,”张医生点头应声,声音变得沉重,“很严重的医闹,你爸并不是那家患者的主治医生,他太无辜了,他是被牵连的。”
很严重的医闹,张医生说的丝毫不虚,就在今天清晨黎江白与晏温漫步于风雪后的暖阳中时,陈行止与那发了疯的家属撞了个满怀。
老爷子病死在医院里,兄弟俩提着刀找医院讨要说法,三指宽的西瓜刀砍在陈行止后背,一把军刀直刺入腹腔刺裂了肝脏,陈行止当时就跪了下去。
那家属似是还不解恨,他看着陈行止血红的后背,像是激起了兽性一般再次挥刀向前,陈行止躲闪不及,那军刀便再次穿透了他的腹腔,兴许是方才第一道沾上了他的血,这一刀他竟然觉得没有方才那么凉。
疼啊,真疼啊,从他进病区到倒地不起还不到十分钟,地上墙上都是他的血,眼前都是红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耳边是护士的尖叫声,还有张医生愤怒的惊呼,余光中陈行止看见那两名家属又向着张医生冲去,他想拦一拦,但他连手都抬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好像走的很快,又好像走的非常慢,失血过多令陈行止神思涣散,他隐约听见了保安的声音,还有一些人在张罗着救他。
被抬上病床的时候陈行止在心里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是不是人要死之前都会有预感,但他确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身上已经觉不出疼了,那是肾上腺素对他最后的保护。
陈行止又笑了一下,救也是枉然,他觉得自己会死在手术室里那张冰冷的床上。
耳朵里都是叫嚷声,陈行止觉得很吵,其中尤数张医生的声音最大,他听着人好像是哭了,便强撑着睁开眼看了看。
“你哭什么…”走廊的灯光很亮,他清楚的看到了张医生满身的血,以及泛红的眼圈。
“都是你的血,”张医生见陈行止打量自己,抬手虚虚的遮住了陈行止的眼,“你快歇歇吧可别说话了,这都等着救你呢,你自己长长进啊,可得撑住啊。”
闻言陈行止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说:“小白…”
“小白有我呢,”张医生打断了陈行止的话,“为了你儿子你也长长进啊,别让我没脸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