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和抱琴还以为她想开了,那天装扮地格外卖力。两人谁也不知,那时她已经存了死志——与其让陆钰饱受病痛折磨,不知何时悄无生气地咽气,不如现在来个痛快,一了百了。
本来……本来就是错的。
宁锦婳拿起金钗,刺向孩子柔嫩的胸膛。
可怜陆钰小小一团,从生下就没大声哼过,此时爆发了尖锐的哭声,惊动了外面的抱月。她用蛮劲儿撞破了门闩闯进来,整个人都傻了。宁锦婳手里全是血,此时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把金坠放在唇边,檀口微张,准备吞金自尽。
令人惊悚的是,那时她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微笑,平静而满足。
……
陆寒霄风尘仆仆赶回来,迎接他的是疯了的妻子和生死未卜的儿子。
世子妃得了疯病,这个消息被封锁在世子府,为此世子爷亲自下令,打死了数十个碎嘴子,所有人讳莫如深。那段日子,世子府上下,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过的很艰难。
忽然有一天,宁锦婳竟自己好了。
空洞的眼神恢复了神采,也不再说疯疯癫癫的话。谁都认得,什么也都记得,唯独忘却了关于陆钰的记忆。只知道自己生过一个孩子,然后……然后呢?
后来的记忆便是陆寒霄为她填补上的。
知道这件事的都是宁锦婳的亲近之人,陆寒霄怕,他们也怕。怕她看见陆钰想起什么,她那么年轻,和她同岁的小姐们还待字闺中呢,不能就这么毁了。
世子府新换了一批下人,除却抱月和抱琴,当年的事再无人知,尘封在岁月里。
……
这么多年,因为陆钰,他们吵过无数次。宁锦婳不愿意相信他这么无情,她跟他闹,想要一个解释,一个原因,每次都以男人的沉默结束。
曾经她以为是他心虚,如今一切大白天日,她误解了他这么久,那些难以启齿的话,似乎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她终于放下身段,却让陆寒霄眉头紧拧。他不悦道:“提他做什么?”
陆钰是他的长子,在前几年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花费大心力培养。可因为某些原因,他着实对这个儿子喜欢不起来,也不喜欢宁锦婳提他。
宁锦婳正低头琢磨如何开口,这时怀里的小郡主哼哼唧唧地闹腾起来,两人皆是一惊,陆寒霄随即叫人把孩子抱走喂奶。
大户人家,主母自恃身份,不会亲自喂养孩子,早早在外头请好了乳母,光宝儿就有四个奶娘。除了喂过陆钰,宝儿没喝过她一口奶,轮到女儿,她同样没有亲自喂养的打算。
陆钰在她心里是最特殊的。
偏偏陆寒霄不想让她想起陆钰,他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软枕垫在她身后。
“太医说女儿体格强健,你放宽心,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为她取个名字吧。”
宁锦婳道:“好。我得好好想一想。”
他话风转得生硬,宁锦婳看明白了他的态度,他宁愿瞒着她,被她憎恨怨怼,也不愿她想起来。
他怕她再“发疯”。
时隔多年,如今回想起来,宁锦婳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魔怔。甚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要那样做,她……她怎么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她已经记不清缘由,只记得那种无边的绝望,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如行尸走肉一般,每日浑浑噩噩,脑子里一片浆糊,才有了那些蠢念头。
她不会了再那样了,但陆寒霄……
算了,以后再说罢。
趁这个机会,她道:“不能厚此薄比,宝儿还没有大名呢。”
“三哥,宝儿是个小子,就辛苦你啦。”
第87章 第
87章接下来宁锦婳卧床修养,宝儿和小女儿也各自有了名字。
因为有陆钰在前,两个小的也都各取一个单字,女儿名为陆玥,宝儿原本想取“瑾”字,和他大哥一起,意为美玉无瑕。不过为避母讳,退而选“玦”字,择吉日将其写入族谱。
陆氏第六十三代子孙寒霄,妻宁氏,孕两子一女,陆钰、陆玦、陆玥。
生过陆玥后,宁锦婳心性与之前大有不同,心头的阴霾悉数散去,身体也恢复的很快。在她的痴缠下,宁重远在滇南过完了中秋,又过了半个月,到了动身离开的日子。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尽管心头百般不舍,宁锦婳也知兄长有更重要的事,她不能任性而自私地把人留在身边。
……
落日的余晖照在城墙上,秋风萧瑟,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巍峨高大的城门外,一队身穿黑色劲装的青年男子头戴斗笠,怀抱长刀,一派肃杀之气。为首的是一个白衣公子,眉眼精致气质高华,通身的矜贵。
“好了,就到这里吧。”
宁重远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外面风大,早点回去歇着。”
宁锦婳当即红了眼眶,原本说送到外城,后来又拖拉跟了十里地,如今彻底出城门,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
尽管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她心里依然忍不住酸涩,空落落的。
“莫哭。”
陆寒霄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腰身,沉声道:“以后还能见面,不要伤怀。”
“谁哭了!这是风大,有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