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婳走的干脆,留下陆寒霄空对着一桌珍馐,满眼错愕。
他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在外,他雄踞一方的镇南王,大权在握,运筹千里,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内帷中,为了妻子的几句话而迷惘。
猫?
她想要猫儿?
陆寒霄起身走到门外,“笃笃”敲了两下门板,一个黑影悄然而至,跪在他身前。
“你去找一只小猫儿。”
他微皱眉头,补充道:“皮毛要白色的,眼睛要绿色的,要好看。”
“爪子摸平了,不能挠人。还有,不许掉毛。”
“……”
跪在下方的黑衣人犹疑道:“这……旁的都好说,但据属下所知,不掉毛的猫儿……恐怕世间难寻。”
黑衣人是陆寒霄精心培养的暗卫,接的都是见血的任务,如今要找一只不掉毛的白猫儿……他心底暗自发苦,怀疑眼前的主子被下了降头。
陆寒霄道:“尽量去找,要快。”
他可不管这些,吩咐一声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这件事小的不能再小,和他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回到房里,簌簌解开衣带,把熟睡的妻子抱进怀里。
宁锦婳的脉案每日都会呈在他跟前,尚有些虚浮,不宜行房事。
他压在心底的灼热,把头埋进她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梦。”
再等等,总不能伤了她的身子。
***
翌日,宁锦婳醒来,发现昨日桌案上的那本“均田法”不见了。陆寒霄留下话,说借走誊抄一份,过两日还回来。
宁锦婳随口应了声,不是很在意。
那是叶清沅赠给她的,上面全是经世致用之道,记载着叶丞相一生的心血。昨日她被窦氏刺激,鬼使神差翻开它,结果显而易见——一个连米价都不清楚的人,怎么看得懂一朝丞相的手记。
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本薄薄小册子的珍贵,等若年后回想起来,只得感叹一句,“天意弄人。”
——抱月抱着一堆光鲜亮丽的绸子进来,道:“主儿,您挑料子吧,年关将至,裁两件衣裳。”
宁锦婳现在一点心思都没有,她摆摆手,“不用,我衣裳足够了,给钰儿裁身冬衣。还有宝儿,他小衣的袖子磨了,多做一些。”
宝儿病好了后精力旺盛,天天满地爬,绸缎做的衣服,一天就磨旧了,让宁锦婳无奈又头痛。
抱月回道:“您放心,两位小主子都有,您更不能少。您忘了,除夕还要去宫宴呢。”
她家主儿这么好看,定会艳惊四座,艳压群芳!
宁锦婳一怔,忽地想起来,前几日她费了很大心思,才让陆寒霄同意她除夕去宫宴。
她当时还筹谋着给钰儿讨回公道,自己却病了,后来接二连三的事端,如今回想起来,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主儿?”
宁锦婳回过神,她看着眼前光滑细腻的缎子,随手点了两件。
“那就绛红和水粉,一个做上襦,一个做下袄。”
“嗳!”
抱月心满意足地应诺,却听宁锦婳道:“让全叔把府中的账册取来,还有,当年我的嫁妆单子,一同拿过来。”
当年宁国公嫁女,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送亲的队伍几乎饶了大半个京城。她知道父亲舍不得亏待她,更明白嫁进世子府,没人敢克扣她的嫁妆。
自古嫁妆是一个女人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婚后旁的不说,陆寒霄在金银上从未苛待,她也逐渐懒散,把这些一股脑全抛给了全昇。
如今,她也该清醒了。
抱月不明其意,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把宁锦婳挑好的料子收起来,出门找裁缝。还未走两步,隔着一个长廊,她看见不远处的垂拱门下,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袅袅走来。
此女正是姜姬。
她对着抱月盈盈一笑,道:“妾欲求见王妃娘娘,请姑娘通禀一声。”
说着,抬起手,往抱月的袖子里塞了一个通体碧玉的手镯。
在东宫浸淫多年,姜姬深知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道理。像主母身边的大丫鬟,一般的金银看不上,这镯子是太子所赐,她压箱底的好东西。
今日给一个丫鬟,可惜了。
姜姬一派胸有成竹,可惜,她今日碰上的是一根筋的抱月。
她狐疑地盯着眼前的陌生妇人,问道:“你是哪位?姓甚名谁?为何求见主儿。”
姜姬微微一笑,几乎信口捻来,“妾是王爷的远房表妹,岂料夫君罹难,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多亏了表兄怜惜,才让我们母子有个安身之所。”
“我入府几天了,却从未见过表嫂一面,心中惭愧。今日特地携礼,前来拜访王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