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和小姑娘,曾经给了九耳一个家。
可九耳却害得他们没有了家。
到此刻,九耳的记忆清晰无比。
它浑浑噩噩,流浪人间的近三百年,是鹿蜀要它付出的代价没错,更是它对自己的惩罚。
在青丘听到亡魂之事不住颤栗,是它清楚不死人所要承受的痛苦。
譬如此刻,它感受不到家人指尖的温度,一切只如它的心般,绝望又冰冷。
可谁知,下一刻,它面前的姐姐却忽然笑了。
笑是最温暖的弧度,融化了所有蒙在眼前,犹如隔阂的冰凉。
她的笑容那般熟悉,还像九耳小时候不小心闯了祸时,那样纵容又温柔。
她说:可是小黄,你只是一只小狗呀
九耳犬愣住。
小狗哪里懂得那么多呢,遇到危险,当然是会往家跑的啦。她再度伸出手,如往昔一般,一下下抚摸它的头。
已经死去的人,不曾温暖的手。
但在此时,九耳蓦然感受到了恍惚的热度,只听见她轻轻道,怎么能怪你呢?
或许,亦或者当然,是怪过的。
人有着比兽族更加复杂的情感,爱与恨便更加浓烈。
时常审时度势,偶尔又会失去理智,当然会因恨怪罪一切,却也会因爱宽恕一切。
我们已经不怪你了。最终,小姑娘如此说。
凡人的一生本是短暂的,百年转瞬,何况过去近三百年,足以磨平了所有伤痕,只余下美好的回忆。
在她身后,夫妻俩拥住她,而它在所有人身前,安静地看着他们,好似还是当年。
良久后,夫妻俩问九耳,小黄,所以你要和我们走吗?
我们要去前方,寻找新的家了。如此说着,他们抬头,看向的却是九耳身后。
簌棠一行人就站在它身后的灌木丛中,九耳犬很清楚。
因为簌棠说,她会在它身后。
它顿了很久没有说话。
透过他们的身影,它正看向的是他们的背后,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日暮西下,绚丽霞光将人影勾勒得模糊,田野也好似从前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