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安女士此刻也不自觉地揣测着,卫黎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思考这最坏的可能——如果卫黎和程泽最终修成正果,她还非要逼儿子像自己一样与父母恩断义绝十数载吗?
其中的艰辛苦涩,她真的忍心让卫黎再一一尝遍么。
安女士缓缓回过头,望向目露担忧的卫成东,表情迷茫地苦涩道:“你说,为人父母的,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卫成东起身走到她身旁,抬手揽住妻子的肩膀,轻声道:“对错这种说法太绝对了。”
他侧头看她:“打个比方,父母对子女的期望如果是希望他考上一所好大学,而偏偏孩子高考失利落到了大专,难道他就犯了错?你怎么不知道他以后不会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那这么听起来,好像功成名就就是对的?可是万一以后孩子喜欢上一个父母不中意的女孩子,死活非要跟人家双宿双栖,这在咱们眼里是不是又成了错的?但如果接下来两个人和和睦睦,生个大胖孙子,这家父母又乐得合不上嘴了,这不就又成了对的?”
安女士心中微动,怔怔地看着他。
“所以说没什么对错之分,咱们认为对的不一定是合适孩子的,当然孩子想要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但是我觉得,无论对错与否,合适与否,这都是孩子自己要去经历,去考证的。他才二十多岁,一辈子那么长,就算真的错了,也还是纠正的机会。何况,如果没有错呢?如果撇除性别以外,他们就是彼此最契合的那个人呢?”
安女士动了动嘴唇,怔怔地落下泪来:“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不,你没有做错。”卫成东目光温柔地注视她,“安安,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倒是他,像他看得这么开,说到底才是不负责任——这辈子,他唯一想负责任的人,也只有安心一个。
“与众不同?只是与众不同吗。”安女士轻声喃喃。
“那是什么,不正常?同性恋早八百年已经从精神病中移除了。”
“也是……我前些日子还看见哪个国家又合法化了。”
“那你这儿怎么就不能合法化呢?”卫成东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客厅带,语气轻松地打趣道。
“不一样啊,合法是一回事,搁自己儿子身上是另一回事……我过不去心里的坎。”安女士轻叹一声,抹掉眼泪含糊道,“我再想想吧。”
之后的日子里,卫黎越发觉得束手无策。
安女士对他的态度温柔平和一如往日,仿佛这一段时间的矛盾和争执从未曾发生,也不再往家里领过姑娘,除了在卫黎提起程泽时候选择沉默掀过或者转移话题之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然而家里的气氛越是平静,卫黎反而越是束手束脚。
算不上逆反心理,但为人子女的,多少是这样——父母越是反对的事情,你反而觉得自己越是占理,总要据理力争地抗争到底;而当父母沉默下来的时候,你才会开始惴惴不安,总担心让他们伤心太甚以致违背了初衷。
说到底,他依仗的到底是父母对子女的宠爱和纵容。
在这样愧疚而又坦然的情绪中两难,卫黎跟程泽联络的时候莫名地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这天,程泽风雨不动地抵达卫家。
他没指望安女士能见自己——毕竟这一个星期来,对方从未给他开过门。
程泽倒不觉得这是无用功,他的想法直接而简单,无非是相信铁杵磨成针罢了。
何况,卫黎值得。
只是没想到他刚把自行车停稳,还没来得及去摁门铃的时候,那辆银灰色的奥迪就停在了他面前。
卫黎以一脸与身上笔挺西装截然相反的急切表情开门下车,既惊又喜道:“你怎么来了?”
程泽抿了抿唇,努力自然道:“嗯。”
卫黎探头看了看他身后,发现自行车后座绑着一个袋子。他挑了挑眉越过程泽往后走,笑道:“还带了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