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他觉得可能没那么快。
那天分开前,卫黎其实想同程泽商量下出柜——这个词是他在网络上搜寻日后面对父母的应对措施时,学到的一个新词。但是这实在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加之近期卫少爷过得十分辛苦,成天就是公司家里两头跑,别说跟程泽亲热,就是趁着接外甥来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他心里一犹豫,于是讲这话的时机也就过去了。
最终也只是避而不谈地道了别。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虽然他们已经决意要在同性相恋这条荆棘小道上走到底,但面对暂时并不接近的最终关卡时,仍旧心照不宣地怀抱着一丝活在当下的侥幸心理。
卫黎不提是不想破坏气氛,程泽不提是不知如何提起。所以即使近来情商大幅提升的程泽看出了些端倪,却还是选择了配合对方。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唯一一件彼此知悉却无法坦然相待的事情。
接下去的日子,程泽知道对方忙碌,所以并不打扰,偶尔实在想得厉害了才会打个电话过去,仿佛听听对方的声音就能缓解这种渴求的心理。
是的,渴求。
程泽觉得这样的心情十分奇妙,他从不知原来有一天他会对另外一个人如此依赖。这种依赖不表现在生活细节,甚至不表现在生理方面,而是从心底生出的一种渴求——他不是孑然一身、无根无萍的存在。
他有卫黎。
有人惦记他,有人在意他,有人……爱他。
然而这样望梅止渴般的日子并没有持续一个礼拜——在周三的那天下午,程泽推车出校门口的时候瞧见了等在另一边的卫黎。
程泽并没有在第一眼就认出对方。
略长的额发遮住了青年一贯张扬的眉眼,皱巴巴的衬衫没有好好地塞进西装裤里,就连周身都环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颓唐味道。
最重要的是,卫黎左手的食中二指夹着一根烟。
反应过来的刹那,程泽心底涌现的第一种情绪竟然是愤怒。
我说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你却在这里抽烟——等在我回家方向的另一边,是不是我没看见你,你就不打算叫我?
这种愤怒很陌生,就像他对待对方的那份心情一样陌生。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程泽走到他面前,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差点维持不住。
卫黎恍惚地抬起头,见到他的那刻甚至还咧嘴笑了笑:“嗨。”
程泽觉得这简直是一种挑衅,他克制住自己心里越涌越高的愤怒,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那根烟举到二人面前,声音冷硬:“别人玩借酒消愁,你玩借烟么?”
谁知卫黎闻言却低低地笑起来,哑着声音道:“泽泽,这个冷笑话讲得很棒哦。”
程泽忍无可忍,一把抽掉他手里的那根烟,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学校里拖。
程泽今天是加了会班的,所以此刻时间已将近五点,偌大的校园里几乎毫无人迹。
程泽把他带到操场那边,也就不再拉着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卫黎与他对视一会儿,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对他而言,连眨眼都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一样,然后他一屁股坐到了足球场的草坪上。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对方坐下来。
程泽无声无息地同他对峙了一会儿,又瞧了眼手上那根快燃至尾巴的烟——滤嘴的形状饱满而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