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静,她的目光更沉更重,清楚的冷漠与不屑。
这不屑刺伤了晚歌,她将手指攥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你不愿做的事,我不会勉强你,我只要你好好地留在我身边,这样都不行吗?”
得不到想要的答复,她忽然冷笑。“你心中可曾有我?”扼住那纤细光裸的手臂,她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就是这样冷矜高贵的模样,就是这样森严又无所牵挂的表情,她恨透了这样的她,每每都会令她从心底深处蔓延出丝丝的恐惧来,仿佛她圣洁如月,她却污浊如泥,她是天边普度众生的菩萨,而她却是独身一人在人间挣扎,任她怎样努力也争不到那一缕宝相光华。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广有女……
不可求思!
过往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曾经完整和美的家庭,四世同堂的幸福眨眼间便毁在汉帝一道“诛九族”的圣旨下。她想起最初与父亲离开家乡时的狼狈与苍凉,一路跌跌撞撞,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早已磨出一副铁石般的心肠。直到循着长生果的线索来到苗疆,直到她在上苍的授意下第一眼见到她……刻意的冷静掩饰不了她心中的天旋地转,一早计划好的利用到了最后,却成了她自己灵魂的沉沦,不得救赎。
扼着她的手臂,她忽而勾起她一绺长发送到鼻尖,细细嗅闻,那纠缠入骨的淡淡草木清香带着她身体的清芬钻入鼻腔,呼吸间顿时弥满了香泽,那些隐秘的圣洁,还有她隐忍的倔强,此刻通通化作令她无法抗拒的万种风情。“酹月……”她低喃着,再次俯身下去,动作轻柔如春风拂过湖柳的发梢。
酹月仍是安静如水,只眼瞳中划过一丝深冷的幽光。那熟悉的黑发丝丝滑落在她颈间,细碎的碰触令她不自禁蹙起了眉头。她冷冷望着那正倾心膜拜自己的女人,她的薄唇如黑罂般危险张狂,眼瞳却如深海般宁谧温柔——只是这宁谧背后,却隐藏着太多未知的风暴。
晚歌刻意地避开了那意味深重的注视,然而无论她怎样亲吻、触碰,那冰雪的一段都只自顾自地冷淡着,直到她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探了下去,俯身的瞬间,她感到身体忽然一阵尖锐的剧痛。
低头,一道冷白已然没入她正起伏不定的胸口,精铁打造的匕首,轻易便刺穿了她坚硬的铠甲。她认得那把匕首,原是她送她防身的利器,却没想过有天它会被用来与她刀剑相向,连同刚才的对峙,一共伤她两次。
一股温热涌上喉咙,她张了张嘴,舌尖很快尝到那一丝浓浊的铁锈味。她不怒反笑:“为什么?”你离得我的心脏那样之近,为何不索性一击刺入心脏了结了这段孽缘,救你的族人出去,为什么又要故意放过我?
酹月并不言语,只眉目间一径的冷然,任凭她温热的鲜血从铁甲中渗了出来,又一滴滴滴落在她皎洁的肌肤上。为什么没有刺中她的心脏?她不愿质问自己,更怕得出的结果是如此的不堪——她下不了手。望着面前那越发惨淡却始终含着笑意的脸,她蓦地松开了匕首,掌心无力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