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反观徐彪这傻大个从一开始在门口就半点反应也没有,到房内也是泰然自若,好奇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晃着晃着就跑到覃荷房间中央摆着的那张正圆形大床的边上,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朝宋昀吼吼。
宋昀捏住鼻子走了过去——照理来说,他们现在最保险的做法应当是去宋晗的房间与他们汇合,但好奇心打败恐惧占了上风,她宋昀向来不是胆小如鼠之人,而那张圆的不像话的大床底下所发出的恶臭哪怕是把鼻子捏得再严实,也无法阻碍它钻进鼻腔,仿佛要渗入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这床绝对有古怪。
“嗷嗷软——彪彪——吼呜困困——要睡……”宋昀靠近后还没来得及劝阻,徐彪沉甸甸的身躯就倒向大床。
没有想象中被柔软被褥所包裹的舒适感,只听得一声犹如骨骼断裂的脆响,床中心登时塌陷下去,红光大作,从裂缝中迸射而出,骤然间将被徐彪砸得四分五裂的圆床分解得一干二净,连点渣滓也没留下。徐彪茫然无措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股间的疼痛叫他忍不住又想抓住宋昀的胳膊撒个娇,好让她给自己挠头,不想一抬头就被面前宋昀惊恐万分的神情镇住了,“吼呜?”他歪着头,疑惑地叫唤。
宋昀全身抖得跟筛米一样,连鼻子都忘记去捏,颤声说道:“徐彪,快——快出来。”
没了床的遮挡,床下的景象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宋昀的面前——数不清数量的,甚至还粘连着异常新鲜血肉的腿骨被摆成了一朵巨大的百瓣莲花,莲花的中心偏上的位置依次摆放着九个通体漆黑、双目圆瞪的女婴孩,她们个个体态饱满,细看之下,围绕在她们周身的腿骨已是雪白一片,上头粘连的血肉竟是通过女婴腹部的延伸出的脐带尽数吸进了她们身体!而徐彪恰好掉在了莲花中心,女婴之下的一块空地之上。
胃里翻滚不已,宋昀哪里见过这种血腥怪异的场景,她的双腿发软,“哇啦”一声呕出一滩酸水,想要逃跑,却已经失去拔腿的力气。后知后觉的徐彪显然也发现了自己身边的情况,他庞大的身躯一震,连忙站起身想往外逃,没想双手双腿缠上几条如蛇般滑腻的东西,整个人往后栽下去。
“吼跑——宋昀——昀呜——快嗷呜跑——宋昀,快跑!”情急之下,徐彪终于口齿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女婴的脐带缠绕满他的全身,她们整齐划一的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咯咯笑声。
宋昀僵立原地,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徐彪又发出声嘶力竭的狂吼,“快跑!”
这一声仿佛把她叫醒了,宋昀恐惧的眼神逐渐被一种视死如归的坚毅所代替,她眼眶中还含着呕吐时逼出来的泪花,咬牙切齿地大吼,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样,“徐彪,本公主不会扔下你的!”她趁黑女婴注意力全放在徐彪身上的间隙迅速绕到了她们的身后,长长的树鞭带着凌厉的风准确地甩向女婴的头颅,青芒闪烁,被打中的女婴发出凄厉的怪叫,登时没了声息,剩下的女婴见同伴被袭,勒在徐彪身上的几根脐带瞬间转移方向,愤怒地朝宋昀站着的地方扭动而来。
女婴身躯坚硬如铁,树鞭在打中她们的同时也断成几截,彻底没了用途。宋昀气息凌乱,绝望地闭上眼睛——逃掉了被逼下嫁的命运,还是逃不过一死吗?不过,她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在脐带绕上来即将把她拖进骨阵的刹那,被困住的徐彪不知哪来的大力挣脱了女婴的束缚,飞也似的扑向宋昀,再度把她护在自己的怀里,两人重重地摔在摆放整齐的腿骨上,把它们砸得七零八落。
“咯咯咯咯咯——”女婴再次发出瘆人的笑声,静止不动的腿骨忽然如同倾巢而出的蚂蚁窸窸窣窣地动起来,将徐彪与宋昀覆了个严严实实。敞开的房门“嘭”地关紧,一切又复归平静。
回廊的另一边,覃荷敲响了宋晗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网了......
☆、第三十七章
从小白云上掉下来后峦影留了心眼,用神行术在树林某处定了位,以备不时之需。发现覃荷不对头后,她本想直接用神行术把众人悄无声息地带回树林,再按他们原定的路线去找夜叉国,管她覃荷究竟是仙是人还是妖。但湛卢蠢蠢欲动,宋晗说覃荷身上必定背负了枉死的人命,不能放任她继续在梦吟城逍遥自在,残害生灵。峦影恍悟,一个本该在天界的女仙为何莫名其妙地在下界当了城主,费劲万般心思不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且不说她现下究竟是何物,光是自己在对方身上察觉不到丝毫违和的气息,也能推断出其道行之深,十有八九炼了甚见不得人的东西。
前两回与宁妃和颜珠的斗法都让峦影吃了不小的亏,她自知以自身的水平万不可再与敌人硬碰硬,莽撞地对打,尤其是在如今还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最好靠智取。解开了与宋晗之间的心结,恢复元气的峦影想到马上可能又会有一场恶斗,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不得不承认,尽管每一次都会受伤,她依然享受那种战斗时紧张激烈、血脉泵张的快感。
起先峦影还窝在宋晗怀里懒洋洋地玩他的手指,一听到他打算再用湛卢将覃荷制服,立刻兴奋地打他怀中蹦出来,从乾坤袋里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线装古书,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嚷嚷着要设一个天下第一的法阵,说是要抢在宋晗前将覃荷一网打尽。湛卢本就灵性十足,不必担心会轻易触发宋晗被封存的神力,加之他早和徐彪练出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底子,使刀弄剑自然不在话下,哪怕法阵无用,峦影也相信两人合力,定不会再如从前打得那样狼狈。
峦影把灯熄灭,房间陷入黑暗之中,唯有几缕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缝直直照射在地上,也把峦影的侧脸映得光洁如玉。她把书扔回乾坤袋中,足尖轻点,就着月色在床边开始跳一支奇特的舞。白日覃荷的舞女婀娜妖娆、尽显魅惑,叫人心跳不止,而此刻青丝披散、眼帘低垂的峦影则一改平日活泼娇憨的模样,月华如练,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皓腕凝霜雪,百转千回间双手已摆弄出无数形状,双足也在地上游移出法阵的形态,青蓝的柔光自她脚底透出,成线成面,直到进入收尾阶段,法阵又缓缓隐匿无踪,周遭恢复如常。
宋晗静默地坐在床沿,实则心潮澎湃,目不转睛地看着峦影的一举一动。指尖还残留她头发柔腻的触感,他呼吸微滞,感觉此刻仿若身陷梦境,面前的人太过美丽,安静起舞的峦影宛如池中清莲,叫他更是着迷不已,不敢相信那人前一刻还躺在自己的怀抱中,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搂住他的脖子,用裹了蜜般的嗓音唤他“阿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