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这么熬过去了,从那次后我就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止不住咳,每次感冒更是咳得厉害。
我感觉快要把肺咳出来了才慢慢平复下来,靠着门急促呼吸。
我歇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里面放着数十张现金,我拿起来数了数,遗憾地发现自己没有多余的预算去买药。
高三后我就没有再去兼职,每天的复习任务很重,我没有更多的精力工作,权衡之下还是觉得高考更重要,便辞了先前的工作,专心复习了一年。
这也导致我没有收入,近一年的时间都是靠先前为数不多的存款生活,现在已经没剩多少了。
其实如果德叔知道我生病了,肯定会帮我买药,以前许多次都是这样。
但我不能因为德叔的善心一直麻烦他,德叔的老伴昨年查出来了甲状腺癌,住院那些挺费钱的,我不能再让德叔承担太多。
最开始江家的确不给我钱,他们并不在意我,哪里会想我平时需要什么。
但有一次江都南突然找到我,朝我甩了一张卡,仰起头用鼻孔看我,“拿去用,别说我们江家虐待你。”
那张卡被他踩在脚下,如果我要拿起来,就要朝他弯腰,蹲下身,从他的鞋子下抽出那张卡。
我垂头盯着那张卡,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江都南哼笑一声,觉得我不识好歹,扬长而去,那张被踩脏的银行卡留在地上,我没捡,等到第二日再看,那张银行卡已经不知被谁收起来了。
……
我叹了口气,关上柜门,走到床边直直地躺下去。
脑袋在床上弹了两下,里面像是有个针刺了一下,太阳穴突突的痛。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又叹了一口气,忍着头晕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我没想到江既竟然还在。
他刚才是在和那个宁先生打电话吗?
他果然放不下秦木寒,那个宁先生不仅眉眼相似,连说话的语调都像那个已死之人。
我抬手挡住从窗外透进来的光,脑中思绪混乱。江既又抽烟,他回国不过两三天,他抽了多少烟了?
我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然后发现数不清楚,只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总是烟不离手。抽这么多烟会不会身体不好?
江既以前也抽烟,但是抽的没有这么频繁,只是偶尔过一下瘾,可从某段时间他就开始频繁抽烟,我曾见他一天抽了好几包烟。
我闭着眼睛想,好像就是从秦木寒死后吧……他开始抽烟抽得很凶。
这么久了,他还没走出来吗?
也是,毕竟是真心爱过的人就那样惨死在他面前,哪个能放下。
尤其是江既这种人,更放不下。
薄情者的动心就像深埋沙漠地下的水,被严密地掩盖,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汩汩流淌,经年不停。
第8章 基因中的劣根性
我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着了,第二日生物钟将我叫醒,拿上东西去学校。
这次考试总共考了三天,到四月六日的时候刚好结束,我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让等着我的宋远先走,等学校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还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出了校门,往与平日回家相反的方向走。
这条街道有一个花店,我背着书包走进去,指着其中一束白菊问要多少钱。
老板忙着将摆在外面的花搬回店里,抽空看了眼我指的白菊,“二十一束,八十一捧。”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二十递给老板,他没接,让我把钱放那里,自己挑一束带走。
我从里面挑了一朵最新鲜的,然后拿着那束花,花了两块钱坐公交到城郊的一处墓园。
还未到清明时节,墓园里尚显清静,人稀稀拉拉,大多数的墓碑前都空落落,有些放了花,但已经枯败。
我走到一个墓地前,墓碑上刻着秦木寒的名字,前面摆着一捧还带着水滴的小雏菊,花开得旺,在风中簌簌颤抖。
他死了三年了,我每年来都会有这样一捧小雏菊。
我弯腰将手上的白菊放在墓碑前,开始进行我每年一次的忏悔。
每次站在这块冰冷的墓碑前,我都会懊悔十五岁的自己为何会那样冲动、那样嫉妒成性,竟然间接害死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所以说人之善恶往往在一念之间,你的贪念、恶欲、所有黑暗的一面,会在某个时刻倏然放大,然后促使你做出不可逆转的事。
我垂下眼睑看着墓碑上那个毫无生机的名字,心里不可避免地开始思考基因论。
劣根性是不是会遗传到下一代?我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我有段时间经常想,我妈身上那点恶劣的基因是不是全部遗传到我身上了。内心黑暗、嫉妒成性、还有……不自量力。
她年轻时阿谀求容、攀炎附势,试着给江正龙下药,妄想母凭子贵,没想到作茧自缚,害了自己。又因自己是私生女,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格外嫉妒,含恨在心,所以故技重施,又给自己的姐姐下药,希望借此毁了自己万众瞩目的姐姐,结果事成之后被人揭穿,自食其果。
江都南的母亲就是深受我妈妈嫉妒的亲姐姐,江都南那样讨厌我,就是因为这一层亲缘。
我和江都南有一层血缘关系,眉眼间有些许相似,江既第一次见到我时,说了句“长得还挺像”,是因为我长得与江都南有几分相像。
我妈是不被人待见的私生女,我也是不被人待见的野种。她童年时缺爱、缺关注,所以嫉妒备受宠爱而长大的亲姐姐。我也缺爱,所以我羡慕眼前这个安葬于此的人,嫉妒他获得的那份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