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块窗帘。
当它被拉上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的地狱降临。
可是正因为它,她才能欺骗自己,那些恐怖的事情只发生在这个世界里,走出了大门,晒到了阳光的时候,那些黑暗就都被驱逐了。
没有人知道她有一个会施暴的父亲。
没有人知道他把重病的母亲打死后,埋在了花园后面的泥土里,那天客厅里的血漫了那么多,而她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把地上擦干净。
最后才发现角落里的窗帘沾了点痕迹,她吓得整整一个白天都待在房间里,祈祷着那个男人没有发现这件事。
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因为老婆死了的事情,在一干亲戚面前演的伤痛欲绝,为的就是从他们兜里掏一笔安慰款,好继续去酒馆花天酒地。
当时她又害怕又兴奋,害怕自己破坏了那个男人的计划,又隐隐祈祷着,要是有人来,有谁来都好,谁能发现他的真面目呢?
没有人,没有人知道,那个在宴会角落,只敢在众人散去后偷偷出来收拾残羹的沉默小女孩在家里遭受了什么。她全身上下穿着秋季才会穿的长袖长裤,只不过是为了遮掉身上恐怖吓人的痕迹。
“烧了这里,还是离开这里?”在她的视线触及每一样东西,就被勾起某个回忆,以至于完全没现,自己的身后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雷莎转过头看着她——
这女人的画风与这里是如此不同,鲜艳明烈,像是一轮灼烧着的太阳。但那绝不是阳光,而是她的美,令人夺目窒息,哪怕是放在云雾缭绕的天堂,那白浪翻滚也休想挡住她眉眼的半分妩-媚。
是的,妩-媚。
那又绝不是那些红灯区女人身上那股糜-烂的色-情的荷尔蒙,因为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太过明显,哪怕她的笑容足以让任何人晃神痴迷,却没有人生起亵-渎的心思。
那一瞬间,雷莎脑海里出现了一种花。
她曾在母亲埋下的地方见过的,血色的曼珠沙华,那妖娆到张牙舞爪,却让人不敢触碰的,颜色鲜艳又带毒。
这样的人,曾经却是谪仙一样的存在。
身上的高贵傲然仍旧存在,却莫名揉着那股邪气,让她整个人的气质格外特别。
一时间,雷莎光顾着看人了,完全不急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问题,直到她被这人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
“把这里改改?”女人笑着问了她一句,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带着阴郁气息,眉眼却可爱极了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雷莎避开她的手,撇开脑袋说了一句:“不要——放我下去。”
女人笑嘻嘻地跟她说道:“不放不放,你这么可爱,为什么不让我抱?”
雷莎幽幽地看着她,慢吞吞地说道:“你死定了。”
“哎呀,不要这么傲娇嘛,来,跟姐姐亲一下。”沈绛溪心底乐得不行,想凑上去亲她一口,又被雷莎皱着眉头推开。
她特别抗拒这个地方,以至于拒绝让自己任何开心的记忆染上这里的半点气息。
沈绛溪倒没有勉强她,而是转头看她看后面——“喏,看看。”
雷莎有些好奇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转头看去,正看到那个窗帘从底部开始,被幽蓝色的火燃烧的模样。无声无息地……就像是它一直以来存在在雷莎记忆里的一样,沉默地看着这个房子里发生的一切,不言不语。
现在也依然不言不语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