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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再也洗不干净了,妈,我的手再也洗不干净了!”
笔电里传来少年泣血般的抽噎。
音频播放完毕,荣锐点了“停止”键,与孙之圣对视,两人眼中都是一片惊涛骇浪。
这份萧肃冒着生命危险交给他们的证据,竟然藏着这样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所以,十七年前,是马王桂玉指使方卉泽,谋杀了自己的丈夫马强?”孙之圣断案多年,残酷的事情见得多了,但这样坑亲生儿子的妈还是头一回见,“所以,她那个传说中的‘情夫’,其实是她的亲儿子?”
荣锐面色阴沉,垂眸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证物袋,拿起那个装着匕首的袋子:“这应该就是十七年来警方一直在寻找的,杀死马强的凶器。”
孙之圣点头,指了指装着血衣的袋子:“验一下血就知道了,市局有马强的生物信息存档。”
“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个。”荣锐戴着手套,从婴儿毯里抽出那个小小的手帕包,将里面那绺头发放进单独的证物袋,交给孙之圣,“这应该是当初方卉泽被抛弃的时候,王桂玉放在他身上的信物,如果没有意外,它和洪颖的dna应该百分百吻合。”
孙之圣接过头发,了然道:“是,那么证据链很完整了,王桂玉就是洪颖,洪颖就是王桂玉,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把她留在市局。”
荣锐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老孙,现在可能只有她知道,方卉泽去了哪儿。”
方卉泽一去杳无音讯,仿佛蒸发在了空气中,毫无踪迹可寻。警方给所有的交通关卡都发了通缉信息,机场、火车站、加油站、高速公路收费口……然而一个多小时了,谁也没有发现方卉泽和萧肃的踪影。
荣锐用之前方卉泽房间的摄像头链接追踪,信号在靖川市南郊断了,之后再没有出现过,他又调取了全靖川市的天眼和监控,用人脸识别在系统里一刻不停地搜索着,至今没有任何发现。
荣锐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方卉泽是网络安全的行家,想要在短期内避开警方的监控是很容易的,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顶级的黑帽子——文森。
方卉泽就像一滴水滴在了大海里,不是追踪不到,只是需要时间。
但他手里有萧肃,荣锐不能给他那么多时间。
“他应该已经离开靖川了。”荣锐冷静地分析着,“他很清楚这个匣子里装着什么,他不会留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冒险,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甚至离开国内。”
“越南?”孙之圣接口道。
荣锐:“我觉得,王桂玉当初借助越南‘洪颖’的身份‘重生’,是方卉泽的运作,她继承的巨额遗产,也是方卉泽给她的。”
孙之圣附和地点了点头。荣锐道:“所以,我怀疑方卉泽一直以来和越南某些不法势力有勾结,如果他想要离开国内,那儿应该是他的首选。”
“你这个怀疑有道理,问题是,他在和谁勾结,他又打算用哪种方式去那儿?”孙之圣抹了一把额头,道,“我知道,你想撬开洪颖的嘴,但他们俩是亲母子,洪颖不可能出卖他——你忘了昨晚我们是怎么抓住她的?”
“是,洪颖为了开脱方卉泽,不惜亲自现身吸引视线,这么些年他们母子俩守望相互,密不可分。”荣锐话锋忽然一转,“但,如果方卉泽昨晚是故意的呢?”
孙之圣眉峰一挑:“你说什么?”
“如果方卉泽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洪颖落在警方手中的呢?”荣锐目光炯然,“如果他早就受不了洪颖的掌控,想要解脱呢?”
“好吧。”孙之圣说,“你想离间他们,这是个策略,问题是,你得说服洪颖——证据呢?你凭什么说服她相信方卉泽已经背叛了她?”
“直觉。”荣锐简单直接地说,“还记得我们昨晚赶到避暑山庄大门口的时候,那个电子锁的密码吗?”
“六个‘1’?”
“还有草堂大堂电脑的密码。”
孙之圣若有所思:“你是说,方卉泽是故意把密码改成最简单的初始密码,给警方创造条件抓捕洪颖?”顿了下,摇头道:“不可能,动手的是他,他不会给自己挖这种坑。”
“所以我说,直觉。”荣锐仔细回忆着昨晚的情形,低声道,“其实在开那两个密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后来,我跳出窗户追那个凶手,他跑得很快,但似乎又不是特别快,尤其在快到后门的时候……”昨晚那场大雨浮现在荣锐脑海中,一丝一毫的细节被放大,所有的动作都像是调成了慢镜头,一帧一帧在眼前回放。
“我觉得他也许是故意的。”荣锐叩了下桌子,道,“方卉泽也许早就厌倦了洪颖,想要通过某种方式摆脱她……他十七年前就想要摆脱她了,录音里很明显。”
“可他为什么后来又和洪颖勾结在一起了?”孙之圣反问,“录音里明显他对方卉慈是有感情的,但时隔十七年,他又回来谋杀了自己的姐姐,他为什么变卦?”
“也许因为方卉慈藏匿了他杀人的证据?”这一点也是荣锐想不通的,只能推演出这么一个略显牵强的可能。
孙之圣想了想,说:“这个暂时放下不提,我们继续你刚才的想法——你确定方卉泽真有出卖洪颖的可能?”
“我觉得有。”荣锐慎重考虑了一下,说,“而且,如果方卉泽早有这种想法,肯定不止留下昨晚这几个破绽。”
“你觉得他给洪颖挖了其他的坑?”孙之圣揉了揉太阳穴,思忖再三,决定采纳他的假设,“好吧,我问问珑州方面,他们正在突击检查洪颖的住处,和她无暇那边的工作场所,也许会有发现。”
荣锐收拾东西,道:“我和避暑山庄那边最近布控的同事聊聊,如果方卉泽昨晚是故意留下破绽,那他可能早先就发现警方在给洪颖下套,他必然提前去附近踩过点。”
两人分头行动,孙之圣去外面打电话,荣锐下楼找最近布控的刑警,路过客厅时看到萧然坐在沙发上,满脸泪痕,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六神无主。
看见荣锐下来,萧然跳起来拦住了他:“我哥找到了吗?方卉泽是开我的车离开的,我车里有gps,你们有没有追踪到?”
“他一出碧月湖就弃车了,我们已经在湖滨东路找到了你的车子。”荣锐道,“他之后又换了好几辆车,还黑了好几片交通监控,之后就失踪了,我们暂时还没找到他的定位。”
“怎么会这样……”萧然绝望地道,“天!怎么会这样!方卉泽……方卉泽他是我小舅舅!他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睡一张床穿一条裤子……方卉泽他是不是疯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哥!”
荣锐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到沙发上:“事情很复杂,现在我没时间给你详细解释,我得先把我哥找回来……”
“我、我不该离开家!”萧然痛苦地捂着脸,“我怎么这么大意,这么疏忽……他们俩一起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后来你给我打了电话,我还进去找他……我怎么就……我怎么就这么白痴,你都说得那么明显了,我居然一点都没听出来,还傻乎乎跑去咖啡厅等你……”
“别这样然然姐。”荣锐心乱如麻,但不得不安慰她,“我是故意让你误会,把你骗出家门的,我哥也是故意不露出破绽,不让你发现异常的。是我们骗了你,我们不想让你涉险,不想让方卉泽发现你知情,对你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然然姐,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这种事别说你……连我都没有想到。”
萧然泪如雨下,崩溃地哽咽道:“荣锐,我那会儿离他那么近……我都进到他的屋子了,我以为他真的在洗澡……我好恨我自己,怎么那么蠢,怎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方卉泽……我好后悔,好后悔啊!”
荣锐心头剧痛,无法想象当时萧肃被关在浴室里,听见萧然进来是怎样痛苦和绝望的心情——他不敢求救,甚至不敢发出声音,他怕方卉泽对萧然动手。
他的身体已经垮了,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只能忍气吞声,提心吊胆,用那个匣子的下落挟制方卉泽,让他有所忌惮。
荣锐忍着锥心般的难过,轻轻拍了拍萧然的背。其实他又何尝不后悔?如果他接到电话马上过来接萧肃,如果他一回靖川就回家,陪萧肃一起打开那扇门,如果他一早料到方卉泽会在房间里装监控……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没有用啊,该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现在萧肃落在方卉泽手里,他的第一任务是把人救回来!
“别哭了然然姐。”荣锐将她扶起来,靠在沙发靠背上,“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手机保持畅通,我还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