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聊起这事儿,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王玉贵当天晚上没吭声,第二天早上忽然跟他说,自己有办法让周律师签不了字。
王玉麟一听很高兴,问他打算怎么做。王玉贵却让他先跟丁天一的助理去谈条件,甭管自己怎么做,事成之后要一笔钱,还要一份体面的正式工作。
丁天一的助理自然愿意,跟上级请示了一下就同意了。原本他还想让王玉贵先说说计划,后来被他们丁总阻止了。
丁天一说,王玉贵又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八成想不出什么正经主意,公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管答应他的要求就行了,左右就当雇了个闲人。
然后,王玉贵就重操旧业,带着堂弟王玉麟,在昨天晚上把周律师的车给劫了。
“就这样?”萧肃简直叹为观止,原以为这件事有多么阴险复杂的幕后故事,没想到居然完全是两个小喽啰的手笔。
可能吗?
萧肃隐约觉得这事儿太玄、太巧,但不管怎么样,重大线索出现了,只要抓住王玉贵,去藏匿点把周律师和方卉慈救出来,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以后再说!
事不宜迟,离绑架案发生已经整整三十个小时了,警方从王玉麟口中得到藏匿地点,分了一组人去抓王玉贵,剩下的全部赶去救人。
萧肃和荣锐仍旧跟着大部队,穿过镇子往西走了两公里,到达一处废弃的厂房。这里以前是个塑料化工厂,后来靖川市整顿环保强行关停,就荒在那儿。
彩霞制造工作室去年接过一个大订单,为了扩产把这儿租了一年,后来订单没续上,就暂时关着没用了。王玉麟用随身带的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说:“人就关在一车间三层的操作室里,我们没怎么着他们,吃的喝的都按时送的……”
“里面还有没有你们的同伙?”荣锐打断他问道。
“雇了两个村里的后生,不过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王玉贵不让我跟他们说实话,骗他们说这俩人欠了他朋友的钱,抓来吓唬吓唬的。”
越是偏远地带法盲越多,这大概就是无知者无畏吧。
带队的刑警轻轻推开大铁门,和四个手下悄悄摸进了厂里。萧肃焦心如焚,想跟着一起进去,被老孙拉住了。
孙之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说:“危险,你不能进去,让荣锐去吧。”
荣锐点点头,给萧肃一个“放心”的眼神,从腋下取出手|枪,握在身侧闪进了大铁门。
每一秒都像一辈子那么长,萧肃连着快四十个小时没正常休息,整个人都是飘的,大脑却异常清醒,也许因为亢奋的缘故,耳朵变得特别灵敏,仿佛能捕捉到静夜里最微小的响动。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然后是撞门的声音,里面的警察高声厉喝,夹杂着几声痛呼,然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没事,王玉麟应该没说谎。”孙之圣仍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对萧肃说,“就俩人,解决起来很快,他们马上能带着你母亲和周律师出来了。”
萧肃点了点头,悬了一天两夜的心微微放下了点儿,然而脑子里总觉得绷着一根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忽然,半掩的门缝里闪过一丝红光,萧肃还没反应过来,孙之圣忽然变了脸色,拔脚往门里冲去。
“火!”
火?
萧肃脑子一炸,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守在门口的警察,跟在老孙身后冲进了厂里。
一栋破旧的砖混车间伫立在庭院里,前面的花园里堆着干枯的野草,草丛中散乱放着一些盛化工原料的塑料桶,上面稀稀拉拉盖着积雪。
一层的窗户破了一半,里面闪烁着令人恐惧的红光,滚滚浓烟正从破碎的窗户里疯狂蔓延出来!
先前进去的警察正押着两个年轻男人从着火的屋子里往出跑,荣锐押后,一出来便大声喊:“打火警!里面不知道为什么着火了!”
萧肃惊得手都抖了,飞快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火警电话,却发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
荣锐一把将手机抢过去,飞快而精准地报了火警,拉着萧肃往门口走:“后退,这儿全是干草,火会烧过来的!”
萧肃一颗心提在嗓子眼,猛地挣开他,往楼上嘶吼一声:“妈!”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依稀传来一声人声,太微弱,连男女都分不清。萧肃不管不顾地要往火场里冲,荣锐一把将他拦腰抱住:“别去!消防马上来了!火势暂时蔓延不到三楼……”
“妈!放开我!”萧肃嘶声大喊,拼命挣扎,但完全抵不过他的力气,慢慢被他拖到了门口。
“我去!我去看!你答应我站这儿别动!”荣锐死死抱着他,大声道,“车间外面有消防梯,我带一个人上去,应该能把他们弄下来……哥!你听懂我说什么没有?你答应我站这儿不动,懂吗?”
萧肃心跳疾如擂鼓,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愤怒还是恐惧,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他在荣锐巨大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整个人仍旧是木的,满脑子只回荡着一个声音——我妈还在里面……
混乱间他终于点了点头:“求你……”
荣锐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转身往着火的车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