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曾经是王立彬上班第一天最想看到的场景,也曾经是他对夜生活充满渴望的原因。可当舌头品尝过太多的酸甜苦辣咸后,就被刺激得只剩下了麻。当心灵受到一次又一次的现实冲击后,他早已不再对任何冲击有任何反应。哪怕有一天突然看见自己爱人或仇人的尸体躺在面前,他也会心无波澜地说上一句:“哦,这里有具尸体。”
“对了,彬哥。”何俊毅好像也对此没什么感觉,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看来你干爹可算做了件好事,给你介绍了个不赖的对象啊。今天下午,我瞧见你们在浦水巷卿卿我我的…”
王立彬震了一惊:“你小子怎么看见的?难不成跟踪我?”
“别误会,别误会。”何俊毅急忙解释,“我不是闷得慌吗,就去纺织厂那边打篮球了,你知道的,浦水巷就在旁边,我不想看到也不行。说实话我还真不想看到呢,看见你们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我突然羡慕起你有个干爹,不像我,亲爹还不如你干爹哪,你可知道他给我介绍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还对我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
王立彬不耐烦地打断:“得,我还真愿意把这女人过户给你。”
“真的?”何俊毅两眼放光,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哎,还是算了,处长的女儿,名校的大学生,跟地产商老板的义子,总经理的头衔才比较门当户对,跟了我算个啥玩意儿啊,于官于商都捞不着什么好处…”
“等等…”王立彬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珠转了起来,“我要是能跟水之湄处,对我也不是真的没好处…”
何俊毅竖起耳朵认真听下去。
“其实杨绍忠的路子全都是他哥给打出来的,我就随便举个例子,刘红正,其实杨绍忠一点也不熟,跟刘红正熟的人是杨洪伟。你觉得杨绍忠在自个的亲哥哥跟小蜜之间,他会听谁的?”
一番话说得何俊毅仿佛懂了些什么,但又猜不透他要表达的意思。
王立彬接着小声分析道:“杨绍忠敢不拿我当回事,是因为他知道杨洪伟就没把我这个干儿子当回事。如果我能在杨洪伟眼里像那么回事,杨绍忠还敢明目张胆这么对我吗?杨洪伟,马上计划在上河开发一个叫‘水中花购物中心’的百货大楼,水处长又跟牌楼区区委书记是至交…得,咱先不说区委书记,水处长的至交可多了去了,他要是一个不开心,随手拉来一个至交说上两句,水中花购物中心没准就会‘挖地基时毁坏文物’了!你懂吗?这个当口水之湄看上我了,对杨洪伟意味着什么呢?”
一席话听得何俊毅无语辩驳。
王立彬仿佛又换了个话题:“星辰度假村其实就是个卖酒的地方,但它卖的酒凭什么跟外头的小卖部有天壤之别的价格呢?因为来这儿的客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面子,所以我们这儿的酒就镶了层金;马如秀其实就是个三陪,但她凭什么拍一个广告能得200万酬劳呢?因为她也镶了层金;温文雅的化妆品其实就是最劣质的地摊货,可她凭什么能收这么高的‘造型费’?因为她也镶了层金。东西本身的价值一点也不重要,就算丫是坨烂****,只要镶了层金,东西本身的价值就被‘洗’掉了,这跟洗钱没什么区别。我跟水之湄的关系,镶了层金,立马从官商勾结华丽上升为‘爱情’,至高无上的‘爱情’!龌龊的玩意儿,经过水这么哗啦啦一洗,马上就‘洗’出了崇高,‘洗’出了伟大!”
这番赤ll的分析,将他所有的内心表述了个透彻。略带愤怒的措辞里,透露着他强烈却又无力的抗拒。何俊毅又一次无语辩驳。半晌,才终于结巴着问出了一句:“你,你真的,对她…那么漂亮的一个美女,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我感觉,她看你的眼神,好像是真的对你蛮用心的…”
提到水之湄这样一个大美女,王立彬却一脸鄙夷,骨子里流淌的叛逆之血,让他在面对水之湄时,仿佛是在面对一摊肮脏无比的垃圾。何俊毅轻声的反问再次响起:“你心里就只有恨,不满,权力,其他什么爱也装不下是吗?”
仿佛触动了心中隐秘的那根弦,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可是轻轻一声叹息后,他很快又戴回了的面具:“我已经看破红尘啦!做这个行当,女人对我来说就算不是摇钱树,也是爬上摇钱树的那架梯子!”
何俊毅挖苦道:“原来水之湄她就是个梯子。”
“呵呵…”王立彬轻松地拍了拍何俊毅的肩,目视远方,又开始小声分析起了利弊:“杨洪伟能把我当回事的话,我也不至于给个十六岁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冯天佑跟那个老王头,迟早要给我拿下,不光是他俩,公司里其他那些背景不硬的,我一个个都得铲了!就算我王立彬永远当不了老大,也不可能永远当个老幺!”
野心如一团火焰从他的瞳孔里s出来。看着他这副模样,何俊毅忍不住揶揄道:“就像那次争上游,你宁可出老千,也不肯脱一件老头衫…”
王立彬哈哈笑了:“出老千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必要的,我要是不懂这个,我那天怎么会把出老千的冯天佑抓了个现行呢…”
突然,他卡壳了。司酒库那一夜的场景又一次浮现脑海。他突然想起,如果不是他坚持把冯天佑抓个现行,耽误了那么多时间,也许何俊毅的爷爷还有抢救的一线生机。
脸色苍白,表情僵硬。恰在此时,何俊毅的对讲机适时响起,他抱歉地走开,继续起忙碌的工作。
闭上眼,竭力忘记心中除了恨、不满、权力以外的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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