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舜怔了怔,低声答道:“好像是北凉的俘虏。”
俘虏安置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飘渺的歌声被风吹了过来,夹杂着嘶哑与苍凉,是那首在草原上流传了很多年的歌谣,后世的文人曾搜集来译成了中原的诗歌:鸿雁南飞兮一去不返
茫茫原野兮牧我牛羊
芊芊美人兮独坐穹帐
侯我良人兮何时归还
昌朔五年的秋天,永远地记在了大炎的史书上,曾经纵横睥睨北疆三百年的北凉族覆灭。在经历过辉煌之后,长期的内乱和纷争瓦解了这个骄傲蛮横的部族,而最后的星火也在与炎军长达三年的久战中陨灭了。
在最后的三个月里,两军交战死伤的人数已经难以估计,直到多年后放牧的牧民,还能在羊群啃食过的草地里看到森森的白骨。
大军浩浩荡荡穿越过半个草原回到灵州时,杜昇已率了众多文官迎出了城门外数里,他起先被百里霂肩上厚厚的绷带吓了一跳,很快又走上前来赔笑道:“将军的胜绩还没送到都城去,陛下的圣旨就已送到灵州了。”
“圣旨?”百里霂冷冷地笑了一声,“难不成是起先那几位大人向皇上求得了停战的旨意?那本将可就要成罪人了。”
“将军说哪里话,”杜昇结结巴巴地说道,“学生读了多年的书,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惊世之战,不止雪耻当年北凉军队南下之辱,还永平了边疆之患,将军是不世出的将才,前是绝无古人,恐怕后世也……”
“够了,”百里霂打断了他,“圣旨在哪?”
杜昇忙住了口,换了副口气:“钦差大人前天刚到,呃,就是岳小公爷。”他说到这,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却也没继续说什么,退到了一旁。
这一次凯旋,灵州城内放了彻夜的灯火,摆了满城的庆功宴流水席,只是大将军还是像以往那样,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府邸。
刚走入中堂,一眼便望见厅内等候多时的岳宁,两人照面时,彼此都怔住了。岳宁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百里霂肩头的伤上,随即就眼眶微红地咬住了下唇。而百里霂则愣在了门口,他清楚地看见岳宁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连发带也是缟白,心里一沉,问道:“你家中……是谁过世了么?”
岳宁嘴唇抖了抖,忙不迭垂下了头去,吸了吸鼻子:“太后薨天了。”
“太后?”百里霂愣了愣,才想起那是岳宁的妹妹,他捂着左肩的伤处向屋内走了几步,“我记得太后年纪尚轻,怎么突然就……”
“她生了一场大病,一个月前的事了,”岳宁用袖子拭了拭眼睛,重新抬起头,“你的伤……重不重。”
百里霂放下捂着伤处的胳膊,向他笑了笑:“皮外伤而已。”他看岳宁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不是来宣旨的么?”
岳宁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卷轴塞给了他:“宣什么,还要你跪我不成,自己拿去看吧。”
百里霂并没急着打开,手指搭在绸面上低声笑道:“若是这圣旨是命我退兵,那我可就要去给乌兰大汗陪葬了。”
“你不相信皇上么?”岳宁皱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