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声色(1 / 2)

“唔。”谢玄遇垂目莞尔。

“首座?”赤鸫在门外担忧:“这几日我在外避祸……出什么事了?”

“她已经来过了。”

“谁?”赤鸫声量提高。

“幽梦。”

他心下落石,语调也恢复了寻常稳定。在水盆倒影里瞧见微光,那是梦里的蛇影。原来这些天的辗转反侧,是蛊毒暗中作祟的缘故。

可这蛊毒是何时、何地下的,中毒之人,是否只有他一个?

——还是说萧婵也中了毒。

那么此前在偏殿里她的怒气、关心和突如其来的主动……

或许也是蛊毒作祟。她根本没那么在意他,如今这样,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用。

谢玄遇又笑了一声,手指无意间触到刀锋,割破手指,掉下两滴血。想都没想,他就舔了一下,继而怔住了。

这也是梦里的场景。

梦里她没有平日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口是心非、阴晴莫测。眼神对上时就是干柴烈火,在意不在意,一看就分明。

不像现在,三天了,她眼神一直躲避着他。

是觉得无趣了,想就此罢手?还是也受了蛊毒的影响,所以更要躲他?若是为了避嫌,可她从前都不避,现在又有什么可避开的。还是说,她躲,是因为在意。

在意被蛊毒所影响、会对他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事。

心弦被拨动时那一声响,犹如弹筝,寂静里兀自石破天惊。

“赤鸫。”

他只是瞬刹的犹疑,却像过了一百年。赤鸫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哐当拉开了门。

“去封信到隐堂,告诉他们,蛇灵是我杀的,与旁人无关。‘幽梦’要算账,就来找我。”

“首座,我们这是要与宗门撕破脸了么?可是师父他还没出声,万一尚有转圜余地……”

“若是没有师父默许,九长老不会公然违抗首座。死了一个刺客,一个长老,师父纵使反对,也按不住悠悠众口。此次派‘幽梦’北上,是为了试验我究竟还配不配做这个首座。”

眨眼的功夫,谢玄遇就已穿戴整齐,长刀入鞘,安静伫立。初阳恰照在他看不出喜怒哀惧的脸上,却让赤鸫看出了些许端倪。

“首座,你……”

“怎么?”

他手立即捂住脖颈一侧。昨夜梦中萧婵啃他的场景太过真实,那里应当有个月牙形的咬痕,但其实没有。

“有个玉佩呢?”赤鸫指了指他腰间:“寻常戴的那个。我看首座你平时也不离身,是个有来历的物件吧?”

他悚然一惊,低头看了眼,然后是床铺、书案,都没有玉佩的踪影。

紫玉刻鱼龙,丝绦都是旧的,从江左戴到长安,从未丢过。此时丢了,大半是掉在了那旧殿里。

“是个不要紧的物事。”

他抬眼对赤鸫:“发了信,便去奉先寺呆着。‘幽梦’或许也会为难无畏法师。那日对上‘蛇灵’,没他出手,我活不下来。”

赤鸫惊讶,指自己:“我?保护法师?”

谢玄遇最后整了整衣襟:“唔。不愿去,就随我去皇城吧。”

“不不不,那在下还是去奉先寺。皇城太险恶,我这脑子,打架还行。”赤鸫挠头:“师父没教过我权术,我看首座你在隐堂也是成日里练功打坐,怎的就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呢?”

谢玄遇这回是发自内心地被逗笑了。

“蝇营狗苟,可不是么。”

“我不是说首座和长公主”,赤鸫涨红了脸:“其实这回我瞧出来了,长公主也是个可怜人。萧家的天下,从前与她有何相干呢?不过是被卖来卖去而已,戎边将士尚且有封赏,死了的和亲公主能有什么?更何况去了三回……”

“赤鸫。”

谢玄遇垂目,赤鸫看不清他神色,只觉得气氛有些凝滞,就摸摸鼻子转移话题。

“不过,首座这回选了站在长公主这边,咱也没怨言。隐堂是不地道,说好的要查清再定罪,如今却翻脸了。”

“宗门变数太多,或许师父也是迫不得已。”

他走出去,在门边站了一会,像是许久没出门,承受不住日光眩晕。

“若是宗门有变,立即禀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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