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一幕,可是它非常缥缈,难以捕捉。在某种意义上,我很高兴。
本把目光从他的盘子上抬起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克丽丝。”他说,“亲爱的。我不……”
“拜托。”我打断了他,“我需要知道。”
他放下了刀叉。“很好。”他说。
“我要你告诉我一切。”我说,“一切。”
他看着我,眯起了眼睛:“你确定吗?”
“是的。”我说。我犹豫了一下,但接着决定说出来。“有些人可能认为最好不要告诉我所有的细节,尤其是如果这些细节让人难过的话。可是我不这样想,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一切,这样我可以决定自己是什么感觉。你明白吗?”
“克丽丝,”他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扭过头去。我的目光落在了餐柜上面我们俩的合影上。“我不知道。”我说,“我知道我不是一直这个样子的,可是现在我是,因此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坏事。我只是说我知道这个。我知道那一定是什么可怕的事,可是就算这样,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我必须知道是什么,我出过什么事。别骗我,本。”我说,“拜托。”
他伸手越过桌子握住我的手:“亲爱的,我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接着他开始说话。“那是12月。”他开始说,“路面上结了冰……”我听着他告诉我车祸的事,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讲完以后他拿起刀叉继续吃。
“你确信吗?”我说,“你确信是场车祸?”
他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我努力想要权衡该说多少。我不想让他发现我在记日志,但又希望尽可能诚实地回答他。
“今天早些时候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说,“几乎像是一幕回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它跟我现在的处境有关。”
“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
“一幕回忆?”
“差不多。”
“嗯,你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想到了酒店房间,蜡烛,鲜花。我感觉这些东西和本无关,我在那个房间里等待的不是他。我还想到无法呼吸的感觉。“什么样的事情?”我说。
“任何细节都行。撞你的那辆车是什么型号?或者只是颜色?你看见开车的人了吗?”
我想对着他尖叫。你为什么要我相信我被车撞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故事比真相更容易让人相信吗?
是要方便听故事的人,我想,还是要方便讲故事的人?
我想知道如果我讲了这些话他会怎么办:“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我甚至不记得被车撞了。我记得在一个酒店房间里等人,但等的不是你。”
“不。”我说,“其实记不清楚,更像是个很笼统的印象。”
“一个笼统的印象?”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笼统的印象’?”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听起来几乎是在生气。我不确定是不是还该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我说,“没有什么。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正在发生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还伴随着一种痛的感觉,但我不记得任何细节。”
他似乎放松下来。“可能没有什么。”他说,“只是你的思维在跟你玩花招,努力不要理它。”
不要理它?我想。他怎么可以让我这么做?我记起真相吓到他了?
这是可能的,我想。今天他已经告诉我我被车撞了。他不可能喜欢骗人的事情暴露,就算是这个记忆我只能保存一天。尤其在他为了我好才撒谎的情况下。我看得出如果我相信自己是被车撞了的话,会让我们两人都好过。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出真相?
我在那个房间里等的人又是谁?
“好吧。”我说。我还能说什么呢?“也许你是对的。”我们又继续吃羊肉,现在它已经冷了。接着我有了另外一个念头。可怕的、残酷的念头。如果他是对的呢?如果事情本来就是肇事逃逸呢?如果酒店房间和那场袭击是我空想出来的呢?有可能这些都是想象,不是回忆。有没有可能因为无法理解在结冰的路面上发生了一场车祸这样简单的事实,我编造了这一切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回忆还是没有用。我没有恢复记忆。我完全没有好转,而是快要疯了。
我找出包倒在床上,东西滚了出来。我的钱包,有花朵的日记本,一支口红,面巾纸。一部手机,接着又是一部。一包薄荷糖,一些零钱,一张正方形黄色纸片。
我坐在床上,翻看着一件件杂物。我先拿出小小的日记本,在看见封底用黑墨水草草写着的纳什医生的名字时还以为自己走了好运,可是接着我看见名字下面的数字后打了个括号圈住了一个词:“办公室”。今天是星期天,他不会在那里。
黄色的纸片一条边粘在日记上,上面粘了些灰尘和头发,但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我开始奇怪究竟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尽管只有片刻——纳什医生会把私人电话号码给我,这时我想起在日志里读到过他把号码写在了日志的扉页上。随时打电话给我,如果你觉得困惑的话。他说。
我找出号码,然后拿起了两部手机。我记不起哪部是纳什医生给我的了,便飞快地查看了较大的那一只,所有打进打出的电话都跟一个人有关:本。第二部手机——翻盖的那一只——几乎没有用过。纳什医生为什么要把它给我呢,我想,如果不是为了这种情况?如果现在不算困惑,那什么时候算呢?我打开手机拨了他的号码,按下呼叫键。
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接通的嗡嗡声,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喂?”他说。听上去昏昏欲睡,虽然时间还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