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2 / 2)

江攸宁盯着他,不疾不徐地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能。”

阮暮:“……”

“我又不会破坏你跟他的感情。”

阮暮说:“难道连走在路上打个招呼都不能么?”

江攸宁眉头微蹙,“大可不必。”

“还有。”

江攸宁话到嘴边又觉得像在侮辱人,又把话收了回去,她低下头专心致志吃烤肉,“你朋友在叫你了。”

“我不缺朋友。”

江攸宁说:“更不想跟你交朋友。”

阮暮在原地站了会儿,“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江攸宁说:“不想就是不想。”

阮暮无话可说。

这样的江攸宁展露出了锋芒。

不大像当初在酒吧看到的那个温和知性的女人。

但她刚刚坐在那里烤肉的专注神情让阮暮梦回初见。

“好吧。”

阮暮只能说:“那算了。”

“嗯。”

江攸宁敷衍地应了声。

阮暮:“那我先走了。”

“嗯。”

江攸宁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个尾音,更加敷衍。

阮暮转身拖着脚步往远走。

待他走远,辛语才问:“你怎么了?

对弟弟好残忍啊。”

“弟弟?”

江攸宁吃了块肉,微笑道:“你知道他姐姐是谁吗”

“谁?”

“阮言。”

辛语:“……”

啪。

辛语一拍桌子。

“妈的!”

辛语骂道:“亏我刚才还有点心疼他。

他活该!你做得对。”

江攸宁:“嗯哼。”

路童无奈摇头,“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谁?”

辛语问。

“那男的啊。”

路童说:“他说话的时候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也!”

江攸宁立马把自己刚才收回去的话低声吐槽,“我觉得他像个绿茶。”

辛语:“嗯?

?”

路童无比赞同,“对,尤其是他说自己不会破坏你俩感情的时候,我真的……毛骨悚然。”

辛语:“没那么夸张吧?”

江攸宁给她夹了一筷子肉,“你想象一下,有个女人站在沈岁和面前,楚楚可怜地说,我不会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我呸!”

辛语打断了她的话,毫不留情骂道:“贱人!”

江攸宁:“……是的,你懂了吧?”

三人心照不宣地看了眼对方。

辛语忽然道:“江攸宁你可以啊,都会看男人了。”

江攸宁:“……”

“还是弟弟段位太浅。”

路童说:“我都看出来了。”

“也有可能是我以前被爱蒙蔽了双眼。”

江攸宁自我调侃道。

“你们说男人绿茶是手段啊还是不经意啊?”

辛语好奇地问。

江攸宁跟路童同时摇头,“不知道。”

在三人吃得差不多时,辛语忽然说了句:“我好像看见狗了。”

路童跟江攸宁异口同声:“狗怎么能进来?”

“是人模狗样的东西。”

江攸宁在店里环顾了一圈,也不知道辛语说得是什么。

但路童一眼就看到了,她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拍了拍江攸宁的肩膀,“乖。”

江攸宁:“?

?”

莫名其妙。

她自幼对事情的好奇欲都不高。

别人放在她这的秘密,她从来都不会说出去。

别人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她从来都不问。

除了在沈岁和的事情上,她有了一些求知欲,其余时候都很佛系。

以前让闻哥用一个成语形容她:人淡如菊。

她转回了头,托着下巴在桌子上发呆。

肉香味在她身边弥散,昏黄的灯光把人声鼎沸的店笼罩起来,别有一番风韵。

最近嗜睡,吃多了就想睡觉。

但这里也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她只能托着下巴发呆。

她又不能完全闭上眼,怕真的睡着,脑袋磕在碗上,所以就睁一下闭一下,蒲扇一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方刷出一层朦胧阴影。

隔了会儿,她忽然道:“我好像看见沈岁和了。”

辛语路童:“……”

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揉了下,声音都泛着几分困意,“是我的错觉吗?”

辛语:“是。”

路童:“不是。”

两人口供不统一,江攸宁笑了。

“就是他。”

江攸宁确认了,“他身上那件大衣还是我买的呢,七千八。”

两人都没说话。

江攸宁也收回了目光,她继续托着下巴发呆。

好似沈岁和的到来对她没什么影响。

“结账。”

辛语喊了一声。

江攸宁把卡拿出来,“我请。”

服务员走过来,确认了一下桌号后,温声道:“不好意思,您的单已经结过了呢。”

“啊?”

辛语皱眉,“我们没结啊。”

“是一位先生帮你们结的呢。”

服务生说。

江攸宁在他说出单结了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我们吃了多少钱?”

“一共325元,女士。”

“好的。”

江攸宁笑着说:“谢谢。”

服务生走后,辛语说:“你是打算把钱还给他吗?”

江攸宁摇头,“不是。”

她瞟了眼沈岁和所在的方向,“我们走吧。”

“嗯?”

辛语从包里拿出四百块钱,“我去还给他,我们是差一顿烤肉钱的人嘛。”

江攸宁拽住了她的胳膊,朝她温和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啊?”

辛语无奈,“结婚的时候花他钱理所应当,离婚以后为什么还要花他的钱?

我们缺吗?”

江攸宁笑:“不缺。

但是——他今天生日。”

给他留最后一份体面。

他想结,便结了。

几个亿都拿了,也不差这几百块钱。

春寒料峭,夜里的风带着凉意。

江攸宁一出门就裹紧了衣服,她往巷子外走。

繁华大道上,“美鑫蛋糕店”的灯牌在夜里闪闪发亮。

“你们去车上等我。”

江攸宁说:“我去办点事就回来。”

“干嘛?”

辛语一下子就戳破了她的想法,“去给他买蛋糕?”

江攸宁笑,“嗯。”

“很快的。”

江攸宁说:“我就下个单。”

辛语跟路童对望了一眼。

辛语想拦,路童拦住了辛语,“你去吧。”

江攸宁小跑着过去,然后飞快地挑了个小的蛋糕。

爆浆抹茶味的,微苦,但还带着甜。

是沈岁和相对而言最喜欢的一款蛋糕。

蛋糕98,外加10块钱的跑腿费,让店员把蛋糕送进店里,递给沈岁和。

绿色蛋糕摆在桌面上,跟烤肉格格不入。

“谁买的啊?”

裴旭天不解,“买也买个好点的,这绿油油的,仿佛是在骂你。”

沈岁和用勺子挖了一口吃,声音变得低沉,“江攸宁。”

裴旭天:“……”

“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裴旭天问,“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啊?”

“不是。”

沈岁和说着又挖了一口吃,“她刚刚也在这家店,吃烤肉。”

“哦。”

蛋糕是他在所有味道里比较能接受的一种。

奶油不算多,味道略苦,但是还夹杂着甜。

他吃了三年,这是第四年。

“那我采访你一下,吃到前妻送的生日蛋糕,开心吗?”

沈岁和:“……”

他没说话,直接扔了个卡片出去。

折叠好的卡片印着紫色鸢尾,看上去生机勃勃。

卡片里却是江攸宁手写的字:感谢结账。

生日快乐,最后一次。

十二个字,简练至极。

裴旭天第一次还没看懂,反复琢磨了几遍才懂。

尔后拿着卡片翻来覆去看,“杀人诛心啊。”

沈岁和全程都没说话,他也没吃多少肉。

只是把那个蛋糕,全部吃掉。

一口没剩。

这是几年来,他吃得最干净的一次。

不知为何,今年的这个蛋糕格外苦。

吃得让他格外难过。

吃得时候,他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江攸宁离开的那一幕。

她侧过身子跟路童说话,目光正好和他在空中交汇,但只是一瞬,她便避开。

那会儿,她是笑着的。

但那双漂亮的鹿眼里,盛不下他。

晚上十点,曾家。

曾嘉煦兄妹俩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

“你说姑妈今天打表哥了吗?”

“我猜打了,不过表哥肯定也回击了。”

“姑妈真的好疯啊,我现在都不敢看她。”

“你终于体会到我之前的痛苦了吧?

姑妈好歹还给你个好脸色,在我面前简直是活阎王啊。

奶奶都没她那么吓人。”

“奶奶当然不吓人,你可是长孙,以后要继承咱们家皇位的,她对你好到天上去了好嘛?”

曾嘉柔挨了一个爆栗。

“奶奶对你不好吗?”

曾嘉煦吐槽,“挚爱品牌传给你了好不?

还有咱们家股份,对半劈的好不?”

“好好好。”

曾嘉柔没理,立刻转移话题,“你猜姑妈这么晚来找爸有什么事啊?”

“肯定跟表哥有关。”

曾嘉煦根据她的状态合理猜测,“当然了,也有可能跟死去的从未见过面的姑父有关。”

曾嘉柔附和点头,“我猜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沈岁和就走了进来。

“舅舅呢?”

沈岁和问。

曾嘉柔指了指,“楼上。”

曾嘉煦悄摸摸地说:“姑妈也在。”

沈岁和点头:“知道了。”

然后把一大袋零食放到茶几上,“来的时候顺手买的,你们吃。”

“谢谢表哥!”

沈岁和看了眼手机的信息,径直上了楼。

舅舅说有事想跟他商量,他跟裴旭天吃完烤肉就开车过来了。

但——怎么他妈也在?

难道舅舅想做和事佬?

如果真是这样,他以后能去的地方又少了一个。

楼上走廊一派寂寥,但拐过弯就听到了曾雪仪的声音。

她嗓子很尖,但这会儿大概哭过,又尖又哑。

沈岁和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他想听听里面在说什么,再决定要不要进去。

如果舅舅真打算做和事佬,他就不进了。

如果是其他事,他可以进去商量。

“你真的没有告诉岁和吗?”

曾雪仪慌张的声音响起,“这件事情知道的也只有你跟我,还有江攸宁!那个小贱人手上还留着证据,她……如果不是你说的,那一定是她说的!她就是想用这件事让岁和愧疚,然后跟她复婚,一定是这样的。”

“姐。”

曾寒山的声音坚定有力,“你不要这么说攸宁,她是个好孩子,如果想说她当初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不!”

曾雪仪说:“她就是想让我愧疚!想让岁和愧疚!她在计划一个大阴谋!她心机太深了,一定是她说得。”

曾寒山否定道:“不是!”

“那还有什么可能?”

曾雪仪说:“难道是岁和自己查出来的么?

可是当初他也查过,根本没查到,而且时隔这么多年,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查这件事,而且就能查到了?

肯定还是江攸宁那个小贱人搞得鬼,她就跟一坨臭狗屎一样,根本不能沾。”

“姐!”

曾寒山厉声道:“这件事我很确定!不是攸宁说的!她没那个必要,而且,你能不能对她尊重一些?

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个什么样子?”

“曾寒山!”

曾雪仪声音愈发尖锐,“你吼我?

!爸妈走了所以我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吗?

你也这么大声的吼我?

!”

“你是我弟弟!”

曾雪仪说:“你不站在我这边,反而一直替那个小贱人说话!如果不是她,我的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岁和,你不知道岁和早上是怎么顶撞我的,他让我去死!说会给我收尸!还要告诉那群臭水沟里的蛆!我才不会让他们看我的笑话!他们这辈子只配在臭水沟里待着,我永远都不会回去。”

“我帮理不帮亲。”

曾寒山叹了口气,“攸宁那么好的儿媳妇,你为什么就看不上?”

“她是个瘸子。”

曾雪仪说:“我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儿子娶一个瘸子,我肯定会死不瞑目的。”

“但她的脚……”曾寒山顿了几秒,“不也是岁和弄得么?

!”

“那又怎样?

!”

曾雪仪忽地拔高了声音,“难道我儿子要因为她毁了一辈子吗?”

“可她的一辈子毁在了岁和身上啊。”

曾寒山痛心疾首道:“你现在为什么执迷不悟到这种地步?

别说是岁和,我也忍不了你!”

“你……你们……”

“那又如何?”

曾雪仪忽然笑了,“忍不了我不还是要拿我手里的股份吗?

还好爸死前精明,怕他的女儿受委屈,把公司股份给了我12%,如果没有我的这12%,在明年的股东大会上,你就不是掌权者了。”

“曾寒山,我能把你送上去,就能把你拉下来。”

“随意。”

曾寒山是真的对她寒了心,“我当不当这个总裁都无所谓,光是分红我每年都吃穿不完。

你以为大家对你容忍是因为钱吗?”

“难道呢?”

曾寒山忽然沉默。

良久之后,他温声道:“我始终记得你小时候会带着我玩,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会站在我身前,后来你走了,我哭了很久。

所以你回来我很高兴,我愿意护着你,因为我是你的娘家人,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对岁和来说,他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姐夫走得时候他才七岁,所以他尊你敬你爱你护你,这么多年他一直听你的话,无非是因为你是他的母亲,你们有血缘关系。

甚至于,他在你的逼迫下结婚又离婚,他背不起一个杀母的罪名,你要把他搞得多痛苦才肯善罢甘休?

他是你儿子,不是你的敌人!”

“那他就更应该听我的话啊。”

曾雪仪笑道:“他为什么要娶江攸宁来气我?

我是他妈啊。”

曾寒山:“……”

“那你就别再去打扰攸宁了。”

曾寒山说:“他们的缘分也就止于此了。”

“可是江攸宁不放过岁和啊。

她还要把那件事重提,让岁和愧疚,再跟岁和复婚。

不!”

曾雪仪突然嘶吼,“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初那场车祸,攸宁没让他知道。

几年以后,就更不会。”

曾寒山说:“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刺啦。

书房的门被推开。

沈岁和站在门口,他红着眼睛一字一顿道:“当初,我撞得人是江攸宁?”

书房里沉寂了几秒,曾雪仪忽然大喊着朝他跑来,“不!你没有!”

“当初那场车祸,你才是受害者!”

沈岁和一把推开她,“我记得那天晚上。”

他说得晦涩,但众人都懂。

他记得那天晚上,所以他知道自己是加害者,不是受害者。

而真正的受害者,在那场车祸之后销声匿迹。

沈岁和真正清醒以后找人调查过,但资料被抹掉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撞得是谁。

但听说无大碍,已出院。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江攸宁。

她那只脚,是因为自己跛的。

得到了曾寒山的点头后,沈岁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任凭曾雪仪在身后声嘶力竭也没停下。

他一路走到车里。

拿出手机给江攸宁打电话。

却后知后觉已经被拉黑了。

他坐在车里,盯着方向盘。

忽然趴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

眼泪不听话地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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