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决明一愣, 放下按在前胸的手,站直了身子。
“不过是前几日陪姨父去外地,受了点小伤, 无碍的。”
他拉住程荀手腕的那只手轻轻摇了摇。
程荀收回手, 语气却软了下来。“小心点, 你又不是铁打的。”
她微微偏着脸,故意不看他。晏决明看着她有些气闷的侧脸,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怎么过来了?我还正想去找你呢。”
闻言,程荀有些尴尬地迟疑一瞬, 才低声道:“我回去换裙子……”
晏决明等着后文, 却见她面色古怪地沉默了。
大眼瞪小眼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霎时变得通红。
他神情有些呆滞, 结结巴巴说道:“那,那你现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找……”
他将腰间荷包解下来, 又拿出把匕首, 一股脑塞进程荀手中。
“别怕, 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他便匆匆跑出了暗巷。
程荀看看空荡的小巷, 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脸上好像也浮起些热度。她靠着墙角坐下,盯着面前石砖里的杂草发呆。
那多少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背影,让她蓦地想起一件多年前的旧事。
那时她虚岁十二,身体悄无声息地变化着。个子突然窜高,胸前偶会闷疼。许是从小身边就没有女性长辈的缘故,起初,她并未将此放在心中。
直到有一天,她背着竹篓去山里捡干柴,可半途下腹绞痛难忍,硬生生疼出一身冷汗。她匆匆往家去,在被子里窝了一下午。
晚上程六出回来了,见状,当即就要背她去城中看大夫。可谁料,被子一掀,竟看见床褥上有斑驳血迹。
当时程荀以为自己要死了。她抱着程六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地交代后事——家中的银子藏在何处、死后将她埋在林中那棵桃树下、程十道的遗物记得烧给她……
哭了半晌,抬头一看,程六出的面色变了又变,从慌乱不安变得悲痛凝重,到最后二话不说,拿起毯子裹着她就往外跑。
刚走到县城外,碰到了曾经收留过她的刘大娘。刘大娘见两个孩子满眼是泪,连忙追上来帮忙。
听二人颠来倒去说了半晌,哭笑不得地将二人拦住,带回了家中。
后来,刘大娘将她拉进屋中,好生教了一番何为葵水、月事带子如何用。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要死了,而是长大了。
等她走出屋,程六出在刘大叔的指点下也明白了过来。他抱着毯子,红着一张脸,目光闪躲地走上前,为她披上了毯子。
程荀现在都记得,那天回去的路上,程六出一身不吭地将她背起,一步步走在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