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黎洛终于冷静下来。他很想亲近这个人,这太干扰他了。早上他还在想这些曾经在乎的人,曾经做过的无谓的杀戮,转身的功夫,他已经被乍然出现的人逼入面对的死角,没有转身的余地。
但来都来了,逃避肯定不是办法。何况这人既然单独来找他,至少是有心站在他这边的。
黎洛放松下来,转过头,目光渐渐带上压迫感:“说吧,在被我影响之前,把你的选择说出来。”
他选择直截了当地切入话题是有原因的,繁衍者的他对这个人很熟悉,定义至少是“过命的兄弟”,他能感受到。
“长官!”听到黎洛的话,来人明显激动起来,“您出事之后,我们很多弟兄都被变相地软禁在一个小星球上,最近才被允许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
这个人正激动着,脸色忽然黯然下来:“您现在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荣良,是您以前的下属。您……之前的那场战役之前,我去奥斯特首都送文件和战俘,错过了那场战斗。
“因为这样,他们没能找到借口软禁我。我终于找到机会,跟开星际商团的朋友一起来这里找您。您……现在还好吧?”
说到最后,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黎洛头疼地拧紧眉,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小心地斟酌措辞后才开口:“你知道的,我本人过得好不好,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初奥斯特陷害他的那群人过的好不好。
荣良听懂了他的话,苦笑一声:“如果您还记得我的身世,您就不会有这种疑问了——还有手下弟兄们的身世。我知道您现在不能完全相信我,我不会怪您。其实……我来找您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一时冲动,因为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也没法对您有什么帮助。”
黎洛不太想听。他对这个人有亲近的*,而他又知道这个人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题。
可荣良已经自顾自地开说了:“其实我和您差不多的,我也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我只有一位父亲,他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我进入了孤儿院,之后——又上了战场。我和您认识的很早,您嫡系部队中第一支特战队队员,都是我们一起选的,几乎都是这种身世。
“我知道您的顾虑,我们的弟兄里,肯定有一腔热血报国的,但也有不想打仗的,还有我这种,永远被别人逼着去做事的。我想自己选择一次,虽然我没有孩子,但我们的兄弟们有人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不希望自己被推着死在战场上,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蹈覆辙。”
只一瞬间,黎洛就理解了荣良的绝望,这是一个逃不出去的怪圈。
他们、他们的孩子,只能站在和平和平安喜乐的世界外面,隔着一层轻薄又无比坚硬的罩子,羡慕别人的生活。只要战争继续一天,他们的悲剧就要延续一天。
他们没得到奥斯特的任何庇佑,却要为这个国度献出一辈又一辈的生命。
“因为不知道您的光脑频道号,我只好派人在您现在的住处前面盯着,但是您今天开的车与平时不同,我没有跟着您这边,只好临时调了一个商团里的人拖住您,好让我赶过来,请您不要责怪周舟。”荣良低声说,“来之前,我下定决心,如果您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那我不会再打扰您。但是……看到您刚才的眼神,听到您刚才的语气我就知道,不可能的!您是黎洛少将,您天生属于战场,您天生应该带领我们!”
荣良又激动起来,眼睛里闪着光:“我不会给您拖后腿的,我会筛选好我们的弟兄,请您放心!”
上车开始,黎洛就没说几句话。
死过一次,他不能再那么天真,他知道这件事做的好和做的不好都可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这一次,不止牵扯到他自己,还关系到他曾经用性命保护过的兄弟、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