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萤这姑娘是藏不住事的人,很快就在微信上抽抽搭搭地和周以寻哭了一通。
她是真觉得家里出事了。
周以寻不知道她家是什么情况,见状也担心了起来,顾不得再去想搬家的事。
盛萤说自己还要回家一趟,说着说着,不免道:“我妈可喜欢你了,要是知道你在沂城,我们俩又见面了,那肯定高兴坏了。”
闻言,周以寻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亲缘淡薄,从来也没被谁挂念过,偶有一二,她都觉得难得又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她难得主动道:“那什么时候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伯母吧?”
盛萤当然说好,“那就这周五?我妈正等着骂我嫌弃我,你一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正好救我一命哈哈哈……”
周以寻温吞吞地答应下来,并开始思考买些什么礼物送去才好。
她原先还记得自己是要搬家的,但盛萤那边显然已经顾不上她,她也就没再开口。打电话时她还在想,大不了她自己去找找,不麻烦盛萤了,但电话一挂,她的勇气在下载了几个可以找租房信息的软件后就终止了。
周以寻叹了口气,再……再等等?
裴淮阳不是说他那边快忙完了吗?要不等他忙完过来时再说?
那她现在怎么办?搬回去,还是先住着?
周以寻又一次,叹了口气。
搬回去是真的很麻烦,而且那边的设施设备都老了,一个接一个地坏,好几处都坏到她懒得修的地步,住起来是真的不舒坦。她交了这里半年的房租,又不是白住,没道理再去住回那个地方,不然也太委屈了。
要不,就先住着?
周以寻纠结得小脸都皱了起来。不是说他家里很有钱吗?不是说他混的很好吗?在「in」消费也是,一次就是上万,上次办了卡,充了二十万,每次都挂他的账,这么豪气,这么还来住这里?而且还是跟她合租……
周以寻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她觉得他在这里,就是纡尊降贵。
这时,在外面收拾东西的杨阿姨拿着个画架进来:“阿寻,这个干啥子的?画画的吗?给你放哪里嘞?”
搬家过来,很多杂物还放在客厅里等着慢慢收拾,杨阿姨有空了就去鼓捣,遇到不知道放哪的就来问她。
周以寻有些恍惚。
江京峋开门要出去,看到杨阿姨手上的东西,动作停住,下意识抬头看向周以寻。
她是美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开起了会所,而且再见这么多天,她像是和“画画”两个字再无关系了一般。
江京峋心里有疑惑,却不知道怎么解除自己的疑惑。直到现在看到了画架,他的疑惑又重新被翻了出来,并且愈演愈烈,有加深之势。无形中,他隐隐知道好像有哪里是不对劲的。
周以寻和杨阿姨说:“扔了吧。”
她的声音挺平静的。却是惊得江京峋乍然抬眸看过来。
尤其是在周以寻补充道:“外面还有些水彩颜料,画纸,一起扔了吧”时,江京峋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变得这么多,判若两人的性格之外,她的习性也全然发生了变化,包括工作和爱好。
当年的周以寻,扬名美院,深得美院脾气最古怪的老头青睐,天赋极佳,后天的努力更是让人惊叹,所有人都笃定地认为她以后一定会在中国美术界占有一席之地,不止美院的人、整个学校的人多少都知道她。她像是明珠,璀璨得夺目,没有人能夺去她半分的光辉。
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爱画画,她视画画为生命,她最爱的事情大概就是拿起画笔,在纸上挥洒。
可是三年不见,她却对着画架、画笔、画纸说出“扔掉”的字眼。
江京峋静在原地半晌,仍是接受无能,甚至于他都不敢去相信这是周以寻本人。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有一个场景他至今都记得,有一次雨下得很大,他从图书馆出来,眼角瞥到了从画室出来的她,她的伞很小,怀里抱着画,整个伞全部前倾,画安然无恙,她的后背却全部湿透。她没看到他,他却是把她看在了眼里,第一次明白画画对于这个女孩的重要性,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
江京峋静静地锁住她的眼,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周以寻看起来却并无解释的**,说完后就说起了旁的:“阿姨,我点了杯星巴克,待会到了你拿来我屋里。”
“哎,好。”杨阿姨关心地问:“今天去会所吗?”
周以寻摇摇头,“有点累,我在家待着就好。”
杨阿姨有些担心,想着法子变着花样想让她开心一些。她察觉得到,最近阿寻的情绪又低下去了——亦或者说是,最近压根就没高过。偶尔的外出,都只是她自己在逼着自己而已。
她说:“我待会做点绿豆汤,西瓜烧仙草,银耳莲子羹放在冰箱,阿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就吃一碗,好不好?”
周以寻没有辜负她的好意,笑着点头说好。她的脸上有些苍白,笑容显得易碎脆弱,像是天使折翼,摇摇欲坠,是一种让人不敢触碰的美好。
江京峋心中一颤。
主仆旁若无人地说完话后才后知后觉江京峋的存在。周以寻不懂他站在这里做什么,眼神里透露出疑惑——不走?
江京峋还真没走的意思,他似乎对她准备丢掉的东西上了心,问她:“怎么要扔了?是坏了还是?”
周以寻回答的话却又是让他一惊。
“没什么,不用了的东西,省得挤占位置。”
江京峋沉沉地看着她,目光幽长,似有深意。
周以寻倒没太在乎,把房门关上去找吃的。她睡了很久,肚子里空空的。
“我买了些沂城本地的特色吃食,买多了,吃吗?”江京峋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