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一定会爱上夏郁。
不管哪个世界, 不管多少岁,周鼎都一定会爱上夏郁。
这一点,二十八岁的周鼎确信无比。
甚至他已经在猜想十六岁的他和二十八的他之所以会相遇的原因, 是不是在给他机会圆上他一直以来的遗憾。
因为他时常会想, 要是他和夏郁早一点认识就好了, 那样他们就可以早点在一起, 他也可以早点陪夏郁, 早点对他好。
而眼前的自己,正好十六岁。
如果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就和夏郁相遇,那他们又可以多在一起五年, 整整五年。
这五年里,他们可以一起度过青涩的高中时期, 见证对方一点点褪去稚气、渐渐变得成熟的模样。也可以在高考前互相鼓励, 考完后又一起享受漫长轻鬆的暑假, 一起出去远行,一起讨论上哪个学校, 选好学校后再想办法分到一个宿舍,最后作为室友一起度过大学……
只是想想,都很美好。
然而十六岁的周鼎完全无法理解二十八岁周鼎的笃定,他解释道:“我一直看他是隻因为好奇和震惊,还有脸红是因为刚纔你们, 就是额……”
他舔了舔唇, 神情有些尴尬, “抱歉, 我不小心听到了一点, 所以有点不好意思。”
说到这,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眼二楼。
然后他就发现夏郁已经不在那儿了, 那个位置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去哪了?
“他去洗澡了。”二十八岁的周鼎道。
“……”十六岁的周鼎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好吧,反正事实就是我说的这样。”
二十八岁的周鼎闻言没有说话,而是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又问道:“你对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你说的感觉是‘喜欢’的话……”
十六岁的周鼎摇摇头,吐出两字,“没有。”
震惊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喜欢?
就好像一个不婚主义者穿到十二年后发现自己又结婚又生子一样,脑袋里除了问号外根本想不到其他。
他也一样。
虽然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人,但不妨碍他觉得自己是个直男。
一个自认为是直男的人发现未来的自己不光变成gay,还跟男的同居、跟男的亲密无比。能不能接受这种意想不到的变化都是问题,又怎么可能这么快颠覆认知,对一个男的产生兴趣?
反正他不能。
想到这,十六岁的周鼎也有些无奈:“要不我们说点别的吧。”
他说,“我来得挺突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说不准下一秒就回去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忠告或者提醒之类的都行。”
二十八岁的周鼎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点点头:“有。”
“是什么?”
二十八岁的周鼎朝客厅沙发偏了偏头:“过去坐着说吧。”
“好。”
两人一齐走到沙发边坐下。
十六岁的周鼎收敛神情,认真地看着未来的自己。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对方下巴以上的部分,一点也不往下瞥。
因为对方下巴以下的地方全是暧昧的痕迹——吻痕与咬痕在胸肌和肩头交织,凸出的喉结湿润泛红,一看就知道被吻过很多次。
这些充满暗示的痕迹对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实在过于刺激,即使眼睛努力迴避,脑子里也还是忍不住地浮想联翩。
他只好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好了,你可以说了。”
二十八岁的周鼎也不含蓄,直截道:“回去之后就立刻去找夏郁。”
十六岁的周鼎一愣:“?”
二十八岁的周鼎继续道:“他在江城一中,高一高二都是一班,坐第一排,你可以转学过去,或者交换过去也行,具体怎么操作你可以问爷爷。过去之后就立刻想办法接近他,你现在的样子可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试试打球给他看。他对我打球的样子毫无抵抗力,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改变,所以你——”
“等等!”
十六岁的周鼎举起一隻手,忍不住地打断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说点别的吗?”
“你不是想听忠告和提醒吗?”
十六岁的周鼎:“……”
二十八岁的周鼎挑了下眉:“不然你想听什么别的?”
十六岁的周鼎试探地说:“篮球?择校?事业?都行。”
“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二十八岁的周鼎耸了下肩,“顺其自然就行。”
十六岁的周鼎:“……”
二十八岁的周鼎接着道:“总之,我已经把我认为重要的事情都跟你说了,做与不做,全都在你。”
他停顿一下,“当然我建议你最好是按照我说的做。”
“否则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你们还是会在一起。”
二十八岁的周鼎看着对面的自己,声音很淡,目光却认真道,“只是会错过整整五年。”
十六岁的周鼎抿住唇,一时无话。
他没有谈过恋爱,但他能感受到眼前人的深情,这也让他对夏郁更加好奇。
好奇于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未来的自己的弯了不说,还让未来的自己张口闭口都是他,甚至在他面前,篮球、择校、事业这些都被放到了一边。
想起刚纔的匆匆几瞥,十六岁的周鼎思索了几秒,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难道自己其实不是直的?
还是说未来的自己是被掰弯的?
“认识夏郁之后。”
十六岁的周鼎:“……”
他又道,“你之前没有喜欢过女生?”
二十八岁的周鼎摇了下头:“没有。”
他说,“从头到尾我都只有夏郁,没有其他任何人。”
“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几岁?”
“二十。”
那就还有四年。
十六岁的周鼎微皱起眉,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情况,越想就越有种不安的感觉,因为他也没有喜欢过女生,直男也是他自以为的直男……
喉结滚动,他舔舔唇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怎么就突然弯了?
夏郁到底什么地方这么吸引人?
“所有。”
十六岁的周鼎:“……”说了等于没说。
他沉默了会儿,干巴巴地感嘆,“你真的很爱他。”
“当然。”二十八岁的周鼎想也不想地点头。
这么一来,十六岁的周鼎也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
他想了想,道:“好吧,我记住你说的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说完他看了对方一眼,对上对方认真的目光,他蹙起眉,不禁想,自己以后不会真的喜欢上男的吧……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二楼响起了两记敲墙的声音。
他立刻抬起头朝二楼看了过去,只见夏郁站在楼梯拐角处,探出半个湿漉潮红的脑袋和一点白皙泛粉的肩头,看起来像是没有穿衣服。
他愣了一下,自觉地垂下眼,不好意思多看。
“周鼎。”夏郁衝楼下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嗯?”
二十八岁的周鼎站起身,“怎么了?”
“你们聊完了吗?”
“差不多了,怎么了?”
“你不上来洗澡换衣服吗?”
二十八岁的周鼎立刻点头:“来的,马上。”
说完他对十六岁的周鼎道,“你先坐一会儿,或者随便转转也行,我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待会再过来。”
十六岁的周鼎点点头:“好的,你去吧。”
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十六岁的周鼎低着头,心想,非礼勿视。
可不知道是他的听力太出色还是这栋别墅太安静,唇瓣相贴的啜吮声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紧接着还有一声略显清脆的啪声,像是……像是巴掌在皮肉上轻轻拍打的声音。
耳尖骤然变得更红,他伸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矿泉水,拧开后猛地灌了几口。
这也太不拿他当外人了!
还在走廊上……
还没进房间……
就这么点距离都忍不住吗?就不怕他听到吗?
一口气把矿泉水喝光,十六岁的周鼎长舒了下气。
他伸手想把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然而一打开垃圾桶盖子,他就看到里面有几个用过的拦精灵。
扔瓶子的手顿了顿,他默然合上盖子,把空瓶又放回了桌上。
腿小幅度地抖了起来,十六岁的周鼎抿住唇,神色尴尬又难捱。
他穿过来的时候正在打球,身上什么都没带,连手机也没有,所以此时他除了干坐着外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想到刚纔二十八岁的自己说的“可以随便转转”,他轻呼了下气,看了眼二楼后还是决定在一楼转转。
可没走两步,他就又收回了往外迈的腿。
因为他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水粉画,刚纔没有注意,现在注意到了才发现里面画的竟然是两个真人,一个是未来的他,一个是刚纔看到的那个男人,夏郁。
里面的两人紧紧相拥,正热切地接着吻。
这倒也还好,可关键是他们都没有穿衣服!
虽然这幅画只画到腰间,但光看上半身也不难看出里面的人在做什么,甚至这样反而还更给了人想象的空间。
这种画居然直接挂在墙上……
周鼎扫了眼周围,仔细一看,发现这样的画竟然还有不少!
全都直白又隐晦,香艳又剋制。
甚至其中不少是人物正对着的前方的,只是动情时抬起的手、身后人环过来的手臂等等不经意地遮掉了关键,才显得没有那么暴露。
这、这是他一个未成年该看的吗?
十六岁的周鼎面颊涨红地坐回沙发上,心想,未来的自己未免也太开放了点!就算开放如国外,也不会有人把这种画直接挂在客厅,而且还不止挂了一幅,而是挂了一堆!
这怎么做得出的?
不怕人看到吗?不会觉得害臊吗?
他双手环胸,尴尬又纳闷,越想越觉得刚纔的自己多虑了。
——自己跟这个周鼎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吧!
他纔不可能在房子里挂那种画!还有做那种事的时候,他纔不会忘了关门!
越想,周鼎的脸颊就越红,目光也越拘束。
他低着头,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腿,再不敢随意地观察周围,生怕再看到什么未成年不宜的东西。
一直过了许久,楼上才终于又有了动静。
十六岁的周鼎抬头看了眼时钟,发现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多,距离那两人说去洗澡换衣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洗澡换衣需要两个小时吗?
他又不是傻子。
他揉了揉耳朵,坐在位置上没动。
二十八岁的周鼎换了身黑色的运动衣,一边擦头髮一边下楼,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他轻挑了下眉:“还没走?”
十六岁的周鼎:“……”
他也想走,但他走不了。
“既然还在那一块吃晚饭吧。”
二十八岁的周鼎衝他招了下手,“过来帮忙。”
……还真不拿他当外人。
十六岁的周鼎从沙发上站起,走过去道:“你做饭?”
“嗯,他吃不惯国外的饭菜,我们一般都自己做。”说着,他从冰箱里拿出要用的食材。
“他怎么不来帮忙?”
“他有点累,在休息。”
十六岁的周鼎看了眼对方脖子上的痕迹,默默闭上了嘴巴。
他接过食材,认命地进行清洗,但忍了许久,还是没能忍住地问道:“墙上那些画是你找人画的?”
“夏郁画的。”
“……尺度挺大。”
“嗯。”
这么淡定?
十六岁的周鼎想了想,又道:“你觉得那些画挂出来合适吗?”
二十八岁的周鼎正在切牛肉,闻言头也没抬道:“这房子只有我跟他住,其他人不会来。之前一直都挺合适的,你来了纔不合适。”
他放下刀,用厨房纸擦拭牛排的血水,“而且楼下的还好了,楼上的那些尺度才大。”
十六岁的周鼎:“……”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十六岁的周鼎摇摇头,垂下眼继续洗菜:“没了。”
确定了,他们肯定不是同一个周鼎。
肯定不是。
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