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周鼎一直没回。
吊坠还在不停地震,夏郁想,周鼎大概是在打球。
那这东西要怎么办?
他拿起吊坠仔细地看了一圈,没找到任何按键。
又想起昨晚周鼎下的那个app,激活还有关灯都是在app上进行,同理,大概只有在app上才能把这个东西关掉。
夏郁想给周鼎打电话,但既然他在打球,电话估计也接不到。
想了想,他给周鼎发了几条消息,叮嘱他看到留言后立刻把这个所谓的高科技项链关掉。
发完消息,夏郁把项链摘下,随手揣进了衣服口袋。
可震动是会传播的,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嗡嗡的震颤,只是比刚才减弱了许多,不会再带起皮肤的麻痒。他本来就皮肤薄而敏感,周鼎又总喜欢把他当成吃的又啃又咬,所以事后他皮肤总是比平时更加敏感一些,对这种高频的颤动根本无法抵抗。
夏郁回到位置上,心里暗暗希望周鼎早点看手机。
“夏郁你去干什么了?”旁边的男生问。
夏郁摇摇头:“没什么。”
“那能说了吗?周鼎的女朋友是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周围的目光又聚焦到他身上。
夏郁摇摇头:“你们自己去问周鼎,我不会说的。”
“切——”
聚起的目光又顿时散开。
没一会,铃声响起,老师走进教室。
他们这节课是画静物,要打分,所以一进教室老师就让他们把手机都收起来不许看,防止他们偷偷在网上搜教程——因为这次的静物是男默女泪、最让美术生们头疼的不锈钢透明组合,透明的装着水的茶壶茶杯、反着光的镜子、一个不锈钢钢丝球,最底下垫着揉皱的白色桌布,最上面则笼着一层薄若无物的白纱!
简直是大写的恐怖!
果不其然,老师一把静物摆好,讲台下就立刻响起了阵阵哀嚎——
“不是吧不是吧,老师你不如鲨了我算了!”
“一看到钢丝球我的dna就动了!大家让让,让我先吐!”
“这里面我一个都不想画……”
“妈妈我当初为什么要学美术!”
然而嚎得再起劲,该画还是得画。教室里一大半的人脸上都戴上了痛苦面具,只有少数几个人神色如常,夏郁就是其中一个。他从小学画,父亲又对他要求极高,什么难的都让他画过,所以这种画对他来说就是费点时间而已,要画出来并不难。
但很快,夏郁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
教室里太静了。
当每个同学都认真起来,教室里就会陷入一片极度的安静,安静到可以清楚听到炭笔在纸上沙沙划过的声音,也能够清楚地听到——
嗡嗡的震动声。
也不知道是吊坠就挨着自己,所以才听起来声音大,还是它真的声音大,总之,随着班级陷入寂静,夏郁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清晰。
他扫了眼周围的人,他们都在认真画画,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口袋里的动静。
夏郁松了口气,但又没有完全放松。
保险起见,他悄悄地曲起手臂,把左手手肘压在了口袋上,企图按下口袋里的震动。
周鼎还没打完球吗?
还是说这东西坏了?所以才一直震个不停?
夏郁抿了抿唇,有些心不在焉。
注意力一不集中,画作上便会露出端倪。
不知何时,老师走到了夏郁的画板旁边,双手环胸,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画画。
这下,夏郁的注意力更加不集中。
老师就站在他旁边,中间隻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这么近,谁知道老师会不会听到声音?
如果是别的声音还好,关键这声音嗡嗡的,还带震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带了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夏郁在心里轻叹了声气,压在口袋上的手也更加用力。
“你怎么了?今天画得不太对嘛。”看了一会后,老师忍不住道。
夏郁轻抿了下唇:“昨天画稿子画晚了。”
美术生接稿再平常不过,老师点点头:“难怪你状态不对,自己再想想吧。”
夏郁嗯了声,伸手把画纸撕掉,干脆重画。
老师却在这时又道:“你那隻手怎么回事?不能动?”
夏郁:“……不是。”
见其他人都看过来,他抿抿唇,把压在口袋上的手抬了起来。
“夏郁,你口袋里有东西在亮!”坐在夏郁斜后方的一个男生道。
亮?夏郁微怔,不是昨天就把灯关了吗?
他低头看了眼口袋,布料下果然透出了浅浅的亮光:“……”
以后他一定、一定远离那些用高科技做噱头的花里胡哨的东西!
“哦。”
夏郁神情强作镇定地低头,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不光震动还闪着蓝光的项链,手紧紧握住吊坠,防止大家看出它在震动。他道,“是我买的项链,拿来当素材用的,它坏了,所以才一直亮。”
说完,他把项链丢进了自己的画包,动作随意,表情自然,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丢完,他拿起炭笔,垂眸继续画画。
见夏郁这么自然,大家也没再多看,这年头会发光的项链并不稀奇,都回过头继续画自己的画。
夏郁也挺直腰,目不斜视地看着画板。
过了好一会,觉得周身的目光彻底消失了,他才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下。
这节课要上一整个上午。
第一节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吊坠的震动就停了,估计是周鼎打完篮球,看到了他发的消息。
当嗡声停下的那一刹那,夏郁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他大大松了口气,注意力终于可以全部集中到眼前的画上。
他越画越专注,也越画越得心应手,周边的一切仿佛都渐渐远去,他眼里只剩下讲台上的静物,还有手里的这幅画。
“他是来找人的吗?”
“路过吧。”
“连着路过三次?还每次都往我们教室里看?”
“不会他女朋友就在我们班里吧?”
画久了精神容易疲惫,不少人画画停停,注意力分散到了外面。
“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早上大家不都不高兴吗?总不可能装不高兴。”
“万一有人装呢?”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这班群娘们要是谁成了周鼎女朋友肯定恨不得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装个鬼装!”
周鼎?
耳朵微动,夏郁从画板里抬起头。
“你看你看,他又在往我们这看了!”
“草!难道他女朋友真在我们这儿?!”
在周围人低低的讨论声中,夏郁侧头朝窗外看了眼,一看,就恰好撞进了一双深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温暖的巧克力棕,但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见他看过去,眼睛的主人立刻衝他挥了挥手,又晃了晃手里的一迭资料。
“哦,找夏郁的啊。”
“夏郁是篮球社经理啊。”
“对哦,我居然忘了,玛德白激动了,画画了画画了,浪费感情!”
夏郁:“……”
他站起身,跟老师说了声后走出了教室。
一走过去,周鼎就靠了过来,他装模作样地把资料拿起来,一边翻一边观察夏郁的表情,语速极快道:“我已经把项链关掉了,那时候我在打球,没注意到,我看到你的消息就立刻把它关了,我也没想到打球的碰撞也会导致它震动。对不起,夏郁,没影响到你吧?”
夏郁轻摇了摇头:“没事,我猜到你在打球了。”
“你生我气了吗?”
“没有,这点小事还不至于生气。”
周鼎又问:“那你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
他一看到留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他关掉项链后立刻给夏郁发消息解释,结果夏郁一条消息都没回。
他一开始以为夏郁是在上课,不能看手机,所以也没太在意,但等到课间的时候夏郁还没回消息,他就有些急了,因为夏郁不会不回他消息,就算有事要忙或者不想聊了,也会跟他说一声。
还从来没有过长时间不理他的时候。
周鼎按捺着性子,又等了一会,依旧没有等到夏郁的回復。
当初被夏郁阴晴不定的脾气支配的恐惧再次漫上心头,他当机立断,不再等消息,而是给夏郁打电话。
然而,怎么打夏郁都不接。
周鼎当时就心一凛,立刻抄起本子往夏郁上课的地方跑。
还不敢直接找夏郁,而是不停路过他的教室,想先悄悄打探一下夏郁的表情如何。
结果玻璃反光,根本看不清。
夏郁道:“不是我故意不回你,我们这节课要评分,手机都开静音或者关机的。”
周鼎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们是在考试吗?”
“也可以这么说。”
周鼎道:“那你快回去继续画吧,我就过来看看你,没别的事了,你进去吧。”
夏郁没有走。他微仰起头,目光落在周鼎涔着细汗的额头上,太阳一照,亮亮的,有些刺眼。
看了会,他衝周鼎偏了偏头:“跟我来。”
“嗯?”周鼎微愣。
夏郁道:“来。”
他带着周鼎走到了教学楼的侧面。
侧面是一条窄窄的小道,旁边就是围墙,这里常年晒不到太阳,围墙和教学墙角都爬上了爬山虎,阴暗幽冷,一般没什么人会来。
夏郁看了眼周围,然后快速伸手勾住周鼎的脖子往下压,把唇重重地压到了对方唇上。
薄唇厮磨,舌尖勾缠。
他给了周鼎一个快速又浓烈的吻。
分开后,他鼻息微喘,深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周鼎,道:“我不会不理你,也不会故意不回你消息,所以别紧张,也别害怕。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