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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声仿佛渐渐遥远,由狂风暴雷变成了一个婴儿的哭泣。
风暴好象是过去了。
黑暗。
一片黑暗。
永恒的黑暗。
黑暗中好象有沙沙声,像是沙子在流动,可惜白云飞什么也看不见。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被埋在了沙漠底下,可惜的是全身毫无力气,根本提不起气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感觉到这黑暗中的轻微响声,就像清风拂过山岗的声音,但更像是情人的轻盈哭泣声。
是纳兰真,还是花如玉?是陆新月,还是上官晴?
白云飞忽然想笑,一个人在临死之际为什么总会想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过他刚一张口,一股沙子就流进他的口中。
跟着流进来的,就是一股灼热的空气。
沙漠下怎么会有空气?
他刚这么一想,“哗啦”一声,沙流裂开了,随即他整个人就被一只手给拉了上去。
他终于看到了可爱的蓝天白云,还看到了一张笑脸。
“大师。”白云飞吃惊得无以复加。
心眉看似累得不轻,脸上污痕连成一片,被汗珠浸合着,但他却在笑:“谢天谢地,檀越完好无损。”
白云飞笑了:“大师怎么不谢佛祖了呢?”
心眉大笑:“能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还生并还能谈笑风生者,试看当今天下,舍檀越其谁?”说完,他赶紧递过白云飞一个羊皮水袋。
白云飞猛灌了几口这才发现,心眉身后居然还有几匹骆驼。
他忍不住道:“大师,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心眉笑道:“檀越,你的宝剑救了你的命。”
“哦?”
心眉道:“我赶到这里时,这里已空无一物,唯有你的丁点剑尖还在沙漠上闪光,贫僧熟悉你的暗夜流光剑,便判定檀越被风沙埋在此处,故而能将檀越挖出。”
白云飞注意道心眉双手已经挖得皮肉模糊,心下一阵感激:“大师为了区区白某人,这已不知是第几次救助我了。”
心眉笑道:“檀越言重了。”
白云飞从地上爬起来坐着:“对了,大师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心眉合十道:“天行者赶往京都求援,纳兰姑娘求援皇上,皇上派人快马加鞭往我少林报信,好在贫僧常年于落叶国传经,经女王特许赶到蓝彩城时,听说你和大光明顶邪派高手在丰桥驿激战,死伤无数人,贫僧挂念檀越安危,便一路追查到边境。”
白云飞感激道:“大师对我白某,实是情深意重,令白某永生难忘。”
心眉道:“檀越,其实贫僧不过是区区绵薄之力,前来落叶国境内助檀越之各路英雄都在寻找檀越下落。”
“哦?”白云飞感兴趣道,“还有哪些人来了?”
心眉道:“当今公主纳兰姑娘,天行者方烈,蓝大先生与其爱徒冯青梅,六扇门陆新月和望野三起,江东大侠龙吟风,黑风山的罗平兄弟,以及十三路黑道中人。”
白云飞叹息道:“也难为大家了,来了这么多人。”
心眉笑道:“当今一人有难,能够上动天听,下惊庙堂,黑白几路人马为之牵挂的人,那便只有檀越你了。”
白云飞寻思道:“此次行走事关重大,险恶仓促,这大沙漠之极地,想不到大师也能寻来,着实不简单。”
心眉道:“贫僧也经过龙门客栈,找那掌柜详细打听,才知你数日前经过,故而向他求助,才能在此找到你。”
白云飞惊讶道:“那林老板爱财如命,他怎会肯为大师施援?”
心眉点头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自是身无钱财外物,所以贫僧只有把本寺所嫡传之袈裟、禅杖、以及百年佛珠当作钱财送于他,故而才打听到了檀越下落。”
白云飞看着心眉那张慈祥而苍老的脸,喉咙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的感激,不是任何言语可以表达的。
许久,他才道:“大师为了白某区区一条贱命,竟不惜把少林至宝送于他人,这份恩情,白某实是无以为报。”
心眉笑道:“檀越不也曾为了黎民苍生,为了少林,三番五次置生死于不顾,舍命奔波么?贫僧区区几件物事,为檀越舍弃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师对白某,白某深感愧疚啊。”白云飞叹了口气,望着万里碧空,心下不由得一阵感慨,这世上唯一不分信仰,不分门派,不分正邪,不分你我的,那就是友情了。
友情永远是没有界限的,哪怕是一个浮萍漂泊的浪子和一个四大皆空的和尚,那也可以是一对忘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