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约会……约个大头鬼啊!唉……要不是正好碰到我,别躺在路边让别人捡走了……”
看着静静躺在船头打鼾的姬子,米凯尔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先前总共才说了没几句话,她的舌头就开始打结了,还大言不惭地嚷嚷着要去湖边约会……
当时米凯尔半推辞半忽悠,却拗不过被她拽到湖边,又跟着她在滩头找了一会儿,找到一艘轻型小艇。
“看到这艘船了吗?专门……嗝!专门为这一刻准备的。只要你点一点头……唔!这艘船还有……”
“不要!”
米凯尔拒绝地很干脆。
“唉……真可惜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帅哥,居然连约会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怎么,是觉得我年纪太大了吗?”
“不,这和年纪没关系,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异性。”
为了摆脱姬子的纠缠,米凯尔只能使出珍藏了许久的杀手锏。果然,此言一出,姬子足足有半分钟时间不发一言。半分钟后,她发出一声饱含悲愤的长叹,但随即又笑着说道:
“你这拒绝的理由,可真是……你不会觉得我会相信吧?”
不论真假,只要米凯尔沉默以对,她就毫无办法,最终,她也只能半是迷湖半是遗憾地解释道:
“好了……嗝!好了,不开玩笑了……这艘船可是我逃出来的法宝……嗝!那边的岛看见没?圣芙蕾雅学园,长空市的人应该都听说过这里……嗝!我是学园的食堂经理,天亮前就得赶回去,不然得出大问题……你看,你都把我送到这里了,好人做到底嘛,把这艘船向前划,划到岛边上,那里会有我的……嗝!同伙接应我……乖……姐姐请你吃……早饭……”
她越说越迷湖,到最后直接醉倒在了船头。米凯尔又好气又好笑,他现在可还没有与圣芙蕾雅学园做接触的打算,况且她口中的“同伙”……但看着那张和记忆中大差不差……不,是一模一样的脸庞,一模一样的火红色长发,米凯尔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来。
“算了,都到这里了,还是把你送回去吧……酒有什么好喝的?要是有下下次的机会,换个爱好吧,比如咖啡?”
米凯尔捻了捻她的发梢,而后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酒壶,敬了逐渐西斜的月亮一杯,而后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是伏特加,度数不算高,入口毫无滞涩,与饮水并无差别,味道则是一成不变的酒精兑水味儿……这种东西,又有什么好喝的呢?
但人从来也不是因为“好喝”才喝酒,不是么?
米凯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船桨,体会着这份微醺的醉意……不过如此。
不论如何美化,这都只不过是一种逃避而已。
但是逃避又如何呢?
“逃避有些时候并不是什么过错,米凯尔。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如果直面会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勇气,那么逃避未尝不是一种办法。因为只要活着,人只要活着,哪怕只是比既定的死亡多活那么一秒,都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
五万年前,那个同样是一头火红色长发的女人曾这样对他说。
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以此为借口,纵容着自己的一次又一次逃避,又在更加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将这句话丢之脑后,一次又一次地悔恨着自己与他人的逃避。
但现在想来,卑弥呼当时真正想要表达的并非是逃避与面对孰对孰错的问题,而是活着本身吧。
“谢谢。”
米凯尔的嘴唇开合,轻声念出这个单词后,本欲将空空如也的酒壶塞回姬子的口袋,但鬼使神差之下,他又决定自己收好。
而后,他拿起船桨——虽说以姬子的薪资,买一艘同样大小的电动快艇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毕竟是用来“越狱”的工具,发动机的巨大声响会让一切行动都失去隐蔽性。同时,这种行为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此前她的船也不是没有被没收过或者被偷走过,电动快艇可不便宜,而这样的小船丢了就不会太心疼。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废划桨的人。
“真是的,一千米长的距离,也真是佩服这家伙,能半夜三更偷偷跑出来,划一千米的水再走两千米路就为了喝几杯酒……”
米凯尔倒不是划不动船,仅仅只是讨厌这种需要重复无数次又无甚意义的行为。
“真是麻烦,直接用空之权能跃迁过去吧!”
米凯尔嫌弃地扔下手中的船桨,小船却因为这个动作左右摇晃了两下,银白的月光顺着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唔……呃……我一定是醉了!”
米凯尔捂住额头,原本已经凝聚好的权能一时间消散无踪。
反正时间多得是呢,就以人类的方式缓慢地走过这一段距离,不好么?
当然,他自己是绝不愿意承认这种思想的,找一个借口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嗯,姬子刚才说的会接应的同伙……大概是德丽莎吧?难怪她敢让我一个不确定身份的人靠近圣芙蕾雅学园,就算出了什么意外,还有德丽莎给她兜底。但是这样一来,还是以一个比较正常的方式出现吧,德丽莎毕竟经历过第二次崩坏,要是让她察觉到什么,那就不大好了……”
米凯尔点了点头,自觉这个理由无懈可击,而后重新捡起了船桨,一下、两下……小船就这么在木桨摩擦的声响中破开层层叠叠的月光,一晃一晃地向前进发。
“话又说回来,姬子这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吗?已经猜到自己这次外出会被德丽莎抓到了……呃,怪不得,原来如此……”
米凯尔忽然再次捂住了额头,突然明白了一切。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喝醉酒就强拉着你约会的大姐姐?若只是姬子一个人回去,被德丽莎抓住后只会挨一顿骂,但若是多了一个陌生男子,多少能吸引一些德丽莎的注意力。
况且家丑不外扬,尤其圣芙蕾雅学园还涉及一些未向民间公开的机密,德丽莎忙着应付他,就能让姬子应付过去。
至于会不会遭到事后清算……
“哎呀!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嘛!”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米凯尔这么想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头顶的月亮已经肉眼可见地向着西边偏移,厚重的云层飘来飘去,隐藏于其下的星光时而显露,时而隐蔽,又时而擦着云层的边投下被晕染得模湖的光明。
明明只是换了一种心情,仿佛就只是抬头看了一下夜空的工夫,船就已经划到了对岸。
米凯尔将船停到岸边,这一片湖岸并非是沙滩或泥滩,而是硬质的石块,米凯尔看到左手边稍有些距离的地方有一处向内凹陷的石块,石块上还钉了一个铁桩,上面卷着绳索,看来先前姬子就一直把船藏在那里。
他把船划到彼处,用铁桩上的绳索系住船。
“喂!醒醒!醒醒!”
米凯尔拍了拍姬子的肩膀,见她毫无反应,又轻轻扇了扇她的脸颊。
一道线性的流光从姬子本应紧闭的双眼间一闪而过,米凯尔正准备扶她坐起来,她却嘴里咕囔着什么,慢悠悠地翻了个身。
“……”
没办法,米凯尔先爬上岸,再抓着姬子的胳膊,把她从船上拖了出来,又架到肩膀上。
再回头一看,身后大约三四米远的地方就是圣芙蕾雅学园的围栏,而他正后方的围栏上正好缺了三根铁杆,就好像缺牙之人咧嘴笑时露出的缺口一般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