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自掌势以来便处于弱势的一方,高欢威名远胜于他,势力也比他强大得多。可以说是在高欢连番攻势下,他的势力能够存在便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更何况还曾以弱胜强。
但今高欢已经去世,东朝还遭遇侯景叛乱这么严重的事件,可谓是内外交困。西朝势力才得以重新进入河洛地带,甚至一度取得之前都未曾取得的战绩,这也让宇文泰对此期待感陡然拔高。
在他看来,此番即便不能一举荡平对手,起码也能将之重创,从而获取到东西对峙的战略主动权。他被高欢压制了小半辈子,总不至于还要受制于其子。
所以这一次的河桥之战,他是寄托了非常丰富的期待和情感,但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甚至都还没有抵达前线,前方便已经是大败亏输,不只丢掉了河阳两城,就连之前在河洛间所取得的成果几乎全都丧失。
饶是宇文泰心智坚韧、越挫越勇,但此番一时间也有些消化不了如此残酷的打击。而且除了信心和情感上受到的打击挫败,还有用心培养外甥也折在其中,也让他心痛不已。
略作沉吟后,他才又沉声道:“李万岁仍镇九曲城,一旦敌军进袭、恐将不守。若是宜阳复失,豫西又将不安,进退无常,人心也将不为我有,还是应该安排师旅增援。”
他这话一说完,于谨便开口道:“沮师不可强用,今者诸军新败、士气低迷,若再强驱赴险,有违众意,恐怕难胜。李万岁骁勇果决,必能明辨局势,若是可守自当勇战,若是难守也无谓勉强,退还故镇不失良策。”
虽然心里极不愿意承认,但宇文泰也知于谨所言是有道理。
此番战败虽然不想几年前邙山之战那样惨烈,但对士气的打击也是非常严重,尤其如今霸府中军主力乃是近年扩增整编来的关西子弟,同东朝大战的经验本就不多,此番大败对他们的打击尤为深重。
“高家小儿乱我心智!若我门下少壮仍然在镇河阳,其老少群贼又岂有放肆余地!”
满腹愁烦之下,宇文泰又突然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懊悔。
李弼听到这话后,又忍不住说道:“若李伯山能够及时回援,或许河洛前功还能保存几分。此员的确少壮勇敢、知兵善战,志力才能超出群众,虽名将精兵多不能及。”
宇文泰闻言后眉眼间也闪过一丝希冀,如若今次折腾一番结果到最后什么成果也没能保留下来,那对他而言自然是极为难堪且难以接受的情况。
虽然李弼等诸将都被秋风扫落叶一般的赶出河洛,而李泰孤军悬外、本就情势不妙,在敌军重兵集聚河洛的情况下回援难度也是非常大,但一想到此子每每能够给他带来巨大惊喜,宇文泰又不由得心生期待。
于是接下来几天,宇文泰并没有急于撤回关中,而是仍然留在潼关,既是迫切想要第一时间知悉前线情况,心里也在做着最坏的打算,若是局势持续糜烂,贼军一路西进的话,尚可于此关城前击退敌军。
然而祸不单行,宜阳九曲城消息还未抵达,却有一桩噩耗报入潼关:奉命率军出镇广州鲁阳的若干惠突发恶疾、暴毙军中。
宇文泰知此消息之后,更加的悲痛不已,但今河洛之间情势不妙,他一时间也是无暇顾及其他。
或许人倒霉到极点总会否极泰来,几天后宜阳方面终于传来捷报:李伯山亲率三千精兵翻山增援九曲城,一夜之内拔除敌营数重直抵九曲城下,并与城中李远所部合兵一处大破数万敌军,缴获敌军人马五千余,贼将可朱浑元仓皇逃往河桥。李伯山便又引众攻夺尹阙,成功引回尹川大军,尹洛之间的城戍据点也因此得以保全下来!
“伯山果然勇壮可靠、不负所托!我有伯山,何止如虎添翼!”
连日来饱受各种负面消息的折磨,宇文泰一颗心都已近乎麻木,如今总算听到让人心情振奋的好消息,几乎喜极而泣,一时间只觉心内所有郁气都倾吐一空。
既然河洛之间的战况已经稳定在宜阳一线,而且豫西诸路人马也已经成功返回,宇文泰悬着的心总算得以落下,也没有再继续留守潼关的必要,于是便准备返回华州安抚国中情势。
临行之前,宇文泰又传令李泰前往鲁阳去将若干惠灵柩并其所部人马引回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