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有方法能够从容悠游于他们两方之间,但却并不是他们兄弟智力能够胜任的。所以彼此间真的也就只能不咸不澹的相处着,谈不上交恶,但也算不上友好。
帐幕内气氛有些沉闷,李泰自不想被破坏即将见到娘子的欢快心情,索性起身行出帐幕,迎面一名家将已经匆匆行来,望着李泰便禀告道:“阿郎,来了、来了!河内公家部曲……”
李泰挥手制止他的喊话声,自己则阔步向更高处行去,立定之后抬手遮眉向东眺望,便见到一支足有数千众的人马浩浩荡荡向此而来。尽管早知他丈人家财雄势大,但见到这阵仗后他也不免惊诧:“是这支队伍?”
家将闻言后连连点头,与此同时,那支队伍的前方探路人员也已经抵达此间,大声呼喊道:“琅琊公家人可在此迎候?”
贺拔纬得家奴禀告后便阔步行出,向着李泰打声招呼便上马冲下坡去。李泰自是不甘落后,一并策马驰下高岗,向着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打马而去。
待到队伍近前,他便发现这支队伍多是健壮卒众,行列之间营伍之气十足,起码得有两千余众,心中便不免暗生疑窦,老丈人家就算再怎么爱好排场,总不至于为了送娘子一程便出动两千多名劲卒。可要是为了攻打长安城,两千人马又有点少。
他这里尚自疑惑,对面队伍中已经有独孤氏家将认出了他,连忙策马行出队伍,远远便向着他叉手问好道:“李大都督,某等奉命护送长娘子入京,有劳大都督远来迎接。”
李泰先跟对方打声招呼,然后抬手指了指队伍规模:“这阵仗有些夸张了吧?户中壮士们竟然还留下这么多?”
“大都督误会了,户中壮丁多数追从主公西去陇边,留在家中者百十员众而已。这些人马乃是武平侯部曲,受召入朝途径华州,恰逢长娘子也将启程,便同行入京。”
听到这家将笑语解释,李泰才明白过来,但又连忙向队伍中望去并不无期待道:“武平侯也在队阵之中?”
他这里话音未落,队伍中一名英武不俗的中年人已经在数员护卫追从下策马行来,远远便望着李泰并笑语说道:“某名史宁,之前便多听闻李从事的时誉,今日一见果然英俊不俗,怪不得……”
“晚辈才是对使君心仰已久,使君行途劳顿,多谢多谢……”
李泰不敢托大,忙不迭翻身下马,站在道路一侧向史宁作揖见礼。
史宁也不倨傲托大,行入近前后便也下马,又是忍不住对李泰上下打量一番,口中也是不由得啧啧有声,显然是已经知晓了李泰跟独孤信的关系,所以想要仔细观察下这小子何以能入独孤信法眼。
这样的打量虽然略显冒失,但李泰也没有什么不满。史宁同样也是贺拔胜的旧部之一,同独孤信之间交情甚笃,之前担任东义州刺史,位于东西魏对峙的最前线,因不敢擅自离镇,故而之前贺拔胜去世时都没能返回吊丧,李泰也是第一次见到史宁。
等到贺拔纬赶了过来,史宁才收回了打量李泰的视线,彼此略作寒暄,这才将他们引向队伍中妙音娘子所乘坐的车驾前。
此时的车厢里,一身素服的妙音娘子虽然端坐在锦毡上,但绞在手指间的衣带已经绷紧,旁边小侍女可怜巴巴的攥紧了衣带另一端,声音羞弱道:“娘子,都快扯掉了……要不然,就掀开车帘看上一眼?”
妙音娘子听到这话,俏脸上自是十分的意动,但在听到车外的问好声不只一人,却又摇头叹声道:“李郎家又不是规矩简约的镇兵户,以后去了他家我是要掌管规矩的,哪能人前失礼坏了自己的规矩!”
此时车外的李泰瞧着史宁带来的两千多个大灯泡也有些无语,本就聚少离多的一对小情侣好不容易相会于长安,结果一层布幔的遮挡而不得见面,只能凑在车边趁史宁跟贺拔纬安排队伍休宿的时候,将提前准备的手炉面霜等物让人转交到车上去。
史宁这一次入京并不只是元月朝参,他已经卸任东义州刺史,故而将麾下部曲们也一并引回。因为久在外州,一时间人马还没有合适的安排地点。就这么直入长安显然是不行的,六坊禁军再怎么军纪败坏也是要脸的,哪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武装上访。
贺拔纬也没想到这一行人这么多,他连扎设帐幕的地方都没提前准备,更不要说安顿史宁这两千多名部曲人马。
换了之前,李泰也要无可奈何,长安不是商原,他在这里能量有限。
可现在新任的武卫将军职就有了用武之地,他掏出自己的令符吩咐家将前往左近禁军军营赶紧收拾一处营地出来,要确保天黑前将这些人马安排进去,并让人返回龙首原庄上调取一批酒肉食材送去,要款待一番送自己媳妇入京的将士们。
史宁原本对此也有准备,但见李泰这么热情的安排并且也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又将视线扫了一眼妙音娘子的车驾,便将这份热情笑纳下来。凭他跟独孤信的关系,倒也受之无愧。
车上的妙音娘子在得知李泰竟要招待这么多人食宿时,心中自是有些感动李泰照顾她的面子,但很快便又蹙起眉头:“史家阿叔就这么接受下来,着实有点过分。就算不共我同行,他也是要上京的。
李郎又不像他们这些年长的官人有积有储,每一点本分之外的开支都是来年的饥荒,等几天阿耶入京来一定得让他补回!往年如何也就罢了,但今有我看顾,户里的物事就不能短了来路又不问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