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可不是一个喜欢被动的人,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公堂上。
他今儿一早就与许芷倩赶往白马乡,寻求耿明的帮助。
而在这事上面,耿明跟他们也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如果王鸿回来的话,耿明肯定是死定了。
其实谁都知道,耿明就是张斐对付王鸿的一枚棋子,那个案子绝不是一个巧合。
刚刚与妻儿团聚的耿明,得知此事,也是非常紧张,立刻帮着张斐找来两份佃农的契约。
“关于白契耕地的佃租契约,有不少种,但主要就是这两种,若是佃农与地主关系比较好,他们就会在地契中写明,地主每年将会凭借税钞向佃农征收缴相应钱粮。
其二,若是地主和佃农不是很熟,就是用大小契的方式,私下再签订一份契约,写明如果朝廷要针对这块田地征税,将由佃农承担。”
“看来在偷税漏税上面,不管哪个时代,都能够将人们的智慧逼到极限!”
张斐苦笑地点点头。
大小契就是阴阳合同,毕竟是偷税,租契上面也不能写得太明显,双方就私下再签一份,如果朝廷要对这土地征税,写明该由谁来承担。
责任划分的非常清楚。
但如果双方比较熟的话,就会在契约里面打个暗语,佃农将根据地主出示的税钞,向地主缴纳几成的税额。
得缴税才有税钞,而当地主出示不了税钞的时候,佃农自然就不用承担这部分税赋。
但这里面也有个风险,就是地主伪造税钞,亦或者通过别得方式,弄到真税钞,佃农就得承担损失,双方信任不够,一般不会签这种契约。
许芷倩急急问道:“张三,这官司能不能打?”
他们首先想到的也是,看能否通过打官司,来帮助佃农免除这部分税赋。
张斐犹豫片刻,突然向耿明问道:“那两个佃农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咨询?”
耿明讪讪道:“他们害怕因此得罪地主。”
说着,他又补充道:“除非恩公能够保障他们无后顾之忧。”
张斐偏头看向许芷倩,无奈地叹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许芷倩问道:“你无法保障他们无后顾之忧吗?”
“若只是两个佃农的话,那倒是小事一桩,但问题这不是两个佃农的事。”
张斐摇头叹道:“即便我帮他们免除承担这部分税赋,但我也无法控制地主会否收回土地,如今地少人多,地主根本不愁土地租不出去,反而是佃农害怕没了饭吃。”
许芷倩问道:“那可怎么办?”
张斐摇摇头,道:“这只能依靠王大学士了。”
这就不是一个是非问题,而是生产资料的问题,生产资料掌握在地主手里,那些佃农敢告地主吗?
告赢了。
是。
税是不用交了。
但工作也没了啊!
死得更惨。
其实一直以来,生产资料都是矛盾的根本所在。
争讼是难以解决生产资料的问题。
这就只能依靠朝廷。
商量无果后,张斐与许芷倩便出得耿家小院,告别了耿明,乘坐马车离开了。
张斐见许芷倩情绪低落,便道:“你先别失望,这事应该还有极大的回旋余地,毕竟王大学士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的。”
许芷倩轻轻点头。
忽听得路边有人道:“秦老,麻烦你再通融一些时日,俺儿子刚刚才出生,都还未满月,妻子又没奶可喂养,只能去请奶妈,这些钱若是交了税,俺儿子就可能活活饿死啊!”
“停一下。”
许芷倩听罢,立刻吩咐了龙五一声,又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向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苦苦哀求着。
那中年人叹道:“你在这求我没用,又不是咱东主要你这钱,这都是朝廷让收的,咱也没有办法,咱们可是一钱也未多要,这税额都是朝廷定的,如今离缴税还有些时日,你赶紧去想想办法吧。”
那年轻人哭诉道:“可就这么几日,俺上哪弄钱去,这秋粮又还未收上来。”
那中年人道:“你看上哪去借一点吧。”
那年轻人听罢,是哽咽不语。
他知道,借高利贷意味着什么。
可若不借的话!
中年人见罢,也不再多言,道:“我还得去别家,就先告辞了。”
他前脚刚走,又闻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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