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贼。
他再次潜入萧府,取——不,偷——得那条方巾。
他还是照着主子的话做了。
因为他信任他的主子。一来,他认为主子做事,必定有他的用意。二来,他觉得既然主子会注意那方手巾,就证明那可能非常重要。所以他在——偷——手巾的时候,他仔细地翻查了遍,那手巾除了略有些皱——因为水渍已经干了,略有些旧——因为用过洗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外,他没有发现一点不正常的。
当屈吟忍辱地将手巾交到主子手上,他果然得到了主子的奖赏。奖赏是每完成一件事之后主子都会给的,他觉得他拿得理所当然,不会有不安或受宠若惊。他更看重的,是主子拿到想要的东西时的表情。
尤其是在这一次,他忍受了极大的耻辱——至少在他认为是如此——之后——偷——得这块手巾,他更要仔细地观察主子到底从这块手巾上发现什么。
主子平时笑眯眯,然而在大事上,他却经常是冷若冰霜的,最常出现的表情,是在听到他果然取证了某件事某物之后,主子的嘴角会出现一抹冷笑。
所以屈吟在观察着,仔细地看,集中注意力地看,睁大了眼睛看。
然而他大惊失色。
他的主子没有像往常一样严肃地接过证物,主子居然笑眯眯的,笑嘻嘻的,笑逐颜开的,笑容可掬的,先是赞美了他。
屈吟虽然得到了赞美,但是他对笑眯眯地赞美他的主子感觉到极大的不适应。
然后更令他下巴要脱臼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英明神武、深不可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主子,居然先是开心得像只兔子蹦跳着坐回到椅子上——屈吟对主子这么大的人蹦跳地走路的动作感觉到极大的不满意——然后是像狐狸一样皱起鼻子在手巾上闻来闻去——屈吟认为主子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极没有风度极影响其风流倜傥潇洒俊帅形象的动作——再是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那手巾上的气息——屈吟认为主子怎么可以露出像醉鬼闻到酒味一样满足的表情——后是将那块手巾置于脸上,又表扬了他,好像他做了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一样,然后阖上眼恍若要睡去——屈吟大大地认为这是极其不当的动作,一来主子怎么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觉,二来主子怎么可以将那块方巾蒙在脸上,那种破烂之物怎么可以与主子一起入梦,三来主子怎么可以将其蒙在他如白玉一般毫无一丝暇疵的面容上,更勿提,那上面还带有别人的味道。主子是个极其有洁癖之人,相对得让他也有一点洁癖存在,怎么可以让别人的气息与自己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然而他的主子在呼呼大睡。
睡得满足至极。
屈吟拿着赏银,就黑了一张脸。
他今天做了一件他引以为耻的事情。
不但如此,他还开始怀疑,他当初是怎么跟了主子的?
一想到主子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他的嘴角就不自觉地抽搐一下。
他自己当然没有发现。
第二章
<一>
萧未央今天失态了。
他太累,人的身体不是铁打的,纵是蜡烛,也是燃尽的时候,萧未央每日烧啊烧,自然很容易憔悴。
虽然他有一个极好的管家,将他一切料理得紊紊有条,然而萧未央还是很累。
先不提前一阵子他为惩办国师的事耗尽了心力,就是最近的新政,圣上在与一些朝臣们内殿商议,还是没有结果,萧未央觉得支持他的人很少。
所以他一人难敌那么多人的意见。
所以他感到累。
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