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盺看向李清姿。
李清姿则转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原本还因为李清姿截了她的话茬而气恼,此时听了这话,再见李清姿让自己拿主意的态度,当即也就不恼了,道:“这有什么好不可以的,盺姐儿你带亲家去你院子里瞧瞧。”
李清姿想了想,也站了起来,道:“母亲,媳妇也随着一道过去。”
让盺姐儿自个儿招待未来的婆婆……顾老夫人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之言的不妥,忙道:“你自然要随着一起过去,这还用得着我说?”
李清姿:“母亲说的是。”
虞清站了起来:“那便有劳了。”她说这话的语气携着微妙的变化。
四宜院。
正厅的屋子里摆着冰盆,冰盆里放了好些玉兰花花瓣,玉兰的清香随着冰块的凉气一起飘散在屋内,沁人心脾。
虞清望着冰盆里的玉兰花,赞叹道:“这主意好,又凉快又好闻,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清静,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个法子?”最后这句,虞清是问的顾盺。
顾盺闻言,迟疑了一瞬,她抿唇斟酌了会儿,还是实话实说道:“这是我从裴姨娘那儿听到的法子,觉得极好,便也这样用了。”
裴姨娘这个称呼,一听便知对方的身份,虞清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是个聪明的。”
李清姿也只是笑笑,随即便吩咐顾盺去取些花样子来。
顾盺屈身告退。
顾盺刚走出没多久,周嬷嬷便指着旁边伺候的丫鬟们说:“你们几个,都陪着七姑娘一起去,要好生整理了再送来,知道吗?”
丫鬟们只当周嬷嬷是让她们帮着姑娘一起掌眼,不疑有他,纷纷应声跟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只剩下李清姿、虞清主仆四人。
周嬷嬷和黄嬷嬷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退了下去,黄嬷嬷在中屋里站着听吩咐,周嬷嬷则候在门口,注意四周来往的仆从。
屋内,李清姿拿起茶壶,随着她的动作,上好的龙井茶汤被缓缓注入杯中。
雾气缭绕,茶香浮动。
虞清安静地看着。
李清姿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虞清接过,浅尝。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只泡茶的丫鬟手艺稍逊了些。虞清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那老婆子一直都是这样对你的?”虞清问道,声音很淡。
李清姿抿了口茶:“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即便如今披了身富贵的皮囊,也改不了她骨子里的无知浅薄,我并不放在心上。”
虞清冷嘲:“你倒是心大。”
李清姿放下手里的茶杯,定定地望着虞清:“若事事挂心,人是没法子往前走的,既已做了选择,该放下的,当及时放下。”
虞清闻言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喉咙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掐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黄嬷嬷担忧地看着上座的两人,生怕她们会争吵起来,自从少爷失了踪迹,三公主的状态就变得越发不对了……
“说起我来倒是振振有词,你若真能放下,那眼下坊间也该有你大女儿身子有恙的传闻了。”虞清淡淡说道,她一贯都是如此,越是愤怒,心里就越冷静,“明昭的婚期就定在十月,如今已是七月,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李清姿的眸底闪过一抹血色。
是啊,时间不多了……
这段时间,本是她留给盼儿,用以盼儿与苏御培养感情的,如今却要用来扶持顾夏。
这一切,都是因为慈恩寺的那一场相遇。
她当初怎么就把顾夏遣去了慈恩寺?
李清姿难得的,生出了名为悔恨的情绪来。
她艰难地闭了闭眼,一颗心在这无边悔恨中沉沉下坠,可四肢百骸却似有野火燎原。
时间不多,同时也意味着她们离成功越来越近!
“盼儿的事我已在安排,你大可放心,孩子的身份绝不会有一丁点的瑕疵。”微顿了顿,李清姿一字一字再道,“谁也不能改变这一点,无论是你,还是我。”
——无论是你,还是我。
轻如羽尘的两句话,却在虞清的心口落下重重一击。
这话,是劝诫,更是警告。
想要孩子的身份无可指摘,那孩子的母亲便不能有污点。言下之意,退婚的过错方必须得是齐星礼。
虞清被李清姿堵得说不出话来。
顾夏!
就是因为这个庶女,她不仅勾走了她儿子的一颗真心,还打乱了她们所有的布局,她们却还得为她筹谋,为她牺牲自己的子女!
屈辱、不甘、愤怒,种种情绪缠绕心头,令虞清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七月初的上京,暑气逼人,大片大片的蝉鸣在树丛里此起彼伏、竞相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