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让傅善渊等上两三个时辰铩一铩他的威风,可一想到这两三个时辰对傅善渊来说再如何难等,又如何比得过被她关在柴房,无助而又绝望的男子。
陆溪月大步流星地朝前厅赶去,甚至恨不得能再快一些。
到门口时,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厅中右边两名男子一站一坐,坐着的那人一身素色长衫,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严肃,甚至也没有当初温峥带给她的那种威严感,整个人称的上清瘦儒雅,一看便知道是位读书人。
他身后站着的那人一直垂首敛目,手上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姿态肃穆浑身却都处于戒备状态,想来就是苏白提到过的龙麟卫了。
她心中越发冷了冷,目不斜视地从两人面前走过,一把坐在正中的红木椅上,随即转头看向左首边。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姑娘便是陆庄主吗?”终是傅善渊率先开口。
这语气称得上温和,只是他说这话时精亮眸子里暗暗蕴藏着的锋利让她下意识心中一凛。
不由冷声道:“正是在下。”
傅善渊眸中闪过一丝欣赏,旋即又冷了下去,缓缓问道:“不知小儿殊白现在何处?”
神色虽然依旧如常,语气中却隐隐带上了冷厉的质问,让人下意识地就要吐露实情。
陆溪月眉头皱了皱,她从未在别人身上经历过这种压迫感,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这样的不怒而威是经历风浪之后,由岁月磨砺而成的风骨,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怕是直接腿一软就要跪下去,可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感慨,原来这就是傅善渊,这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右相。
难怪傅朔玄和苏白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都是又敬又畏。
可她不是苏白,她也并不怕他。
她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嘲讽道:“傅大人既然坐在这儿了,自然是心知肚明。”
“陆庄主当真是快人快语。”傅善渊眸光顿住,淡然地说道:“不知可否请陆庄主将小儿带到此处,老夫有事,想当面对你和他说。”
傅善渊用的词是,你和他,并不是你们。
陆溪月心中冷意更盛,“有什么话现在便可以说,若是说的令我满意了,自会让你见到苏白。”
傅善渊深深睨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竟毫不退让,却也并未坚持,而是若有所指地说道:“殊白的娘亲去世了,温屹也已经死了。”
他说这话时脸色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此,陆庄主可以把殊白放出来了吧。”
陆溪月瞬间怔住。
温岚死了,温屹也死了?
温岚为何会死?
饶是以她心肠之硬,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傅善渊绝对不会用这种事来骗她,可,怎会如此。
陆溪月一时百念纷杂,终是艰难地问道:“阿白的娘亲为什么会去世?”
她甚至没有发现,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最关心的竟然不是一直执念的温屹,而是苏白的娘亲。
傅善渊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看来陆庄主并不像龙麟卫查出来那样,对殊白没有什么情意。”
陆溪月心中一片乱麻,对上傅善渊平静的眸子,这种烦躁更是达到了顶峰。为何温岚死了,傅善渊看着竟没有多少悲伤,难道是他善于隐藏和伪装,喜怒不形于色。
“我去把他带过来。”她匆匆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不管傅善渊如何心情,她清楚地知道温岚对苏白有多好,也更加清楚地温岚在苏白心中有多重要。
她心中百念纷杂,还没厘清思绪时竟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柴房门口。
看着那四面都被漆黑油纸糊住的屋子,她竟然一时不敢进去。
可她知道此时已然由不得她犹豫,终是心一狠,“吱丫”一声,她推开那扇从未锁上的门,走了进去。
好黑,这屋里怎么会这么黑。
日光从她身后照进,在她身前洒下一片隐隐绰绰。
借着这光,她隐约看到在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衣男子。
几乎是在她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男子身躯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大概是久处黑暗阳光太过刺眼,直到她走到他面前,男子依旧紧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只有身子不安颤了颤,异常沙哑地说道:“是谁……”
声音低哑的甚至让她有些听不出来。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她清楚地看到男子紧闭的眼角旁已然干涸的泪渍。
“阿白,是我。”
她异常轻柔地说道,似乎若是声音太大眼前的男子便会立时碎掉。
听到这四个字后,男子整个身躯越发颤抖,眼角两行清冷淌下,如同一只湿了羽毛的黑狐,无助而又凄凉。
她快步上前,掏出钥匙解开男子身上沉重的锁链,可明明动作已经极尽轻柔,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伤处,看着男脖颈处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陆溪月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人牢牢地搂在怀里。
男子将头无力地垂在她肩窝,沙哑地说道:“十,十天了……”
陆溪月心中不可抑制地一疼,竟然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