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攥紧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细嫩的掌心也毫无痛觉,若是再不能得知一个真相,她只怕当真会疯掉。
苏白和温家究竟是什么关系,温家又为何要针对逍遥山庄,她又要如何面对温韫,和即将到来的温峥。
不待她想清楚,玉兰堂已然到了。四人一走进便看到一张圆木大桌摆放在厅子正中,温韫正和那小姑娘坐在花厅西边的椅子上有说有笑,他们对面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是傅朔玄,依旧不苟言笑,沉默地独自坐着。
透过窗棱看去,厅外雨打桃花,雨声淅淅翠竹满目,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倒真是极雅致的地方,却无法抚平半分她心中焦虑。
见四人到了,温韫起身,笑着迎了上来,“陆庄主,这是我的小表妹,傅羡青,她年幼不懂事,今日也是不知内情,才会贸然替苏少侠打抱不平,还望你不要介意。”
傅羡青也福身道:“陆庄主对不起,小女只是见这位少侠有些亲切,才多说了一句,在此给你道歉了。”加上飘香楼那一夜,和比武招亲,她一共只见了苏白三面,却总觉得亲切。
“呵,这位傅小姐说了什么我并不在意,温小姐请我们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陆溪月话语中不由自主地含着怒气。
温韫叹了口气,只当陆溪月是因为苏白输了比武招亲一事而心情不好,“这次比武招亲的结局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下也知道陆庄主现在想必心情不好,因此正想对陆庄主做出补偿。”
说到此处温韫神情突然一肃,正色道:“稍后那位知道麒麟血下落的贵人便会来到此处,我温韫在此保证,只要那人愿意告知麒麟血下落,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温家都会尽力满足,待取得麒麟血,温家也会即刻无偿替庄主治疗,至于少侠的师娘,我随时都可随两位去锦州,替她治伤。”
温韫的声音并不大,却如深山佛钟,听的陆溪月有些恍惚,温韫的意思是,会帮她拿到麒麟血,也会替她治疗?她双手不由隐隐颤抖起来,内心狂喜似要破土而出,旋即她想到什么,跳动的心瞬间又是一片死寂,“小姐又何必这么说,你就这么想看我的笑话?”
“温韫所言句句真心,若有半句虚言,叫温韫被人试毒而亡。”
“韫儿!”傅朔玄豁然起身,冷峻眸中满是不赞同,温家善药善毒,试毒而亡死状凄惨,可谓是最毒的誓言。
陆溪月也深知这一点,可震惊过后她不由冷笑一声,“温小姐这般起誓,不知令尊可会认同?”
温韫正色道:“家父若知温韫所为,也只会赞上一声好,知恩图报,本就是常理。”
陆溪月皱眉,“知恩?什么恩?”
温韫看向陆溪月身后的苏白,“温家和傅家两家,无比感谢苏少侠今日手下留情。”
说完两人齐齐福身道谢。
傅朔玄也走到苏白面前,对着他躬身拱手道:“多谢少侠今日手下留情。”
苏白身形微动,避开了傅朔玄的行礼。
陆溪月冷道:“不过是救了这个人,竟值得温小姐如此重谢,看来小姐果然是早已情根深种,那为何又要举办比武招亲,又要跟我说什么不想嫁人?”
想到那夜温韫说的话,陆溪月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平生最恨欺骗,却偏偏一次又一次地遭遇欺骗。
“陆庄主请先入座,”温韫引着两人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端午和大寒也走过去站在两人身后,下人早已为两人斟上了一杯温热的清茶,温韫亲自将茶杯端到陆溪月面前,“庄主请喝茶。”
说着推过来一盘点心,“这是应州的杏花酥,清香脆口可是一绝,二位不妨也尝尝。”
“不必了,温小姐有话就说。”这温家的茶她喝了也是食不甘味。
温韫说道:“陆庄主有所不知,这位傅公子是在下的表哥,而这位傅小姐正是在下的表妹。”
陆溪月表情瞬间出现一丝动容,“这么说,这位傅公子就是当今右相的公子?民间广为传颂的骁勇将军?”
难怪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由喃喃道:“我虽很少下山,却也听说过傅将军的事迹,明明父亲是个文人,却喜行兵打仗,一人率轻骑两千,餐风茹雪,入北境草原平息雍州战乱,还了雍州百姓一个安宁。”
傅朔玄沉声道:“武将本分而已,不想陆庄主竟也知晓。”
陆溪月神情稍微和缓,“我虽只是江湖中人,却也敬佩将军这种人,也只有将军才配称得上一声英雄。”
温韫见状轻轻笑了笑,“陆庄主谬赞了,如苏少侠这般侠肝义胆的人自然也是称得上一声英雄。”
旋即神色暗了下去,低声说道:“陆庄主也知道,姑父两任妻子皆是温家女,他绝不会允许傅家子再娶温家女,因此从一开始我与他就是不可能的,这次比武招亲我并没有告诉过他,却不想还是被他得知,又因为那个元垣之故比试拖延了一天,竟让他赶上。”
温韫这番话着实让人感觉真诚,陆溪月不由问道:“那这次在全江湖面前,这位傅将军已经赢了比武招亲,你们准备怎么办?”
温韫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阿玄从不会违逆姑父,他能做的最多也只有一次次请旨远赴边关,躲避婚事。今日之事若被姑父知道,定会打断他的腿。更何况我要守护温家,他要镇守边关,我们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赢不赢比武招亲又有何分别。”
温韫神情越发诚恳,“因此,还请陆庄主不要怀疑在下的诚意,今日若不是苏少侠,只怕阿玄已然性命不保。若是他死在温家,别的不提,单傅温两家恐怕从此都会生了嫌隙。”
见温韫竟然这样说,傅朔玄眸光陡然一暗,对着温韫说道:“韫儿,为了你我愿意违逆父亲,在婚事上我绝不会妥协。”
温韫神色依旧黯然,自嘲般地说道:“你不妥协又能如何?像阿白当初一样,离家出走?”
一旁默不作声的傅羡青突然说道:“二哥是因为婚事离家出走的?”
“我这次随肃王爷来应州,就是想来找二哥,听说二哥身边的侍从最后被人看到就是在应州。”
端午听见这话不由把头垂的越发低。
温韫奇道:“青儿你当时才多大,竟还一直念着阿白。”
傅朔玄正色道:“青儿,你二哥他当年并非是为了婚事而离家出走的。这十年来我也从未停止过对他的找寻,可十年过去了,依旧毫无音讯。”
陆溪月皱了皱眉,阿白?
温韫问道:“当年阿白为何要离家出走?其中缘由你连我都没有告诉。”
傅朔玄似乎犹豫了下,缓缓说道:“当年阿白年仅八岁,便已饱览六经,甚至能指出前人著作中的错误,撰写了《指瑕》十卷。”
陆溪月冷道:“傅将军,这些是贵府隐私,我们这些外人在场恐怕不方便吧。”她对陌生人的事情毫无兴趣。
温韫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傅朔玄,他向来沉默寡言,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傅朔玄目光落在苏白身上,“无妨,苏少侠救了我一命,不是外人。”
温韫闻言越发惊讶。
陆溪月下意识顺着傅朔玄目光看去,这一看瞬间惊住。苏白淡薄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放在膝上的拳头紧紧攥着,清俊身躯微微颤抖,好像着意压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