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落座,虫儿奉茶,宾主之间也无拘束,颇为随意。
端茶品茗的叶点点旁观两个男人牛头不对马嘴的闲聊,嘴角偶尔泛起一抹微笑,她能感觉到庾庆应付自己的丈夫应付的很辛苦。
在她看来,庾庆成长于花花世界的世俗,还曾进京赴考,又当过京官,饱读诗书,那是受过高级礼教熏陶的人,如今仗剑江湖,能放浪形骸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极限了。而自己丈夫则成长于深山大泽的部落中,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坐在一起闲聊的结果可想而知,只能是探花郎降低自己的情绪去迎合自己丈夫的情绪。
当然,叶点点也有心观察庾庆,发现除了那一对小胡子被修理的整整齐齐,其他方面真的是不修边幅,脸上也褪去了从前的青涩,渐有了成熟的男人味,毕竟转眼过了这些年,已不再是当年初见时的那个小郎君。
面对凤藏山已经快词穷的庾庆也不得不将话题转移到了叶点点身上,“姐,已经快临盆了,怎么还大老远跑这来了?”
叶点点澹然道:“自然是收账来了。”
收账?庾庆触碰到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顿醒悟,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人家收账的对象就是他,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拖欠了人家一千万。
这两年也确实是手头上紧张,造成紧张的缘由还是因为当年和叶点点达成的那个契约,那么一大片仙桃树,人家不可能自掏腰包帮他费钱费力的白干,一年一千万的费用是说好了的。
前一年的费用,他们这里凑一凑,还勉强挤了出来,到了去年的是真凑不齐了,为此师兄弟几个还轮流回了玲珑观,去找了小师叔借钱,毕竟小师叔当初曾从这里拿出了一大笔钱。
小师叔答应给钱,但有条件,那就是切掉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师兄弟几个都要老老实实的回去。
现在回去?他们出山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山中寂寞难耐的滋味还萦绕在心头,有点清苦,一个个都不愿回去,结果自然是没能从小师叔手上拿到钱。
然后大家埋怨的点就全部集中在了庾庆的身上,大家为那片仙桃林已经负担了几年,却迟迟不见收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看不到回报,不知道还要扛多少年,南竹和牧傲铁辛苦跑单的钱也要搭进来,连百里心也要掏口袋凑数,整个桃花居上下过的紧巴巴的,这种情况下的牢骚埋怨免不了。
搞的他都后悔在蓬来山时没多在死人身上打打主意,当时忙着测试那些灵草,等他们反应过来后,青乌一族没让那些人腐臭荒野,已经收集了能收集的尸体给集中火烧了,一些粉身碎骨的人的家当则早就被镇灵钟内吹出的狂风给吹的不知飘哪去了,除了找到一些破衣烂衫,也没找到几张银票。
关键当时也没把死人钱当主要目标,他想发大财,惦记着聂日伏的财富。
后悔时真是各种后悔,甚至后悔没有在茉莉等人死后去搜搜身,当时也不知是咋想的,居然就那样将他们给好好安葬了,等到觉得钱更要紧了,再想回去干挖坟的事也不合适了,估计死者身上的银票早就跟着尸体一起腐败了。
往事不堪回首,此时,庾庆一脸苦笑,不由看向凤藏山,谁知这位大老粗居然端起茶盏装湖涂,好像突然学会了品茶一般。
好吧,见躲不过,庾庆只好老实面对叶点点,问道:“是找我收账吗?”
从外面院子走来的高老二闻言不禁放轻了脚步。
叶点点反问:“你说呢?”
含蓄而不说破,主动退至被动,留点情面,但已经是答桉了。
庾庆默了默,最终呼出口气道:“没及时给钱,是因为想通了,姐,按照契约来吧,我放弃那片仙桃林,归您了。”
本还想拖拖拉拉,让人家看以往的交情高抬贵手,还抱了丝侥幸,谁知人家竟找上门来收账,他只能放弃那侥幸。
放弃的也挺心疼的,为那片林子砸了那么多钱进去,现在放弃等于以前的辛苦都打了水漂。
对当初的决定,说不后悔是假的,当时大家都在劝自己,连小师叔也再三劝戒,说那样负担太重,很容易出问题,可当时的他意气风发,乾纲独断,听不进意见,满怀决心。
人顺风顺水的时候胆子总是比较大的,说出的话和做出的决定也是充满斗志的,他又年轻,哪懂受挫后的深思熟虑。
决定不再冒险发横财后,发现自己确实扛不动了,只能是放弃了,其他人也一致同意,都不愿再填这个无底洞。
叶点点和凤藏山面面相觑,没想到是这结果。
叶点点此来,确实是为这事来的,原本没想来逼迫,她也是听到锦国京城那边有风声说,庾庆这边的手头应该有点紧张,身边人都混到了跑单赚钱的地步。
当然,风评并非嘲讽,反而是赞美,说哪怕这样了,探花郎也不肯以舞文弄墨的方式赚钱,真风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