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冰冷憔悴的脸上出现一丝诡异的嘲笑,小声说“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都是涸辙之鱼,哪怕有天放归大海也会不时想起那方寸间的仇恨。本宫虽是弱小女子,但是本宫瞧不起你。作为一个男子,你活得不如忆隆来的豁达。他终究是愿意放下,愿意坦诚的。”
皇帝温润如玉的脸上,仿若寒冰之地“你怎么知道朕没有忘记过往。竟然还敢重提擅自离朕而去罪人?”
皇后都懒得抬眼看他,幽幽的说,“就算是你忘得了那人的真心真情,忘得了他纵身一跃,你又怎能忘记那些长在你和他骨头之间的仇恨。这么些年,丝丝缕缕的将你的心缠的紧紧的,让你皇冠加冕后变成了一个表面温和内心乖戾的怪物。”
皇帝嘴角忽然带着一丝笑意,“那梓潼看来,朕和他,谁更适合做这天下的主人呢。”
皇后笑了起来,病弱的脸上有了些血色,“当然是陛下,如果是他做了皇帝,罢了……只是他跟你要过这天下吗?”
皇帝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果然最了解我二人的人也只有你了。”顿了很久,皇帝冷冰冰的说,“当初朕给过他这个机会,如果他跟朕要的只是共享这天下,今日我兄弟二人一定可以将这盛世推到巅峰。只是他不肯,他却跟朕要了一个永远也给不了的东西。你说这个人得有多贪心。”
皇后转头看着床边皇帝的侧脸,有些迷惑。
皇帝看着她的双眼,逐字说道“他跟朕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许久皇后眼中的泪便再也止不住了,“他何止是贪心啊,他太傻了,终是把自己最后的活路也搭上了。就为了赌你的真心真爱。你每每都想探查他的心意,真正看到了,你却丢盔弃甲的逃走了,让他一个人将鲜血淋漓的胸膛扯给这天下看。陛下你不如他。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爱人。”
皇帝的俊目已经冷若冰霜,“朕不如他?”一把掐住皇后的脖子,愤怒的吼道,“朕做了这天下的主人,心里只能满满的装下这天下臣民,如果当初他要的只是朕身边的位置,朕会留给他最好的。可是他要的是朕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这就是自找死路,怨不得别人。”
说完一把将皇后推到床里,看也不看一眼,冷然道,“你如果一心求死,空冷的太子府就是安德后半生的归宿。”
皇帝走后,皇后捂着脖子喘息良久。慢慢爬到床边,伸手够到药碗,一口气将药全数喝了进去。神色凄凉,她对着床帐外的一片漆黑,若有感悟的说道,“原来飞上青天游鱼入海的人只有你而已。我和他生死都要困在这个黄金笼子里了。以前我总以为你活得太委屈,现在看来你竟然如此的潇洒决绝。”
不过月余时间,皇后身体康复如初,皇帝又将后宫郑重托付给她。
第69章番外4
天罡十六年,太子安德到了进学年纪。皇后宫中,隆盛帝在辅导安德练字。皇后一脸温柔的看着父子二人。灯花剪了又剪,催促着两人去休息。
看着安德被小太监领走。皇后拿着安德的字,赞赏的说,“太子的字越发有陛下的风范了。飘逸潇洒倒也不失中规中矩。”
“这其实,是不是朕的字,皇后还看不出来吗。”
皇后但笑不语,顺从的将皇帝的金冠拆下,将发髻打散,又用那把柔润的碧玉梳子给皇帝梳头发。
“陛下,脑后又添许多白发啊。”
皇帝很享受她的手法,“人终将老去,永远活在青春年华里的,就只有他一个了。将来有一天,你我都成了白头鹤发的翁婆,他还是那日容颜。”
皇帝在她面前从来不避谈国之禁忌,因为她算是个知己。
“陛下,臣妾还记得那时您给他束发,他可是被您拔了好多青丝呢。”
“是啊,毕竟朕此生只为他一人束过发啊。所以手法生疏让他受苦了。”
皇后也有些感叹,“他的头发比陛下的柔软,就像一匹上好的丝绣锦缎。发色也像是被月光洗练过,臣妾身为女子,都时常自愧不如,那可是天赐的倾世之姿。”
皇帝的头又开始疼了,她的话让他想起那日夕阳下,悬崖边,与白袍一同飞舞的乌发。就像是镶嵌了夕阳光芒的天价锦缎。
“来人,传药,陛下的偏头痛又犯了。”
从此后皇帝常常在皇后宫中犯头风,好了之后又去皇后宫中,后病重不能起。
天罡十九年,年幼的安庭被封为贤王,燕山君加爵为燕山郡王。时齐嘉素问十八岁,为隆盛帝御前行走,常见皇帝一人半夜出游,说看到皇兄在青林宫,或者白日里看到玉兰便说那是顺王在招手。自那后一年皇帝卧病在床,燕山玉看过皇帝状况后,曾随江湖异人多次去东海寻仙问宝,希望能治好他,最终还是没有赶上。待她返京后皇帝已经入帝陵月余。
隆盛帝薨后,太子安德继位,史称文德帝,年号太和。燕山玉跟初登基的文德帝辞去郡王爵位,从此逍遥江湖不问世事。
只听江湖人传闻,隆盛帝与顺王小像同葬于帝陵,棺内铺满清香洁白的玉兰花。帝陵山后是奔流不息的潜江,山崖上有皇家立的登天台和招魂幡。每年祭祖之日,皇子皇孙们都要在夕阳之时着白衣跳国风酬神。
太和元年,诚王随文德帝到帝陵祭祖,随着贤王安庭的一曲国风结束,众人散去。诚王一人枯坐在招魂幡下,望着气势磅礴的潜江,想到那年那人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是否愿意叫我一声皇兄。
诚王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在内心呼唤着,“皇兄,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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