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刀真疼啊,季钦只穿了寝衣躺在阮清攸的怀里,眼皮几乎抬不起来,很是费力地抬起头来看着成宣帝,但眼里失焦,已看不真切。
“陛下。”
多日未曾好生饮水进食,季钦嗓子干哑,出声都很困难。
成宣帝看着他后背由自己砍出的一道深深伤口,瞪大眼睛迟迟不能接受,直到听到这句“陛下”,才骤然回神,而后手中长刀当啷一声坠了地。
“钧希,钧希我不是故意的,”成宣帝抬手,哆哆嗦嗦取了帕子,想要给季钦按在伤口上,一面递着,一面大喊,“太医,太医何在!”
很快,在一旁厢房里的轮值太医倾巢而出,呼啦啦跪了一地。
但阮清攸像个受伤的兽一般,亮出全身的尖刺将季钦牢牢护在怀里,打开了成宣帝递帕子的手,也隔开了太医们想要靠近的心思。
成宣帝方才本已自责并慌乱到不行,但是现在看见阮清攸的态度,又再次勃然大怒,“阮珣,我是看在钧希的面子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从季钦捱下这一刀起,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说话和掉泪的阮清攸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你本就打算除我而后快,若钧希此时伤重难医,与我共赴黄泉岂不也是美谈一桩!”
季钦听了,忍不住苦笑,抚慰地拍了拍阮清攸的手,他如今说话确实费力,这动作已表达了他的态度,“莫要乱讲”。
阮清攸低头看他,眼里尽是委屈,狠狠地攥住了他拍自己的手。
季钦又笑,笑容微微却又深入眼底,后反握住了阮清攸的手。
成宣帝已经再度提起了刀,他已经许久不曾如此狼狈无措,但今日,他衣衫散乱,面色煞青,本已落了只有病态孱弱的阮清攸的下风,再如何如何,他也不会在意了。
“阮珣,阮家谋逆大罪满门抄斩,是钧希求朕饶你一条性命。朕念着钧希的好,也愿予他面子,却不料留你至今竟成殃国之祸!”
“你告诉朕,现在大削藩王势力,追杀先帝遗孤的时辰,又有谁能再度救下你这先帝与男子苟合而得的野种!”
这话说的忒难听,比起将人活活凌迟也差不了许多了。
阮清攸眉头紧皱,打算破罐子破摔,狠狠瞪着成宣帝,“你手里不是有刀?你方才一刀足够要了钧希的命,何不再来一刀,将我……”
季钦不是没有打听过阮清攸的身世,但他便手段如何高,眼线如何多,又怎能窥得清过一国之君的安排。
今日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阮清攸的真实身世,与自己当年查到的结果简直没有一处一样,但此时此刻却不是震惊的时候,他从阮清攸的怀里挣扎出来,本想跪在成宣帝身前,但无奈浑身乏力,又歪到了地上。
成宣帝手上刀还对着阮清攸,见季钦这样,很是想伸手搀一把,却到底没有动作。
季钦很是缓了一会儿,才缓缓跪着稳住了身形,只是这样一来他无暇再用一只手按着伤口,两手齐齐发力撑地,伤口流血越发厉害,他白色寝衣的一整根袖子都被染作了红色,瞧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