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路两旁的铺子都关着门,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长街一路仿佛看得到头,在天地的风雪之见,有一个踽踽独行的黑点。
季钦看清了,那就是阮清攸。
不过一息之间,他的心好像是被人紧紧地攥住了一样,当即驱车全力追了过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为什么追雾欲言又止——
因为阮清攸空身而往,不止没有收拾任何侯府的细软,且将今日他过节的一身行头也换了下来,想是留在了菡萏院子。
如今天寒地冻,雪落满地,阮清攸只穿了一身单薄又寒酸的冬衣出来,布料粗糙,针脚歪扭,像是他进府之前的衣裳。
“你是疯了吗?”季钦在车上大喊。
不知道阮清攸是不是疯了,但季钦看见这样,当真是心疼到要疯了。
阮清攸听到声音一个回头,就被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探出车外的季钦揽到了车上。
外头天太冷了,阮清攸自己在雪里行了恁久,人都恍惚了许多。进了车内,被暖炉子烘得暖了些,才问:“季钦你怎么来了?”
季钦现在满肚子的火,都将他方才赶阮清攸出府的那些愧疚给冲淡了,“我不来……我若不来,便看你除夕夜冻死在街头吗?”
阮清攸没再说话。
季钦坐在外头全力驱车,还得空回头朝着车厢内问:“说话,怎么不说话了?”
车厢内放着暖炉,铺着厚厚的羊绒垫子,甚至还煮着一壶祛寒的姜茶,小桌之上摆着几样阮清攸平日爱吃的点心。
阮清攸伸手将小桌上的汤婆子抱在怀里,很是委屈,听见耳边风声小了之后才说:“你不是不要我吗?”
既然有和离书,那便确然已经不是嫂子与小叔的关系,那关乎的就只是季钦同阮清攸的事情,既如此还赶他出府,那就是季钦不要他阮清攸了,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这是个疑问句,但是季钦没有回答,他在应付城门的守卫,几句交谈之下被放出了城。
出了外城门就更加的少人烟,季钦挑了个平坦的路段将车停下,回头回答了阮清攸的问题——
“我从来没有不要你。”
阮清优还想再问些什么,季钦却又驱策马车,好像他刚才停了一下,就只是为了能够让阮清攸清楚地听到他的一句回答而已。
而在季钦出发之后,泰宁侯府为除夕所做的一些准备,与阮清幽交好的那些管事丫鬟,也全部上了另几辆马车,一道随着季钦的车子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