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小声,但季钦却也听见了,只轻轻一皱眉,没出声。
一碗药得洒了大半碗出去,可总算是碗里见了底,小厮捧着空碗行礼,“回世子,喂完了。”
季钦点头,抬手让他出去,“赏。”
伴随着声声谢恩,门吱呀一声又关,屋内又静了下来,连炭火盆子的细微声响都无。
找了大夫、用了药,对季钦而言,已是对他“寡嫂”的仁至义尽程度,他此时刚回京,要筹谋安排的事情压了满满一案头,蹉跎于此,本不应该。
“将菡萏院里的菊花炭搬来此处,”季钦起身,准备走了。
就这时,榻上突然有了动静,一直昏迷的阮清攸突然开始全身抽搐,牙关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张瘦削的俊脸霎时拧了起来。
“大夫,快叫大夫,”季钦当即回身奔至榻边,冲门外大喊。
马上有人出去寻大夫,也有人提醒:“这是高热惊厥,快去寻块软木,仔细他咬了自个儿的舌头。”
这时间如何那样好寻得一块合口的软木……季钦未作他想,以手作木,拦在了阮清攸的牙关之间。
大夫进门又是好一阵折腾,半天才擦着汗道:“药效将起了,退下热去就好了,只是,他身子这般虚,身边还是不能离了人。”
大夫走后,手下看着季钦手上的流血的伤口,问:“指挥使,您的手需要包扎吗?”
菊花炭发出一声轻响,季钦在这空档里顿了顿,轻轻摆手,“不必,你们都先下去吧。”
——榻上,阮清攸惊厥歇后又拧起了眉,不知魇进了什么梦里,不知一会子又有什么意外,季钦决定留下。
阮清攸的噩梦,说来,不过是他的当下而已。
这些年来他日子过得总不济,小病小灾不断,似近日这般的起高热也像是用饭、饮水一般寻常。
只是这般差的身子骨,磋磨了这好些年,竟也一点没有要撒手西归的迹象。
阮清攸想不清楚,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就像当年,阮氏满门抄斩,上至耄耋之年的祖母、下至不满周岁的侄儿,齐齐命丧明火执仗的那个夜晚,只有他自己免于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