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仰本打算复习,刚在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练习卷,就看见数张卷子下盖着一本书。
拿出来一看,是“zy”留给他的那本书。
庭仰眼睛微微眯起,大脑在回忆自己当初将这本书放在了哪里。
书架上?桌面上?床头柜里?
——反正,绝不是在抽屉里。
有人将这本书拿了出来,特意放在了显眼的位置。
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庭仰抿了抿唇, 再次翻开这本书。
原本的折角被人翻了下来,取而代之的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一张纸。
是庭若玫那本日记。
翻开对折的纸,在看清上面内容的一瞬间,庭仰瞳孔猛缩, 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
【我今天给他下毒了, 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最后我把那碗饭倒在了巷口垃圾桶边上, 毒死了他很喜欢的那条野狗。】
庭仰记得这件事, 那条狗他真的很喜欢,每次他回家, 小狗就会高兴地摇尾巴,就算你没给它带好吃的,他也会围着你转圈圈。
后来小狗莫名其妙死了,他很难过,把小狗埋了起来。
原来是庭若玫干的。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好奇, 我曾经那么爱他,现在怎么会这么恨他。后来我发现, 比起爱, 我对他的情感更像是一种寄托。】
【寄托可以依附于我存在, 却不能过得比我幸福。因为寄托始终只是寄托, 他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成为活生生的人。】
庭仰把纸页用力地攥在掌心, 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再也看不清上面的一字一句。
黑暗的长夜寂静无声,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在逼仄的室内响起。
濒死一般的喘息如同冰冷的钝刀,在痛得抽搐的心脏上划出一刀又一刀的伤口。
伤口迅速恶化、溃烂,愈合, 再被一双无形的手碾烂结痂的地方。
庭仰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眼前开始闪烁着白光。
这是发病的预兆, 接下来他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意识。
昏黄的灯碎成太阳的样子,却不带一点温暖,撒在人皮肤上时冷得好像冰窖里的冰渣。
慢慢失去意识时,庭仰听到有人慢条斯理地用钥匙打开了屋子的门,有目的性地径直往他房间走。
眼皮沉重,彻底闭上眼前,他看见进来的人穿着熨帖的西装,身量修长,但是面容模糊不清。
凭借一点微弱意识,他听见有人轻声叹了口气,声音像是隔岸遥远的水岸,语气里带着日积月累的,习惯性的温柔。
“你发现得太早了……也不知道你的小男朋友能不能赶回来救你,我这么爱你,可舍不得你死。”
庭仰醒来时,最先听见的是模糊的汽笛声,紧接着清凉的江风扑面而来。
眼前陌生的场景没有让他清醒过来,脑中依旧只剩下一片空白。
精神上的疾病让他思维迟钝,发病时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夜晚的江水深黑一片。
庭仰本能想要远离,耳边却传来一道声音。
“你现在很痛苦吧,要不要试一试和庭若玫做出同样的选择呢?死亡是一种解脱,在爱你的人面前死亡更是一种救赎,祁知序马上就要来了。”
危险的感觉让庭仰从魇怔中挣脱出片刻,在听见祁知序的名字时,他却出乎意料地清醒片刻。
“不。”
祁知序不强求他的生死,可是他不能那么残忍。
zy有些诧异,但当了那么多年心理医生,他的反应极快。
在庭仰回头前,他蛊惑般道:“看着江面。”
zy戴着口罩,压低了声音后完全听不出本人的音色。
“现在你被风吹着,感觉身体和心灵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境界……正如你今天晚上坐车回来时那样,帮助完别人后又赶上了最后一班车,车内安静,你坐在靠车窗的位置,一切都是那么平淡幸福。”
今天庭仰遇到了很多让他轻松的事,但这些事大多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为的就是让这一刻的催眠更加轻松。
“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体感觉到疲惫,可以去看一看流水,或者感受水流的频率,这会使你放松。”
这是zy送给庭仰的那本书里的内容,送书看似是挑衅,实则也是为催眠种下一颗种子。
还有很多庭仰没注意到的事。
比如庭若玫活着的时候,语言间似有似无的暗示。
庭仰扶着栏杆,眼神里有挣扎,最后却还是被那些黑色的浪潮淹没。
zy站在庭仰肩后错开一步的距离,轻声问:“想要实现自由吗?那就跳下去吧。”
庭仰听到声音,依然无动于衷。
zy一点也不心急。
他早就知道,像庭仰这种意志力顽强的人,就算在被疾病魇住的情况下,也是很难催眠的。
庭仰真是天生的怪物,活该有着悲惨的命运。
zy笑了声,用带着手套的手,自然地拿出庭仰的手机。
“算算时间,你的小男友也该跑出来了吧。”
回忆自己之前在监控里看到的密码,zy顺畅地解锁了手机。
手机解锁后,他点进通讯录,拨通了最近通话的第一位。
扬声器“嘟嘟——”的两声,电话被人接通。
“阿仰,你现在在哪,在家吗?我跑出来了,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