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初学者没被适量糖,少量盐,几许水打倒过呢?
还有3g白醋,10l黄酒,4g味精,5g盐。
再或者更令人摆烂的,八成熟时用适量大的勺子放三分之一盐。
庭仰抱怨:“做饭真的好麻烦哦,我一定要努力赚钱天天点外卖。”
祁知序蓦然笑了起来,声音清润,眉眼舒展。
高三那年,他们刚在一起。他请庭仰去家里吃饭,庭仰非要大展厨艺。
做菜时,他也是用一个小称将调味料一一称好,最后折腾了大半小时才做了道西红柿炒蛋出来。
端出来之前,还上某度查了一下,最后一本正经告诉他,这道菜是带点焦的“秋月映红妆”。
死活不肯承认自己花这么久,只做了个西红柿炒蛋。
祁知序这才发觉,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回忆。
只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能让深藏的回忆重见天日。
回去以后,祁知序一反常态做了一个有关当年的梦。
纯白的墙壁和涨满如帆的窗帘,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和房间。
永远慢实际时间一分钟的电子钟,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急救床滑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祁知序所在的地方很安静,但隐约可以听见不远处有无助的哭声响起。
人类穷尽想象能创造出来的所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那些人的心情。
他们靠在亲人的怀中,看着手术室的灯牌亮着,既期待灯牌熄灭,又恐惧灯牌熄灭。
在梦里,他一个人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
虽然爱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但他的表情却很平静,只是控制不止发抖的双手暴露了内心的惊惶不安。
他必须要足够镇定,足够冷静。
因为庭仰没有其他亲人,只有他陪着,所以他不能也失去理智。
祁知序守了一周,终于等到对方苏醒。
可庭仰醒来后,却用陌生又迷茫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谁?”
祁知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问了庭仰几个其他问题后他便发现……
尽管这个时候的庭仰记忆很混乱,但忘记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人们总会嫌弃失忆梗太过老套庸俗,先前他和庭仰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每看到这个情节都要无语地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笑出声,嘲笑编剧写出的烂梗。
但事情真的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祁知序一点都笑不出来。
性格使然,他不会歇斯底里地暴怒或者怨天尤人,他只能平静地笑了一下。
“我们是朋友,你以后有需要可以多找我。”
不是爱人。
他们的关系又变回了最简单的朋友。
没关系,醒了就好。
马上要高考了,庭仰准备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久,千万不能出意外。
祁知序不想去深思庭仰忘记他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不敢。
一个概率性问题,是真的这么巧,庭仰只忘了他。
还是说,庭仰潜意识里就想忘记这个人。
祁知序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得到了答案只会将它变成一把刀,给刚落下的心划得血肉模糊,每一次呼吸都不亚于酷刑。
他耐心地和庭仰交谈,帮他补全失去的记忆。
亲情,爱情,友情。
或真或假,全在他的言语之中被掩埋和篡改。
庭仰刚刚才清醒,容易困倦,没多久就又躺下了。
在他睡下后,祁知序看着熟睡中的庭仰,将对方手机中和自己有关的记录一一删除。
人和人的羁绊就是如此脆弱,只要其中一方懵懵懂懂忘记,另一方尽心尽力隐瞒,就可以完成一场天衣无缝的欺骗。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在外人面前有心隐瞒。
除了加密相册和聊天记录,几乎没有任何事可以证明他们曾经亲密无间。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摆放在窗边的花瓶被窗帘布卷着,摔到了楼下的绿化带上。
祁知序每日换一次水的花束,就这样和杂草掺杂在了一起,最后在湿土中腐烂。
记录删到一半,祁知序突然闭了闭眼,悲伤得好像是快要哭泣。
却在下一秒睁开眼时满眼清明,冷静又沉默。
祁知序说了很多谎,但庭仰同样也在对自己说谎。
在庭仰错乱驳杂的记忆里,他出了车祸。
这场车祸导致了他的记忆缺失与混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不幸。
但只要随便一想就能发现很多疑点,比如从未出现过的肇事司机。
比如明明出了车祸,他身上却没有一点关于车祸的伤痕和记忆。
庭仰不去想这些事,因为这场车祸本就是他潜意识里为自己编造的谎言与美梦。
祁知序的很多谎话,都是在帮庭仰将无法闭合的逻辑线圆上。
逻辑不用很完美,因为不完美的地方,庭仰会自己去遗忘。
比如他,又或者很多他还没发现的东西。
祁知序透过窄小的四方窗户看着深远的天空,总是冷淡漠然的脸上露出一点深河暗涌般的痛苦与悲楚。
如同某天阳光明媚的下午推开房门,却看到了满地的蝴蝶死尸,破碎的翅膀沾着红色的鲜血。
他又想起当时被风推来的除了浪声,还有轰鸣着,如同呜咽的汽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