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赤发碧眼,实则长得与中原人没什么两样,说是纯种胡人也可,说是胡汉混血也可。
雪奴先前也有过很多疑问,父亲会汉话、爱看中原的书,知道的武功心法也都是中原人的玩意儿,可他一直不良于行,不应该去过中原,更不可能从中原千里迢迢跑到边塞来吃沙子。
然而,在被匈奴劫掠前,雪奴从未出过云山,何曾知道胡汉之别?
此时想来,父亲形容枯槁、满脸胡须,平时很难看清面容,自己对他的记忆也十分的模糊,越来越不确定他到底是胡人还是汉人。
他想着想着,倒把自己也给弄糊涂了,似乎突然捕捉了什么,然而不及细想。
周望舒不置可否,起身推门而出。
房间里干干净净,雪奴他不敢再爬上床,也不敢随便坐下,干脆继续跪在地上,陷入焦灼的等待,内心天人交战。他刚才骗了周望舒,而且未料对方竟相信了自己的话,这个谎实在难圆,心道,周望舒是我的救命恩人,阿胡拉在上,我若欺骗于他,必然是良心难安。
可他转念又想,可若我无用,周望舒多半会对我弃而不顾,届时那些恶霸找来,我便没有活路。而且我听到了他与说书人的密谈,知道得太多了,若我不做些什么,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要灭口。
眼下,我也只能咬着牙强行将这个谎给圆了,只要将他带到部落,他便不能拿我如何;若是部落不复存在,他也查不到什么,届时我借着地形优势,自可伺机逃脱。
半个时辰后,周望舒回到房间,一手端着碗药汤,另一手中拿着两根木棍。木棍间搅着一团橙黄粘稠的东西,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味。
雪奴长舒一口气,关切地问:“您病了?”
周望舒将东西都递给他,望着药碗,道:“喝。”
雪奴二话不说,将黑糊糊的药汤一口饮尽。他还在想着两人先前的问答,心道自己平生第一次说谎,骗的却是救命恩人。
药汤入口苦涩,正如心头滋味。
见雪奴把药喝完了,周望舒便向窗边走去。
雪奴把碗放好,视线却一直没从自己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木棍上移去。他从未见过这东西,直觉是什么好吃的,看来看去,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着胆子问:“这是给我的?”
周望舒坐在窗边,碾碎一粒花生洒在手心,引来一群雀鸟。直到雀鸟飞尽,他才用眼神扫过雪奴,朝少年招了招手。
雪奴将东西递给周望舒,见对方双手拿着棍子,分向两旁扯开,拉出一道极长的银丝,眼神明澈温润,然而他看着的不是自己,而是手中这玩物。
周望舒淡淡地答道:“买药送的。”
“是……糖?”雪奴瞪大了小鹿似的眼睛。
“小孩子玩意儿。”周望舒随口道。
“甜吗?”雪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再问。
周望舒见他那模样,似乎心有不忍,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道:“拉丝麦芽糖,很甜。”
雪奴站在周望舒身前,低下头,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双眼瞪得跟猫似的,“好甜!原来麦芽糖是这种味道?”
客栈伙计送来数桶热水,将屋里的大木桶倒满。
周望舒把木棍递回雪奴手中,望着窗外